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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体验”与学堂乐歌运动的发生

2014-03-29禹权恒

东方论坛 2014年5期
关键词:乐歌曲调学堂

禹权恒

(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一、留学日本与新型音乐教育

清末民初时期是中国社会走向近代化的一个重要历史阶段。经过甲午中日海战之后,清政府切实认识到自己在诸多方面不如近邻日本。此时,清帝国被迫开始睁眼看世界,“师夷长技以自强”成为许多新派人士的共同呼声。其中,派遣留学生出国,学习外国先进的科学技术,成为洋务派和维新派人士实现富国强兵梦想的一个重要举措。1898年,张之洞在《劝学篇》中说:“请论今事:日本小国耳,何兴之暴也!伊藤、山县、夏本、陆奥诸人,皆二十年前出洋之学生也,愤其国为西洋所胁,率其徒百余人,分诣德、法、英诸国,或学政治工商,或学水陆兵法、学成而归,用为将相,政事一变,雄视东方。”“至游学之国,西洋不如东洋,一、路近省费,可多遣;一、去华近,易考察;一、东文近于中文,易通晓;一、西学甚繁,凡西学不且要者,东人已删节而酌改之。中东情势,风俗相近,易仿行,事半功倍,无过于此。若自欲求精求备,再赴西洋,有何不可。”[1](P965)在详细列举了留学东洋的诸种优势之后,许多有志青年开始把眼光投向“撮尔小国”的日本,他们都认识到留学东洋不失为一条捷径。1898年5月,康有为也在《请开学校折》中说:“近者日本胜我,亦非其将相兵士能胜我也,其国遍设各学,才艺足用,实能胜我也。我国任举一政一艺,无人通之。盖先未尝教养以作成之,天下岂有石田而能庆多稼者哉?今其害大见矣,不可不亟设学以育成之矣。今各国之学,莫精于德,国民之义,亦倡于德,日本同文比邻,亦可采择。请远法德国,近采日本,以定学制,乞下明昭,遍令省府县乡兴学,乡立小学,令民七岁以上皆入学,县立中学,其省府能立专门高等学大学,各量其力皆立图书仪器馆。”[1](P150)在这一救国图强目标的巨大感召之下,清政府看到了日本明治维新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基于此,清政府开始向日本派遣大批留学生,首先要向他们学习先进的教育改革理念,进而扩大到科学技术层面,以挽救处于风雨飘摇的清帝国统治。

1896年,清政府派遣唐宝锷、朱忠光、胡宗灜、吕烈辉、吕烈煌等13 人抵达日本。几年之后,中国留日学生人数逐渐增加,1899年增至二百名,1902年达四五百名,1903年突破了一千名;到了1906年,有谓竟达一二万名之多。根据实藤惠秀在《中国人留学日本史》中的详细记载,中国留学生当时在成城学校、日华学堂、亦乐书院、东京同文书院、弘文学院、振武学校、东斌学堂、经纬学堂等校就学,主要学习师范科、矿务科、法政科、商科、警务科、音乐科等专业。毫无疑问,通过在日本新式学校的系统学习,中国留学生见证了明治维新给日本社会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目睹了清帝国和日本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步拉大。此时,许多留日学生认识到中国的科学技术之所以不如人,不是因为中国人的天资不好,而是源于中国教育水平严重落后,可谓抓住了矛盾的关键点。其中,1903年,匪石发表了《中国音乐改良说》一文,对日本音乐教育情况进行了介绍,呼吁清政府效法日本,引进西洋音乐:“日本则军乐兼及于学校,校中起居坐止,皆以军乐,盛之至矣。故吾人今日尤当以音乐教育为第一义;一设立音乐学校,二以音乐为普遍教育之科目,三立公众音乐会,其四则家庭音乐教育是也。”[2]此时,沈心工、李叔同、曾志忞、路黎元、高寿田、冯亚雄等在日本留学的第一代音乐人,本着强我中华音乐教育的理想,积极在海外从事与音乐教育相关的实践活动,幻想用音乐教育的形式,来唤醒沉睡的老中国的儿女们,这就极大地推动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现代化进程。他们学成归国之后,结合本国传统音乐教育的特点,广泛借鉴外国新型音乐的优秀成果,竭力鼓吹在各种新式学堂中开设音乐课,深入开展中国音乐教育的改革活动,谱写了一大批堪称经典的学堂乐歌。此时,办新学、唱乐歌,求心声于异邦,成为20世纪初中国音乐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显著特点。

二、日本曲调与学堂乐歌的创作活动

一般来讲,学堂乐歌是指清末民初时期新式学堂中广泛开设的乐歌课,以及乐歌课上所教唱的歌曲,通常引进外来曲调(日本和欧美曲调),具体运用“选曲填词”的方式,填以具有新思想和新观念的歌词,从而构成了一种迥异于我国传统音乐的新型艺术样式。当时,沈心工、华振、冯梁、李剑虹、辛汉、叶中冷、夏颂莱等一大批归国留日学生,根据他们在日本系统学习东洋音乐的创作经验,在无锡、上海、丹徒等地积极从事新型音乐的教育活动。在他们的大力倡导和勇于实践之下,在中国各地旋即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学堂乐歌运动,在诸多社会领域都产生了一系列积极影响。这里,我们把中国留学生在日本学习新型音乐教育的经历称之为“日本体验”。所谓“日本体验”就是指大批中国留学生在日本学习新型音乐期间,根据各自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结合本国传统音乐的具体特点,广泛借鉴日本音乐的现有曲调,在日本以及回国之后,积极从事新型音乐教育或创作活动的人生体验。正是在日本,广大留学生群体的知识视野得到极大开阔,开始用一种革新眼光来审视本国的传统音乐教育活动。此时,他们创作的学堂乐歌在中国各种大中小学堂里广泛传唱,为中国近现代音乐教育的大众化奠定了一系列坚实基础。这里,笔者选取几个代表性的留日音乐家,以他们的“日本体验”作为基本立足点,具体探视对其学堂乐歌创作产生了深刻影响。

沈心工于1902年4月开始留学日本,与鲁迅同期进入设在东京的弘文学院。在日本留学期间,沈心工见证了乐歌在日本的学校教育、政治宣传和人民生活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此种朝气蓬勃、热情向上的学校唱歌,对积贫积弱、民心涣散的中国人来讲,无疑就是一剂救世良方。此时,沈氏在江户组织中国留学生成立了“音乐讲习会”,邀请东京高等师范学校铃木米次郎等知名音乐家讲授音乐,具体研讨中国乐歌的创作问题。这是国人举办近代音乐讲习活动的首创。中国近代音乐史上最早的乐歌之一《男儿第一志气高》,就是沈心工当时的第一首习作。此后,这一歌曲(后来改为《体操—兵操》)在各种新式学堂中广为传唱。1903年2月,沈心工回到国内,开始在上海等地的普通中小学开设唱歌课和编写学校歌曲。他先后创作了《迎春》 《缠足歌》 《地球》 《雁字》 《春雨》 《花园》 《赛船》 《运动会》 《毕业式》 《燕燕》 《凯旋》《摇篮》《采莲》《十八省地理历史》《女学歌》等著名乐歌,主要收集在《学校唱歌初集》《学校唱歌二集》《民国唱歌集》《心工唱歌集》里面。1911年出版的《二十世纪女界文明灯弹词》中,详细记述了一个女权运动组织举行了一次集会,用风琴伴唱沈心工创作的《女学歌》的场面就有如此记载:“击掌完时琴韵高,一曲清歌声婉转,原来是振兴女权训儿曹。心工沈氏传佳制,淑性陶情要算是第一挑。”由此可见,沈心工的学堂乐歌在当时社会中间的风行情况。

沈氏一生共创作了180 多首乐歌,所涉题材堪称广泛。他的大部分作品沿袭了日本乐歌的风尚,多用日本或欧美的名曲、民谣填配歌词。其中,《体操》就是改自日本《手戏》的曲调。《体操》歌共分三段,每段8 节。第一段完全采用《手戏》的曲调;第二段“铜鼓咚咚咚咚敲”句变化了《手戏》的节奏;第三段开头发生了“换头式”的变化,最后又回到第一段的结句,这样全句就构成了一种典型的“起承转合”关系。可以说,这是沈心工对原曲做了一种创造性的改变。《十八省地理历史》取自日本小山作之助《日本海军》的曲调进行填词。全词分别歌咏了全国十八省的诗意空间,多由描绘自然山川入笔,转而歌咏人文史迹,以抒发炎黄子孙对于神州家园的挚爱。《革命军》作于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发之际,是沈心工借助日本军歌《勇敢的水兵》 (奥好义作曲)重新填词而成。全词共分四段,前两段重点揭露敌人的邪恶,强调官逼民反的革命的正义性。后两段着重宣扬我军的正义和原则,激励我军的士气和牺牲精神,近乎一首典型的军歌。可以看出,沈心工的乐歌创作深受日本曲调的影响,部分乐歌就直接搬用了日本曲调进行填词。他的乐歌在各种新式学堂中传唱甚广。自此之后,学堂乐歌运动在中国大地全面地铺展开来。其中,沈心工的突出贡献是非常明显的,其后来被誉为“学堂乐歌之父”。

冯梁早年留学日本,曾在东京宏文学院师范科学习。毕业回国之后,他曾任教于广东南海中学。1913年6月,冯梁编印出版了《军国民教育唱歌集》 (广州音乐教育出版社发行)。《军事教育》《尚武之精神》《中华国土》《陆军》《边风》《妇人从军行》《励志》《舍身报国》《出征祈战死》《大哉军人》 《奋武》 《长城》 《炮台》 《四时从军乐》等等,都是影响较大的学堂乐歌。其中,《军事教育》系冯梁借用日本军歌《我国海军》进行填词的。原曲作于明治三十年(1897年),由外山正作词,山田源一郎作曲。“定远长征,伏波不作,吊古战场空痛哭”“敌氛恶兮蹂躏大陆,四朝元老媚他族。民气衰兮老弱沟壑,亿兆顺民崩厥角”。可以说,歌词句句都催人奋进,发人深省,极具感染力。本乐歌可谓长歌当哭,痛斥甲午海战过程中清国的惨败,追问民族衰败的深层原因,历数贻害国家的罪人,呼唤拯救中华帝国的民族英雄出现,强调军事教育在现代社会的重要性。《中华国土》则是借日本军歌《凯旋》(纳所幷次郎曲)进行填词。“大地浑如球,劈分五大洲,中华民国镇亚洲。满蒙处北陲,回藏介西隅,东南环海形势优。南北七千里,东西八千余,物产饶富人烟稀。哪怕欧非美,哪怕海洋洲,中华国土冠全球”,歌词极大地抒写了中华民族的自信心和自豪感。

纵观冯梁的学堂乐歌创作,“军国民教育”是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我们知道,“军国民教育”在日本社会相当流行。冯梁早在留学东洋期间,就注意总结日本走上富国强兵之路的基本经验。在他看来,“尚武”是日本国民素质中一种宝贵资源,这对于内忧外患的清帝国是具有借鉴意义的。1902年,蔡锷在《军国民篇》中说:“中国之歌自秦汉以至今日,皆郑声也,靡靡之音,哀怨之气,弥漫国内,乌得有刚毅沈雄之国民也哉。”1903年,许多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成立了“军国民教育会”,极力标榜尚武精神,主张从事起义和暗杀活动,以完成反清革命。1912年4月,蔡元培在《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中说:“夫军国民教育者,与社会主义橓驰,在他国已有道消之兆。然在我国则强邻交逼,亟图自卫,而历年丧失之国权,非凭借武力,势难恢复。且军人革命以后,难保无军人执政之一时期,非行举国皆兵之制,将使军人社会永为全国中特别之阶级,而无以平均其势力。则如所谓军国民教育者,诚今日所不能不采者也。”[1](P1021)可以看出,冯梁在诸多乐歌创作中间贯彻“军国民教育”精神,是和早期留学日本的生命体验分不开的。正是这些有识之士的大力提倡,“军国民教育”才成为中国近现代教育过程中的重要内容,也反映了留学生群体具有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

华振在光绪末年留学日本庆应大学,曾师从于日本著名音乐教育家铃木米次郎学习音乐。他于1905年返国后任果育两等学堂图画、唱歌教师,并在家乡无锡创办鹅湖女学。华振编的《小学唱歌初集》于1906年由商务印书馆初版。第二集和第三集于1907年出版。《快哉快哉》《怀帝乡》《远足》 《西湖十景》 《春之花》 《军国民》 《汉族历史》《青蛙》 《从军》 《跳舞会》《啼鸟》《游猎》《大国民》《格致》等等,都是他较具代表性的学堂乐歌。其中,《快哉快哉》是华振根据日本同名歌曲改词而成。其在附言中说:“日本《国民唱歌集》中有《快哉快哉》。歌有三章:一章言国民之勇敢,一章言山川之明秀,一章言物产之富饶。取其活泼愉快,足以感发性情,因译其意而为中国之快哉哥三章。”事实上,在日本原歌的结构框架之内,华振的中国化的新词颇具新意。歌中充满了壮丽华美、鼓舞人心的辞藻。比如,“二十世纪亚东望,角逐新战场,平沙万里秋草黄,大国风泱泱。长江滚滚黄河黄,天险多保障”“金城铁坚敌何用,一扫妖氛空。军歌高唱大江东,骏马嘶大风”等等,无不给人以振奋之感。此时,华振不但采用了日本歌曲的原有曲名,而且搬用了日本歌曲的现成曲调,可谓匠心独运。在谱写本乐歌的过程中,华振作为一个中华儿女的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充溢在优美的旋律中间,具有非常强烈的教育意义。

清末民初时期,由于能够从事新型音乐教育活动的人很少,各种新式学堂里又需要大量不同于旧式歌曲的新乐,因而采用现成的外国曲调进行谱曲配歌,几乎成为学堂乐歌的主要创作方式。于是,依曲填词也就是早期歌曲创作过程中的一个重要传统。其中,采用东洋曲调成为许多留学日本的音乐从业人员的常用作法。比如,辛汉的《中国男儿》是根据日本学校歌曲《宿舍里的旧吊桶》(小山作之助曲)的曲调,《隋堤柳》则是采用了日本歌曲《近江八景》的曲调;王引才的《扬子江》是根据日本《铁道唱歌》的曲调;夏颂莱的《何日醒》采用了日本《樱井诀别》(奥山朝恭曲)的曲调;冯梁的《军事教育》是根据日本《我国海军》(山田源一郎曲)曲调填词;秋瑾的《勉女权》是根据日本歌曲《风车》曲调,这些都是广泛借鉴日本曲调进行填词的结果。可以看出,学堂乐歌在具体创作过程中,主要遵循“取彼国之善本,易我国之歌词”“音调虽仍其旧,而歌词务求其新”的基本原则。后来,曾志忞还特意补充了自己的意见:“以最浅之文字,存以深意,发为文章,与其文也宁俗,与其曲也宁直,与其填砌也宁自然,与其高古也宁流利。辞欲严而义欲正,气欲旺而神欲流,语欲短而心欲长,品欲高而行欲洁。”[3](P19)返观许多音乐家的学堂乐歌曲调和歌词创作,除了极少数特殊之外,他们都基本符合这些规约。

可以看出,由于中国的学堂乐歌直接模仿了日本明治时代的学校歌曲,受到他们音乐教育活动的影响非常深刻。实际上,日本学校歌曲的开始是在1882年左右,比中国的学堂乐歌要早将近20 多年。当时,日本首先采用了西方在学校开设音乐课的体制、教材、教法,以培养合格的日本国民。之后,他们结合自己民族音乐的具体特点,加以融会贯通,取得了一系列巨大成就。此时,中国留学生在日本各种新式学校接受了最新的音乐知识,的确获益匪浅。随着他们的陆续回国,很多学堂乐歌曲调都直接模仿了日本的学校歌曲,即使部分歌曲采用了欧美通俗歌曲的曲调,基本上也是通过取道日本而传入的。1906年,留学日本的中国学生汤化龙颇有感触地说:“扶桑岛国,吸星宿之流而扬其波,音乐专科,永定学制。三尺童子,束发入塾,授之以律谱,教之以歌词,导活波之神,而忠爱之义,侵淫输灌,养成能独立能合群之国民,黑子弹丸,一跃而震全球之目。”[4]总体而言,中国学堂乐歌的创作者开始是非常热衷于日本曲调的,这可以看作是“日本体验”直接激发的结果。但是,后来也出现了一个显著变化,即他们纷纷摒弃日本曲调而转向欧美曲调。沈心工真实地道出了其中原因:“余初学作歌时,多选日本曲,今年则厌之,而多选西洋曲。以日本曲之音节,一推一板,虽然动听,终不脱小家气派。若西洋曲之音节,则浑融浏亮者多,甚或挺接硬转,别有一种高尚之风度也。”[5](P47)这种选取曲调的重大变化,是中国音乐人在学习外国音乐方面的一种显著进步,标示着中国第一代音乐人正在不断走向成熟和理性。

三、日本体验与学堂乐歌运动的意义

清末民初时期,清政府能够派遣大量留学生到日本学习绝不是偶然的。一方面,留学输出国的清政府本着富国强兵的目的,特意制定了一系列鼓励措施和政策,这给部分有志青年提供了一个绝佳条件;另一方面,作为留学接收国的日本正处于明治维新时期,他们基本祛除了早期闭关锁国的落后政策,开始以一种开放理性的态度来看待交流活动。1898年8月20日发行的《太阳》杂志(第4卷第17号),刊载了文部省专门学务局长兼东京帝国大学教授上田万年的论文《关于中国留学生》。如果说张之洞的《劝学篇》是对留学日本的欢送词,那么,上田万年的长文就是一篇欢迎词。上田在文中说:“吾人须视中国留学生之教育问题为我国教育界之一大问题。不论是在中国独立事业上或中日提携合作上,这一群留学生都是一大力量,与我国派往欧美专为学术研究之留学生有所不同,故吾人必须予以特殊保护与奖掖。彼等留学吾国,窘乏颇多,故不论外务省或文部省,宜具列理由谋之于国会,务以我帝国全国之力,谋求协助彼等获得成功之门径。”[6](P19)由此可见,日本政府对清国留学生是持一种欢迎态度的。在此种历史境遇之下,中国第一批音乐人远离故土,置身于东洋社会,亲眼目睹了日本音乐教育事业的繁荣状况。之后,他们在日本积极从事与音乐教育相关的实践活动。比如,积极组织音乐社团、编创乐歌、出版各种音乐刊物以及举办音乐会演出等等,给国内当时正处于萌芽状态的乐歌活动以极大影响。当学成回国之后,作为中国第一代的音乐启蒙者和宣传者,他们根据自己在国外见识的各种音乐理论,身体力行,直接投身到中国各种新式学堂的音乐教育活动之中。

在日本留学期间,大批音乐人自觉地融入到东洋的社会生活,切实认识到本国传统音乐的不足之处。比如,与西洋音乐相比,中国音乐具有非常明显的弊病:第一,是为少数人的而不是为多数人的;第二、无进取之精神而流于卑靡;第三、不能利用器械之力;第四、没有系统的理论。于是,他们开始认真钻研外国各种新型音乐教育理论,积极寻找中西音乐教育之间的巨大差距。在平时的学习和模仿过程中,他们不但主动地向学有所成的知名音乐家请教,而且在具体的音乐实践活动中,不断提高自己对外国新型音乐的感悟能力。毫无疑问,这一留学日本的独特经历,对于他们回国之后的音乐教育活动产生了积极影响。可以说,正是在日本的生活体验极大地激发了其变革中国传统音乐的热情。他们根据自己对外国音乐曲调的独特理解,具体结合本国传统音乐的特点,填以新词,使学堂乐歌焕发出一种新气息。因此,“日本体验”是清末民初时期学堂乐歌运动发生的一个重要因素。其让许多音乐人在各种新式学堂里创作乐歌,积极从事音乐教育的改革活动,在诸多领域都产生了很大反响。总体而言,学堂乐歌运动可以看作是中国近代音乐教育的一个开端,也是中国近代音乐发展的一个特定阶段——音乐文化变迁过程中从模仿到创造的过渡阶段。它不仅是当时中国学习新学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学堂乐歌运动还是中国新音乐创作的萌动期,它为此后“五四”运动时期中国音乐的快速发展创造了必要条件。

毫无疑问,学堂乐歌运动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和理论价值。作为国人主动推行的一种音乐文化变革活动,学堂乐歌伴随着新学的诞生、发展,使救亡图存和富国强兵等新思想和西方音乐文化有效地在中国大地普及。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张静蔚说:“从一开始就伴随着维新思想和民主革命思想的传播。乐歌作品宣扬了资产阶级新文化、新思想和科学知识,它在冲击封建主义思想、摆脱封建主义的桎梏,为创造近代音乐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并产生了深远影响。学堂乐歌时期创作了不少反映旧民主主义时代精神的好作品,产生了我国近代第一批音乐家、教育家,传播了近代音乐知识,阐述了新的音乐理论和思想。这一切都作为具有启蒙主义的我国近代音乐文化的开端而载入史册。”[7](P58)因此,学堂乐歌运动不仅是一场近代音乐运动,而且也是一场具有启蒙意义的文化运动。其在音乐学、历史学、教育学、文学等诸多领域都产生了重要影响。由于篇幅有限,笔者仅就学堂乐歌歌词对新文学创作的积极影响略作陈述。除了翻译和借鉴的方法之外,在学堂乐歌早期的创作过程中,许多音乐人十分注重探索、保留、融合中国传统诗词意蕴的营造方法,同时又自觉地吸收外国音乐歌词创作过程中的各种教育启蒙经验,从而在旧体曲词创作之外别开新路,逐步打破格律限制、文白兼用,达到寓教于乐的目的。在具体探索过程中,作为一种类诗歌文体,学堂乐歌歌词的大量实践,也为以后的文学改良做了主动尝试,可视为白话诗歌、新体诗歌创作的一次“试水”。因此,与“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以及“白话文运动”一样,学堂乐歌运动是一首中国文化启蒙的重要序曲,是中国近代文化演进、转型过程中的一个特殊层面,具有许多不可估量的价值,理应得到学术界的高度重视。

[1] 舒新城.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M] 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

[2] 匪石.中国音乐改良说[J].浙江潮,1903,(6).

[3] 张静蔚.中国近代教育文选[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

[4] 汤化龙.新编唱歌集·叙言[J].云南,1906,(2).

[5] 夏滟洲.中国近现代音乐史简编[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4.

[6] 实藤惠秀.中国人留学日本史[M].谭汝谦,林启彦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7] 张静蔚.论学堂乐歌[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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