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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弗雷泽女性主义思想述论

2014-03-29阮华容戴雪红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弗雷泽南希女性主义

阮华容,戴雪红

(南京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南京 210046)

南希·弗雷泽女性主义思想述论

阮华容,戴雪红

(南京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南京 210046)

南希·弗雷泽立足于女性主义理论和实践的历史与现实,对全球化、多元化时代的女性问题进行了新的思考,给女性解放定位了再分配、承认与代表权的新坐标;她图绘了在公共领域和全球范围寻求女性解放的新框架,同时指出了女性参与协商对话和元民主制度化的女性解放新路径。弗雷泽的女性主义思想走向了反思和建构,实现了女性主义理论研究范式的突破和女性解放实践目标的新导向,探索和借鉴其女性主义思想中的全球化视角和制度化方法并进行本土化研究将对中国女性解放大有裨益。

南希·弗雷泽;女性主义;再分配;身份承认;代表权;跨区域;元民主制度化

南希·弗雷泽(Nancy Fraser,1947—)是美国著名的激进女性主义学者和政治哲学家,法兰克福学派在美国的第三代代表人物,也是目前西方批判理论的重要领军人物之一。国内对南希·弗雷泽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她的政治哲学思想,特别是关于正义观的探讨,对其女性主义思想还缺乏整体性的介绍和认识。实际上,弗雷泽的正义思想与女性主义思想是交叉融合在一起的,她的一元多维正义观也给女性解放构想了一幅新图景。弗雷泽对学术辩论和政治实践的双重关注使她的女性主义理论从批判反思走向了框架建构,她对女性主义愿景的描画也可能给我国的女性解放提供新的思考与启迪。

一、南希·弗雷泽的女性主义思想的出场

南希·弗雷泽的女性主义思想总是“双焦点”的,“不管讨论的主题是什么,我总是一边关注理论的争论,一边关注现实的或可能的政治实践。”[1]2所以,弗雷泽的女性主义思想既是对全球化时代女性遭遇的现实问题的回应,也是对女性主义运动及其理论的反思和总结,还是对去中心化的女性主义愿景的补白。

(一)女性在全球化时代的遭遇

南希·弗雷泽出生于二战刚结束的年代,她目睹了此后加速发展的全球化,对当代多元化发展的时代特征深有感触;她始终关注这些变化对女性的影响,并以独特的女性主义视角来解读其暗藏的对女性发展不利的因素或有利的契机。她认为,新时代的发展一方面给女性带来了福音,女性在教育、就业、医疗等各个方面都有了更多的机会,生活水平也有了较大的提升;但另一方面也给女性造成了许多新的剥削、压制和不公正,在卷入这个时代潮流的过程中,女性比男性承担了更多的压力和风险,付出了更多的代价,这主要表现为:(1)全球化推动了父权制和男性单一的话语霸权,男性生产、管理乃至思维方式的全面推广,使得女性,特别是落后国家和边缘群体的女性沦为被动接受和服从的客体和他者,从而塑造了性别等级的权力关系;(2)女性面临着家庭和工作的双重压力;(3)女性遭受的不公是多方面的,不仅有经济方面

的,还有政治、社会和文化方面的;(4)环境破坏等全球性问题使女性承担了更多的风险、不公平和贫困;(5)女性被排除在主流话语之外,仍无能力意识到并改变不公平的制度结构根源。以致于女性主义者把全球化称为性别化的全球化。与此同时,“对妇女而言,全球化的发展,一方面使超越国家边界的妇女问题迅速攀升,如贫困的女性化,女性移民人口的增长,等等;另一方面也增强了妇女运动在全球范围里的连接,比如联合国的世界妇女大会,跨国妇女组织和因特网。”[2]所以,正是女性在新时代背景下的不公正处境和某些有利的机遇,促使南希·弗雷泽对新时代女性问题的关注和对女性解放的新思考。

(二)西方女性主义运动的三次浪潮

作为女性主义学者,南希·弗雷泽关注和研究了欧美,尤其是美国的女性主义思潮及运动,她的女性主义思想亦是对西方女性主义浪潮的反思和总结。女性主义第一次浪潮发生于18世纪中叶到19世纪20年代,主要关注的是两性在受教育权、工作权和选举权等方面的平等问题,它推动了西方女性主义运动的兴起与发展。但这一时期的女性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而且只讨论少数妇女的生活,不关注普通女性群体,只是把女性的故事加入传统历史,补充与修补传统历史对女性的忽略,因而被称为‘补充式的历史’,处于‘她史’研究阶段。”[3]20世纪60、70年代,女性主义运动迎来了以美国为首的第二次浪潮,它在女性基本获得与男性平等法律权利的基础上,提出了以尊重女性差异为主题的女性主义目标。这次运动提出了“个人的就是政治的”口号,把堕胎、家庭暴力等原来被视为私人的事情问题化,强调关注女性的特殊经验和差异以保障女性特有的权益。到了90年代,“受后现代主义、后结构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等思潮的影响,美国女性主义理论内部经历着一场从追求同一、关注差异到包容差异的范式上的转变。”[4]女性主义运动开始寻求联合不同女性的斗争,以及开展与女性相关的种族、民族、阶级等解放运动,并谋求女性在生态保护等全球问题及国际政治方面的话语权。这一时期的女性主义追求是多元庞杂和富有挑战性的,但缺乏统一的目标和话语体系使得女性主义的斗争很分散,平等/差异的争论也给女性研究带来了困扰和冲突,这也是弗雷泽试图要解决的难题。

(三)女性主义愿景的去中心化

在全球化和多元化的社会背景下,女性诉求日益复杂化和多元化,没有明确的目标和思想基础,不同女性追求不同的目标,不再由某一个专家说了算;另一方面,女性面临的许多问题是跨边界的,也使得女性主义愿景去中心化,女性主义斗争的前景不再是单一的了。正如弗雷泽所说:“今天,由于与全球化相关的现象异军凸起,比如全球金融和跨国化生产,美国的军国主义和单边主义,全球治理和全球变暖,威斯特伐利亚的正义观不再是不言而喻的。”[5]4因此,弗雷泽倡导追求女性主义多元正义,并进行跨区域研究。她的多元正义不仅包括女性对经济平等、差异认同和政治代表权的追求,还涉及到女性的跨区域问题的解决,综合了女性的多元诉求并提升到正义这个更高的层面上来。

二、南希·弗雷泽的女性主义思想新图景

南希·弗雷泽认为,在工业化、信息化和全球化的现代社会,女性依然未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发出自己的声音。基于对社会现实中女性遭受不公平待遇的批判和对女性主义运动历史的总结,她把女性解放的诉求置于一个新坐标中,即既要寻求经济的平等,又要获得文化的承认,还要有表达自己诉求和参与公共事务的政治代表权;她把女性解放斗争范围扩大至全球领域,强调女性解放要通过元民主制度化这个根本途径来实现。这为女性解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和更美好的愿景。

(一)女性解放新坐标

现实生活中,女性解放的斗争始于对各种不平等的抗议,就女性平等的诉求而言,人们主要关注的是女性如何争取经济上的平等,而这一目标在弗雷泽看来,似乎有淡化的趋势。20世纪60年代,“新社会运动”推动女性主义学者开始意识到女性在文化价值上也应该得到承认,女性的差异性应该得到尊重;鉴于女性间的差异和相互交叉的多元差异,弗雷泽进一步提出了“差异化的差异政治”。弗雷泽强调,女性在经济上的自主和身份地位上的承认还不足以实现女性解放,女性要真正获得主体性,还要拥有政治代表权,以有效地表达自己的诉求和参与社会管理。

1.对女性平等的重新呼吁

弗雷泽看到了20世纪末甚嚣尘上的“为承认而斗争”的趋势,一方面,它“推进了在民族、族群、‘种族’、性别、性关系旗帜下动员起来的群体斗争”;但另

一方面,它似乎导致了“文化统治取代剥削成为基本的非正义。文化承认取代社会经济再分配成为非正义的矫正和政治斗争的目标”。[6]13拥有深厚马克思主义传统的弗雷泽认为,现今的社会仍然是一个物质不平等且日益恶化的世界,不能用文化的承认来掩盖经济平等的诉求。因此,女性的解放不能单纯地靠获取女性群体的身份承认来实现;相反,不从再分配上解决女性居于从属地位的物质根源问题,实现女性身份承认将是不切实际的。

弗雷泽分析到,性别作为一个二价集体,同时遭受经济分配不公和文化错误承认的双重压迫,从而需要再分配矫正和承认矫正并重。在政治经济维度,女性主要从事无酬的“人的再生产”劳动、抚育劳动和家务劳动以及低薪酬的家政服务,这种性别分工中强加的剥削、边缘化和剥夺,使女性不可避免地降到从属地位。弗雷泽注意到经济全球化并没有使女性获得经济上的平等和独立,反而使其遭受了更多的剥削和依赖。因为女性大多从事的是低薪酬的劳动,她们承担着照顾家庭和外出工作的双重压力,甚至因此在家庭中不被理解、在工作中被歧视和受不公正对待。资本和父权制进一步加剧了女性贫困化和贫困女性化的趋势。弗雷泽深入独到地分析了当今社会对女性隐蔽的经济剥削,揭示了女性受到的经济不公正,强调了追求女性平等的再分配仍然是女性解放不可跳跃的“卡夫丁峡谷”。

2.对女性差异化的差异的承认

在恢复女性解放的再分配维度的同时,弗雷泽并没有否定文化承认斗争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是一直强调将二者结合起来,并提出了尊重女性主体的差异化的差异观。弗雷泽指出,在文化价值维度,女性由于屈从于“大男子主义”规范而受到的轻视、侵犯和暴力使女性忍受着一系列的伤害,其差异性价值和诉求没有得到尊重和承认,而今,对女性差异的承认似乎成为世纪末女性主义的主要议题。

对女性差异问题的争论也是第二波美国女性主义的一个焦点,它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20世纪60年代末持续到80年代中期,主要关注的是“性别差异”,也就是女性与男性的差异;第二阶段主要是由女同性恋者和有色人种女性主义者运动而引起的对不同阶级、种族、族群和性关系等的“女性之间的差异”的关注;第三阶段始于1990年,争论转向了“相互交叉的多元差异”,即性别差异与种族、阶级、性关系等差异导致的不公现象的内在联动关系。然而,弗雷泽认为,以上对差异的认同都是片面的,都缺乏对再分配和承认的双重关注。她认为,对于哪些差异应该被消灭、哪些差异应该被普及以及哪些差异应该被承认要视具体情况而定,要看它是否具有强化再分配的作用,这就是与扬的“差异政治”相比的一种更加差异化的差异政治。“差异化的差异观,是对承认的批判理论的一个重要贡献。我们的认为是将再分配范式的平等主义理想,与承认范式中那些具有真正解放意义的东西结合起来。”[6]217可以看出,弗雷泽认为对女性差异身份(包括性别差异、女性之间的差异、多元交叉差异)的承认要进行具体分析,要把承认与再分配捆绑在一起。因此,“她提议,每一种社会正义的取径都必须兼顾经济和文化面向,因为文化差异既受到经济运作影响,也影响了经济运作。”[7]这无疑是对女性主义承认政治研究的深化和拓展。

3.对女性代表权的争取

以上关于女性解放对再分配和承认的双重关注的逻辑转折无疑是进步的和建设性的,但弗雷泽并没有就此止步,她在与其他学者的学术争论中听取意见,继续追寻政治领域中女性的身影。正如再分配与承认不可化约一样,政治领域也是女性解放独特和不可或缺的舞台。女性参与政治的可能性首先是女性要拥有“代表权”这个通行证,女性虽然基本上获得了法律上和形式上的代表权,而表达自己需要、并在决策中发挥作用的实质上的女性代表权利仍然缺失,这也是弗雷泽强调代表权的不可替代作用的原因。

正义的政治维度(或者说代表权)对女性来说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正义的政治维度规定了其他维度的范围:它告诉我们谁被算作有资格参加公正分配与互相承认的成员圈子内,谁被排斥在外。”[8]17从这个层面上说,“没有代表权,就没有再分配或承认。”[8]21争取代表权是为了克服三个层面的政治不公正:普通-政治错误代表权、错误建构和元政治错误代表权。女性尤其要克服这三种非正义,这是因为:首先,在当今男性占主导的政治领域中,决定谁有资格参与到社会交往和公共事务的框架和程序设置与处于相对弱势的女性无缘,女性常被排斥在这个政治元话语之外;其次,正因为女性等相对弱势群体被排除在“谁”的决策制定之外,她们也理所当然地被划定为政治共同体的非成员,经常被错误地拒斥了参与的机会;再次,即使是在框架之内的女性,也不能真正发挥

其代表权作用,由于历史和现实的种种原因,女性在决策层中只占少数,女性在会议上的发言总容易被打断,女性的提议总不那么受重视,女性并不能有效伸张其诉求。只有克服以上三个政治非正义,女性才能真正赢得代表权,才能够广泛地参与社会交往和公共事务,才能够平等参与和自主决策。

弗雷泽还将性别公平思想解释为七种规范性原则的混合物,包括反贫困原则、反剥削原则、收入平等原则、休闲时间平等原则、平等尊重原则、反边缘化原则、反大男子主义原则,[6]47-50强调女性不仅应获得平等和尊重,还要有充分的代表权。至此,女性解放的坐标已经由平等或差异的一维到再分配和承认相结合的二维,提升到包括代表权的三维。这让女性不只满足于对平等和身份认同的诉求,同时还力求对人类共同关注的重大议题如生态环境保护、种族歧视、全球反恐等提出自己的策略和谋划。弗雷泽因此强调要建构一种多元的、跨区域的女性主义公共领域。

(二)女性解放新框架

女性解放的新坐标拓宽了女性解放的框架,女性解放不仅要在家庭等“私人”领域内进行,还应拓展至公共领域和国际舞台;女性应积极参与社会治理,乃至在世界事务中发出自己的声音。因此,弗雷泽呼吁建构多元女性公共领域和跨区域女性团结来实现这一宏伟目标。

1.多元女性公共领域

弗雷泽批判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忽视了女性,进而提出构建一个包含女性不同诉求的“多元女性公共领域”。她认为,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是以牺牲女性的参与为前提和代价的:为了保证男性参与公共领域的讨论,像家务、照看老人和小孩等“私事”杂事的包袱就甩给了女性,女性承担这些无酬工作而无暇进行学习提升和介入公共事务,从而在参与准入方面被忽视或排除;单一的公共领域也很难使不同女性的意见和诉求得以呈现;在公共领域中,父权制和男性话语霸权使女性仍处于失语状态。总之,这种公共领域下,男性的平等参与导致并遮蔽了女性承受的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的不平等和歧视,这种公共领域只是男性统治社会的招牌。因此,玛丽·赖恩指出,在19世纪的北美,“女性权利支持者公开反对女性被排除在正式的公共领域之外,反对性别政治的私人化。”①转引自南希·弗雷泽《正义的中断——对“后社会主义”状况的批判性反思》,于海青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79页。

与此相对,弗雷泽提出要组建基于不同阶级、种族、宗教信仰和性取向等的多元女性公共领域,人们就某一共同关注的问题聚合成群体,为他们的共同目标而努力。她认为多重公共领域要比单一的复合型公共领域优越,因为它更能体现不同群体(包括不同女性群体)的差异化诉求。“和哈贝马斯不同,弗雷泽追求的不是一个宏大的、包容一切的公共领域,而是提供了一种新型的、多样化的公共领域,即一个可以不断任意组合、解体和重构的多维度空间。”[9]弗雷泽构想的公共领域为不同女性表达自己的诉求并参与社会生活作好了铺垫,“公共领域已经不仅仅是形成多元话语的场所,同时也是颁布社会身份,形成身份认同的场所。人们认同各种差异的、多元的身份,并进入各自的公共领域”[10]。所以,这个多元公共领域是女性运用代表权、争取其再分配的利益和获得身份承认与证明的良佳场所,是其参与社会交往与互动的重要方式。而且,这种公共领域可以相互联合,共同致力于女性解放的正义诉求。

2.跨区域的女性主义联合

弗雷泽认为,女性主义政治已经进入到了第三阶段的全球女性主义,“女性主义对再分配和承认的诉求,日益与改变框架的斗争联系在一起。……类似地,女性主义为承认而展开的斗争日益超越了领土国家。在‘妇女权利是人类权利’这个保护伞口号下,全世界的女性主义者们正将反对地方家长式实践的斗争与改革国际法的政治活动联系在一起。”②转引自南希·弗雷泽《正义的尺度——全球化世界中政治空间的再认识》,欧阳英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1-132。女性主义斗争框架的跨区域化发展,不仅意味着女性斗争范围的跨国化增大,还预示着不同女性的不同利益诉求都得到尊重和承认,以便实现真正团结基础上的有机联合。“总体来说,从公众舆论的构成要素的每一个方面来看,公共领域已是日益跨国或后国家的。交往的‘谁’由全体公民到分散的对话者集合体;交往的‘什么’由国家利益扩展到跨国共同体中;交往的‘什么地方’由国家领土到去区域化的电脑空间;交往的‘怎

样’由国家的印刷媒体到视觉文化的超语言关系;交往的‘对谁’即受众由国家到无组织的混合物,它既不容易得到确认也不容易给予负责。”[8]105-106具有多元差异的女性需要在新时代跨国区域中,运用新媒体等舆论手段,围绕共同利益团结起来。同时,每一群体成员的确立及跨国女性主义的联合要通过她们争取话语权、参与民主协商来实现,这也是弗雷泽指出的女性解放的新路径。

(三)女性解放新路径

女性解放可以通过女性间不同公共领域的对话商谈来实现,而女性进入这个民主程序需要制度的保障,“这里极为重要的是,正义的‘怎样’观点将对话特点和制度性特点结合起来。”[8]78在元民主制度的保障下,女性们能够将自身纳入到公正分配与互相承认的成员圈子中,进而参与到社会交往和公共事务的管理当中去。

1.女性话语权的建构

女性在公共领域中一度处于失语状态,而话语权不仅是表达出主体的心声,还暗含了对说话者社会身份的承认与建构,“正如我所指出的,语用学模式强调交往的社会背景与社会实践,它们研究的是具有多元历史变化的话语场所和实践。因此,这些话语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能性,使我们能够把社会身份视为复杂的、变化的和话语建构的。”[8]176在全球化和跨国女性公共领域多元化的时代,女性们正努力加强与其他正式和非正式组织或群体的对话协商与互动合作,争取和建构女性的话语,这也是女性解放的必然选择和发展趋势。弗雷泽充分看到了话语概念对女性的作用,它不仅有助于女性身份的建构和性别认同,还有利于解构男性话语霸权和提高女性群体争夺话语权的意识。因此,能否掌握话语权进行自由申诉和论辩、能否深入到决策层(包括元民主制度的制定)中去关系到女性的权利地位和将来的命运。对话协商是一种行使话语权进行平等交流的很好方式,它使得多方参与者真实地表达观点和主张,化解相互之间的矛盾和平衡他们的利益。当然,女性参与公共领域协商对话的话语策略需要得到制度性的肯定和保障。

2.女性平等参与的元民主制度化

弗雷泽把分配不公、错误承认和错误代表权分别归结为不公正的政治经济制度、身份从属制度与等级制政治制度,而要矫正这些不公正,需要将民主正义制度化。而且,这里不仅是要改造相应的经济、文化和政治制度,还要从元层次上改变决定“谁”有权制定群体边界的制度,也就是要诉诸一种元民主制度化以保证参与平等的实现,“采取民主正义的观点,寻求鼓励关于符合最好地实现正义的需求的公民商谈。”[11]55

元民主制度化对女性平等参与社会交往和决策是非常重要的,公正的制度和程序有利于女性正式合法地实现参与平等。“制度性的轨道需要公平的程序与有代表性的结构,以便确保它的协商民主的合法性。”[8]78而且,代表们可以依据这个管理机构而非少数精英的意志去实现有关“谁”作为正义主体的决策,在理论上避免了参与平等与民主正义的循环论证而体现了民主正义的反思性。元民主制度化能够保障不同公共领域中的群体在制度框架下按照公平的程序、以平等的身份进行有效对话,平等参与到社会活动当中去。同时,作为再分配、承认和代表权皆服从的核心原则,参与平等具有表达民主正义反思性特点的双重性质,它既是一个说明正义的实质意义的结论性概念,也是一个实现正义的过程性概念,我们可以用它来评估社会规范及其合法性。所以,在这一制度性保护伞下,女性的参与平等将因纳入规范性轨道而逐渐具备普遍性和实践性,女性的参与意识和能力也会因此而提高。

当女性能够在平等参与的民主制度下进行协商对话时,女性的主体性和能动性将大大提高,她们不仅得到了身份的承认和尊重,还能够商议各种人们共同关注的话题,参与到社会公共事务当中去,而这一切都可以在制度规范的保护下有序进行。弗雷泽从女性解放的“什么”到“谁”到“怎样”的思想构筑了一个全新的体系,从女性解放的新坐标、新框架和新路径为女性解放描绘了一幅新图景。

三、南希·弗雷泽女性主义思想给中国女性解放的借鉴

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女性与西方女性面临的共同问题使得我们借鉴南希·弗雷泽的女性主义理论成为可能,而中国女性所处的特殊历史情境和现实状况使得我们结合其理论进行本土化研究成为必要,我们不妨借鉴其女性主义理论框架来研究中国现在的女性问题:

(1)关注女性的多元差异诉求。弗雷泽关注和整合了女性在再分配、承认和代表权等方面的多元诉求,这给我国女性解放的目标提供了一个参照。一方

面,我国女性本身存在差异,有少数民族女性、农民工女性、下岗失业妇女、单亲妇女、山区贫困女性及女童,她们的许多权益没有保障并经常遭到侵犯。另一方面,我国女性的诉求参差不齐并有待提升。目前,大多数女性追求的是一种与男性平起平坐,对女性的特殊利益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和维护,女性在工作、家庭和公共媒体中的身份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和尊重;只有少数精英女性获得了政治代表权,普通女性的政治参与还处于较低的水平。对此,我们要关注研究她们的不同需求,要关注她们的民族、年龄、居住地、工作性质乃至宗教信仰、性取向等问题,根据她们的生存境遇去探究她们在再分配、身份承认和政治代表权方面的存在的不同程度的问题和相应对策。我国女性研究在80年代的“分离运动”和90年代的“断裂”①“分离运动”主要指纠正传统女性主义的三个倾向:一是把妇女的解放从阶级的解放中分离出来;二是把妇女研究从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及知识生产中分离出来;三是把妇女运动从国家塑造和控制的模式中分离出来。“断裂”主要指与80年代女性研究的分裂,目的是为了使女性研究去历史、去政治化来单纯研究女性问题。笔者认为这些是不可取的,弗雷泽的女性主义思想的综合框架有助于纠正这一点。参见朱善杰《再造“妇女”与当代中国的女性主义》,载《中国图书评论》2012年第3期。实际上是不可取的,国家在政策和法律方面也应关注不同女性在这些方面的诉求并予以维护。

(2)寻求在更大范围内实现女性解放。弗雷泽提倡女性解放扩大到公共领域乃至全球范围,以更大力度实现更多女性的利益诉求,这对我国女性解放也有很大的启示。中国女性解放的主力应该是广大妇女自身而不仅是少数知识分子;中国女性主义理论创新的基础应来自于普通妇女的实践活动而不仅是国外理论资源的译介;中国女性解放要实现与世界女性运动的联合需要中国女性积极参与国际妇女组织实现走出去,而不仅是把国外经验引进来。首先,中国女性解放可以通过政策导向、媒体宣传、课堂学习等来普及女性主体意识,使普通妇女乃至全体国民了解到女性应该享有的合法权益,女性尤其要知道并学会运用正当的途径去维护自己的权益;其次,在涉及女性的教育、立法、参政等方面的实践领域需要加强;再次,鉴于中国与西方女性解放的路径的不同,我国不可能采取西方那种普遍的、激烈的女性主义运动的方式,所以,西方女性解放的路径只能给我们提供参考,我们不能盲目效仿;同时,中国女性解放在国家政策引导和男性同胞的帮助下和平有序进行的方式也值得推广出去,使中西方的女性解放实现优势互补、共同进步。

(3)力图使女性解放得到制度保障。弗雷泽强调女性解放需要得到女性平等参与的元民主制度化的保障,这同样提醒了我们对关乎女性权益的法律制度的完善和实施问题的重视。应该说,中国女性的权益得到了相关法律制度的支持和维护,但在内容完备性和实施有效性方面还有待提高和完善。如我国宪法早就明确规定了男女平等,还有妇女权益保障法、劳动法、婚姻法及其他的法律法规和条例等都对女性的特殊权益进行了规定,但在实际实施中还很难有效保障女性的合法权益。针对妇女目前遇到的许多具体问题的相关立法仍是空白,如专门的反歧视法、家庭暴力防治法、性骚扰防治法还未出台,也有待于制定关于“非法”婚姻家庭关系等方面的法律以维护女性权益和遏制社会不良风气。尤其是保障女性平等参与社会治理、保障女性话语权及事实平等的实现等方面的法律法规还有待进一步完善。

总之,南希·弗雷泽的女性主义思想从女性斗争的目标、范围和途径等方面为女性解放构想了一幅新图景,也给中国当代女性解放的理论和实践提供了很好的启示。南希·弗雷泽的女性主义思想引发了我们新的思考,针对新时代背景下的中国女性解放面临的新问题和新挑战,我们需要提高普通大众女性的主体意识,发挥她们的主体性和积极性以表达和实现女性的多元诉求;并在法律制度的保障下联合起来,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同时要与西方和国际妇女解放运动互帮互助,在促进女性解放的同时,也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

[1]Nancy Fraser.Unruly Practices:Power,Discourse and Gender in Contemporary Social Theory[M].Minneapolis:University ofMinnesota Press,1989.

[2]闵冬潮.从全球女性主义到跨国女性主义——兼论跨国女性主义的知识生产[J].妇女研究论丛,2005(5).

[3]周莉萍.西方女性主义思潮与美国妇女史研究[J].赣南师范学院学报,2004(5).

[4]都岚岚.后回潮时代的美国女性主义第三次浪潮[D].北京: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2009.

[5]南希·弗雷泽.今日西方批判理论丛书·中文版序言[M].周穗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6]南希·弗雷泽.正义的中断——对“后社会主义”状况的批判性反思[M].于海青,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7]戴雪红.全球化语境下的女性主义政治[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4).

[8]南希·弗雷泽.正义的尺度——全球化世界中政治空间的再认识[M].欧阳英,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9]占洋.女性公共领域是否可能——以弗雷泽对哈贝马斯公共领域概念批判为例[J].天津社会科学,2006(6).

[10]王珏.论女性主义视野中的公共领域——以南希·弗雷泽(NancyFraser)为例[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哲学系,2009.

[11]南希·弗雷泽,阿克塞儿·霍耐特.再分配,还是承认?——一个政治哲学对话[M].周穗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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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熟理工学院学报》编辑部

A New Picture of Nancy Fraser’s Feminist Thoughts

RUAN Hua-rong, DAI Xue-hong
(College of Government Management, Nanjing University, Nanjing 210046, China)

Nancy Fraser conducted a new thinking of theproblems of women in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 based on the feminist theory and practice both in history and reality. She located the women’s liberation to the new coordinates of redistribution, recognition and representation, sketched a new framework for women’s liberation on the public and the global sphere, and pointed out the women’s participation in negotiation with dialogue and institutionalizing meta--democracy as a new path of women’s liberation at the same time. Fraser’s feminist thoughts go towards the reflection and reconstruction, realizing the breakthrough of the research paradigm on feminist theory and the new guide of women’s liberation goal in practice. Therefore, it will be helpful for Chinese women’s liberation to explore and draw lessons of the global perspective and institutionalization method from her feminist thoughts for localization research.

Nancy Fraser; feminism; redistribution; recognition; representation; transitional sphere; institutionalized meta-democracy

B089.1

A

1008-2794(2014)01-0056-07

2013-07-04

阮华容(1988—),女,湖北咸宁人,硕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女性主义;

戴雪红(1968—),女,安徽涡阳人,副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西方女性主义理论、西方道德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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