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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战略文化和国际行为:基于争论的案例分析

2014-03-28随新民

China International Studies 2014年1期
关键词:印度战略文化

□ 随新民

一、关于印度战略文化的争论

印度战略文化的争论肇始于1992年兰德公司的研究报告《印度的战略文化》。该报告作者乔治·塔纳姆分析了地理、历史、文化、英国统治因素对印度战略思维的影响,其结论是:印度缺乏连贯系统的战略思维和筹划,一直并将长期受困于此;其战略思维总体上是防御性的。①George K.Tanham, Indian Strategic Thought: An Interpretive Essay, R-4207-USDF, Rand,1992,pp.51-52.这一开创性的研究和结论震惊印度战略圈和学术界,引发激烈争论和持续发酵。争论主要围绕印度是否存在战略文化、来源、取向展开。大致归纳如下:

一是以罗德尼·琼斯为代表的复合型战略文化说。印度的战略文化并非单一、普遍认同型的文化形态,而是马赛克型的复合体。相对于其他现代国家,印度的“全能的绅士型”属性更加凸显且具连贯性。此种状况缘于印度作为前现代国家的一贯性和深深嵌入到印度社会精英价值观念中的延续几千年的吠陀文明。②Rodney W.Jones, India’s Strategic Culture, Defense Threat Reduction Agency Advanced Systems and Concepts Office: Contract No.DTRA01-03-D-0017, Technical Instruction 18-06-02.这种多元复合型的战略文化观为大多数印度社会精英所接受。

二是关于印度战略思维缘起、过程、属性的争论。哈吉特·辛格秉持地缘决定论,认为印度兼具大陆和海洋国家的地理特性使其缺乏单一的印度性。印度独特的历史同其地理位置密切相关,由于地处亚洲大陆的关键地带,印度易遭外敌入侵和劫掠,但也正是其相对隔离的地理环境使印度能够幸存下来,并改造、吸纳众多外来者。同样因其广袤的疆域、复杂的内部结构和强大的文化张力使印度免遭任何一个帝国的长期统治。③Harjeet Singh, India’ s Strategic Culture: The Impact of Geography, New Delhi: Knowledge World Publisher PVT Ltd., 2009, p.2.南亚次大陆地理上的自成一体和政治单元的多样性是印度的基本属性,寓言故事“瞎子摸象”同样适用于对印度历史上多元政治实体和战略文化形态的描述④Harjeet Singh, India’ s Strategic Culture: The Impact of Geography, New Delhi: Knowledge World Publisher PVT Ltd., 2009, p.24.。高塔姆·达斯从两个方面回应塔纳姆:一是认为塔纳姆研究的一个致命的逻辑悖论——把印度设定为一个统一的政治单元,而历史事实并非如此——否定了其结论。“无论塔纳姆分析得多么深刻,逻辑悖论否定了他的绝大多数结论……历史上的印度次大陆是由不同时期的各式王国和几个帝国组成,在1947年以前缺少单一的政治单元前提下,讨论印度的战略思想是徒劳的。”①Gautam Das, “George Tanham’s Views of Indian Strategic Thought: An Interpretation,” Scholar Warrior, Spring 2011, pp.9-10.二是认为考察印度的战略文化不能仅限于英国统治时期,还必须关照到历史上其他政治实体的影响。实际上,“印度缺乏政治统一体导致战略思想和规划的缺失”正是塔纳姆的结论之一,只是分析过程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南亚次大陆其他非主流政治单元的影响。可见,达斯的第一点评判有失偏颇;第二点评判更为中肯,因为次大陆历史上不同时期的主次政治单元均不同程度地影响了印度的战略思维,印度战略文化的多元性在很大程度上就源于此。

三是侧重于当代印度战略思潮的研究。康蒂·巴吉帕伊认为:尼赫鲁的世界观长期主导印度的战略思维,这一局面正在改变,大致呈现出尼赫鲁主义、新自由主义、强现实主义三足鼎立之势。显然,西方国际关系理论三大流派或变种——温和建构主义、新自由主义、强现实主义被移就到印度当代战略思潮的分野中。②Kanti Bajpai, India’s Strategic Culture, in Kanti P.Bajpai and Amitabh Mattoo(eds), Securing India: Strategic Thought and Practice, New Delhi: Manohar Publishers, 1996, pp.246-48.在战略文化名义下,巴吉帕伊没有提出独立的战略文化分析框架,也没有就战略文化和印度国际行为的关系作界定,更没有结合印度的历史、文化、经济社会状况勾勒出冷战后印度的战略思想架构,这恐怕是其最大的缺失。贾斯万特·辛格一方面部分地认同塔纳姆的观点,另一方面又从概念、历史、社会文化、国家特性等视角为印度辩护。辛格认为,由于社会意识强而国家观念淡薄,印度缺乏以国家为中心的战略文化,国家观念在印度远不像在中国那样重要且强烈;在普通的印度人看来,只要不破坏现有的社会结构,是谁在治理并不重要;把战略文化主要限定在军事领域的假设是一个常识性错误,因为战略文化并非仅源于军事领域,而是文明、文化、社会演变等众多因素相互作用的产物,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政治文化的副产品。③Jaswant Singh, Defending India, New York: St.Martin’s Press, Inc., 1999, Introduction(by K.Subrahmanyam)and Chapter one “Strategic Culture”.苏布拉马尼亚姆(K.Subrahmanyam)对此深表认同,认为这是辛格的重大贡献。遗憾的是,辛格《为印度辩护》一书表现出明显的前后不一,虽然开篇否定了把战略文化局限于战争文化领域的合理性,但随后又陷入其否定的逻辑中。

印度战略圈和学界对塔纳姆研究的反应和争论产生一批研究成果,也推动了其战略反思和安全决策机制的形成,这是非常可贵的。但从学理上讲,研究没有超越塔纳姆,因为相关研究大都在塔纳姆界定的分析框架内进行。批评者认为,塔纳姆作为一个初涉印度问题者“不可能对如此深邃的战略文化问题有太深刻的思考”。然而,他们又“带有些许尴尬和无奈,因为在塔纳姆大胆地涉及印度战略文化问题之前几乎没有任何文献”①Michael Krepon, “Indian Strategic Culture,” July 21, 2010, http://krepon.armscontrolwonk.com/archive/2820/indian-strategic-culture.。再者,基于文献匮乏和印度历史的演变特征,塔纳姆把研究重点放在地理因素和英国殖民统治也有其合理性,因为英国撤离后,印度完全继承了英国的做法。至于冷战后印度的战略文化研究,即使依照杰弗里·拉格罗(Jeffrey Legro)和伊丽莎白·科尔(Elizabeth Kier)等界定的战略文化内涵和范畴,②杰弗里·拉格罗(Jeffrey Legro)认为:作为干预变量的战略文化同非文化因素一样是可变的,因为文化是根植于现实的经验,而非如早期研究者所说的那样深深地根植于历史惯例和传统中。 见 Jeffrey W.Legro, Cooperation under Fire: Anglo-German Restraint during World War II(Ithaca,N.Y.: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95)。伊丽莎白·科尔(Elizabeth Kier)把军事政治文化视为不断变化的国内政治环境的产物,内部政治环境变化必然导致军事政治文化的变迁。见Elizabeth Kier,I-magining War: French and British Military Doctrine Between the Wars(Princeton, N.J.: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5)。显然,拉格罗和科尔的战略文化定义已经远离了传统文化观,即“战略文化是历史经验的产物,不同国家因历史经验上的差异展现出不同的战略文化”。见Bradley S.Klein,“Hegemony and Strategic Culture: American Power Projection and Alliance Defense Politics,”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Vol.14, No.2(April 1988), p.136。康蒂·巴吉帕伊等简单地把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移就到印度战略文化的分析也是值得商榷的。

二、印度的战略文化形态和功效

对于印度战略文化如何作用于印度的战略选择和国际行为,江忆恩(Alastair Iain Johnston)的“战略文化范式”具有借鉴意义:一是关于战略环境的假设构成“战略文化中心范式”,包括战争的作用、敌人的性质及威胁评估、武力的效用3个相互关联的向度;二是根据中心范式的假定,从逻辑上推导出一套可操作的、取向强度不同并先后有序的政策偏好。①Alastair Iain Johnston, “Thinking about Strategic Culture,”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19, No.4(Spring 1995),pp.46-48.显然,这种战略文化理论的关注点在于战争文化和武力的功效,架构简洁,逻辑清晰,也契合人们通过战略文化解释安全行为的预期,但是却忽视了战略文化体系中非战争文化因素。

战略文化是一个国家基于地理环境、社会历史、经济政治发展而形成的世界观念、主客关系判断、行为模式规范的符号系统,符号关联互动,一方面塑造了有别于他者的集体身份,另一方面又限定了战略决策的社会文化环境。如达菲尔德(John Duffield)所言:“国家安全文化的全部影响在于:使全社会和政治精英就某些行动和政策形成某种有别于他者的偏好。”②John Duffield, World Power Forsaken,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8, p.71.本文把决策分析的理路引入印度战略文化和国际行为的分析过程,把战略文化视作一种环境,诱发决策者提出安全问题,“提供基本的语法规范,判定形势,展现动机,提出战略决策选项”等③Valerie Hudson, Foreign Policy Analysis: Classic and Contemporary Theory, Boulder: Rowman &Little fi eld, 2007, pp.28-29.。由此,本文将战略文化设定为干预变量,通过决策者内化战略文化的精髓,在国家安全环境评估、安全利益界定、战略倾向和选择过程中表现出来。同时,本文亦借鉴亚历山大·乔治(Alexander George)关于信仰体系二分法逻辑④Alexander L.George, “The Operational Code: A Neglected Approach to the Study of Political Leaders and Decision Mak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 1969, Vol.13, pp.190-222.,从哲学性和工具性两个层次界定印度的战略文化形态。

印度的哲学性战略文化形态主要有:基于宗教信仰的精神性和神秘主义构成印度认同的基本元素;印度的地位是天然禀赋观念;同印度教信仰和种姓制度相关的世界观——国际等级秩序;经甘地阐释的神与真理等同的观念,真理是力量和行动的源泉。哲学层面上的往往难以察觉,但影响深远。工具性战略文化形态包括:印度是一个信仰自由、思想多元、世俗民主的共和国;是不平等国际秩序中的大国,多极化世界有利于印度的国家利益;是不结盟思想的倡导者和实践者;古老的“曼荼罗”地缘战略思想①“曼荼罗”(Mandala)是孔雀王朝时代形成的一种地缘战略思想,其基本假设是在某一地理空间内的若干国家共同组成一种区域无政府社会——曼荼罗体系。对于某一国家的安全而言,距离最近的邻国最有可能构成现实或潜在的威胁,同该邻国相邻的另一个国家则可能成为盟友;依次外推延展,紧邻盟友的国家就可能是非友好国家或战略对手的盟国,再接着又是友好国家或友好国家的盟国……这样形成一个战略盟友和对手层层叠加的地缘战略圈。在“曼荼罗”战略思维中,邻国被假定为现实或潜在的安全威胁。的现代影响;英印当局的安全战略思想的遗产。

战略文化所形成的社会文化“场”是任何社会行为体都无法超越的,并渗入思维模式中,影响决策和行动。印度的战略文化同战略选择、安全行为之间的相关性表现为前者所营造的社会文化“场”大致框定了国际战略选择和安全行为的方向和范围。

三、印度战略文化取向:攻防二元混合体

印度社会有一种二律背反心态:地理特性使印度产生安全无忧感,而事实则是南亚次大陆屡遭外族进犯和统治;前者既培育了自豪感和自信心,后者则促成了对国家安全的焦虑感和敏感性。但是,印度社会较强的吸纳力和适应性使得这种二律背反达到某种平衡,并逐渐培育出防御性的战略文化取向。②Michael Krepon, “Indian Strategic Culture,” July 21, 2010, http://krepon.armscontrolwonk.com/archive/2820/indian-strategic-culture.在单一的向度上评估印度的战略文化取向是困难的。战略文化一方面是自然地理和人文历史的产物,具有稳定性和传承性;另一方面又承载着现实政治、经济、社会的需求。从次大陆同外界互动的历史看,说印度战略文化具有防御性是合理的。但是,如果考虑到南亚次大陆内部政治单元的多样性和关系互动、社会—文化成分的多元性和复杂性,所谓的“防御性战略文化”之说就失去了合理性,至少有以偏概全之嫌。原因在于:

1.南亚次大陆政治实体的多样性否定战略文化偏好的单向性。1858年以前,即使北印度地区也没有真正地出现一个完整的政治单元,在不同时期存在着很多地方王朝,诸如卡林甘、朱罗、马塔拉、古吉拉特、旁遮普、孟加拉土邦等,其攻防谋略都不同程度地影响了印度的战略思想 。①Gautam Das, “George Tanham’s Views of Indian Strategic Thought: An Interpretation,” Scholar Warrior, Spring 2011, p.3.如朱罗的战略思维中就包括对印度洋岛屿的军事征服和对印度尼西亚地区的殖民控制;旁遮普的战略思维就不像中国古代构筑长城阻拦外敌那样一味地固守印度河一线制止帕坦人的入侵,而是主动出击;卡林甘的军事探险包括横渡孟加拉湾征服马来西亚;中南部印度的军事思想使南方的拉其普特人在738年的纳夫萨里(Navsari)之战中大败阿拉伯人。

2.莫卧儿帝国对印度战略文化的影响不容忽视。首先,莫卧儿王朝统治者的治国理念和政治权术导致印度在思想文化和社会认同上出现反复、混乱、甚至冲突,其影响超越时空延续至今。如两代帝王阿克巴和奥朗则布截然相反的政策使印度社会认同出现混乱,“阿克巴以不承认印度是一个伊斯兰国家的做法分化了穆斯林社会,而奥朗则布则以相反的举措——把印度视为伊斯兰国家分化了印度社会”。②B.Gascoigne, The Great Moghuls, London: Jonathan Cape, 1971, p.227.其实,二者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对付诸如锡克教派和拉其普特人,甚至印度教徒也受到怀疑和歧视”。③John Keay, India: A History from the Earliest Civilizations to the Boom of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New York: Grove Press, 2010, p.345.这无疑是印巴分治和印度社会不同信仰族群间矛盾冲突的远因,影响至今依然明显,印度政治精英在谋划方略时一直不敢小觑国内社会安全。其次,莫卧儿帝国的遗产不仅仅是气势恢宏的泰姬陵和不计其数的清真寺,印度原有的军事思想也悄然生变,且影响深远。就连被认为是印度传统代表的毗奢耶那伽罗王朝也没有超越这一历史逻辑。该王朝被视为印度教最后的堡垒,“代表这个古老国度的宗教和文化,肩负着传统不为新观念和新势力潮流吞噬的使命”。④Domingo Paes, Narrative of a Forgotten Empire(Vijayanagar), London: Swan Sonnen schein,1900, Reprinted by Asian Education Services(New Delhi), 1980, pp.246-247.然而,越来越多的资料显示毗奢耶那伽罗王朝远非印度传统社会文化的捍卫者,倒更像是社会经济动荡时期政治军事组织机构急剧变化的代言者。“到16世纪,毗奢耶那伽罗帝王不是把捍卫印度教当作至高无上的使命(如果曾经有过的话),其他卫星国也是如此”。①John Keay, India: A History from the Earliest Civilizations to the Boom of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New York: Grove Press, 2010, p.305.他们不再陶醉于象兵的威力,而是倚重穆斯林更擅长的骑兵和各种军事革新,如婆罗门军官指挥控制的皇家要塞体系、葡萄牙和穆斯林雇佣炮兵、非农夫或樵夫兵源的步兵、以及由较低阶层军官指挥的职业轻骑兵②R.C.Mujumdar et al., An Advanced History of India, London: Macmillan, 1977.p.366.。这是印度战争观念、军事思想、攻防谋略变化的典型案例,思想观念和作战工具的变迁必然影响印度战略文化的内涵和取向。

3.次大陆的军事力量和社会—文化资源并不总是表现为被动性的防御。即使在遭遇来自西北异族大规模侵袭和征服的背景下,情况也是如此,在不同方位和不同领域的主动出击或扩张并不鲜见,这或许是“印度式悖论”的另一种表征。就像黑暗时代预示着启蒙时代的到来一样,印度遭遇“入侵时代”同样意味着另一种扩张,“因为来自中亚地区非印度人的每一次侵入都伴随着印度人对东南亚甚至是中亚地区的逆向扩张”③George K.Tanham, Indian Strategic Thought: An Interpretive Essay, R-4207-USDF, Rand,1992,p.104.。以狡诈残忍兼睿智精干著称的马拉塔帝国皇帝希瓦吉不仅“建立起独立的王国,而且还在没有任何来自莫卧儿人威胁的情况下联合戈尔康达苏丹,南下进攻比贾普尔……子承父业后沿袭希瓦吉的扩张政策,1862年统兵18万亲征南部泰米尔地区”。④G.S.Sardesai, “Shivaji”, in HCIP, vol.7, The Moghul Empire, Bombay: Bharatiya Vidya Bhavan, 1974, p.246.至于文化上的扩散传播,也正是在印度遭受系列入侵时开始的,两个进程相互交叉一直延续两千年之久。政治上的脆弱性和商业文化上的勃勃生机构成了印度历史的另一显著特征。

4.印度文明的遗产使然之说与事实不符。印度教的核心观念是精神永恒,它构成了印度社会体系的基石,并渗透到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生存法则之中,也凸显了印度文明的特质。①Sri Aurobindo, The Foundations of Indian Culture, Pondicherry: Sri Aurobindo Ashram Trust,1959,pp.2-3.它在实践中孕育出一种尊崇圣贤而小觑政客、重文轻武的传统,印度哲学家、第二任总统萨瓦帕里·拉达克里希南对此评价到:尽管财富和权力的重要性在理论上得到承认,但在实践中却没得到履行,印度已经深受其害。②Sarvepalli Radhakrishnan, The Supreme Spiritual Ideal, Del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4,p.368.然而,印度的政治、社会现实远非如此,国内不同信仰和族群之间的冲突对立时有发生;对外使用武力更是屡见不鲜。阿育王的道法一直是印度最引以自豪的非暴力思想源泉,甘地的政治哲学深受其影响。苏布拉马尼亚姆则评价说:“甘地关于建立一个非暴力的印度政府的思想基础就是坚信印度能够像阿育王曾经做过的那样成为一个非暴力的国家,这并非即时的处方,而是一种理想,一种长远目标……但是甘地的非暴力准则和实践并没有考虑国际范围内无论是出于防御还是进攻目的而广泛使用暴力的现实。”当印度面对进攻性国家的威胁时,大规模的群众性非暴力运动是不能奏效的,使用暴力就不可避免。③K.Subrahmanyam, “Evolution of Indian Defense Policy 1947-1964,” in A History of the Congress Party, Delhi: AICC and Vikas Publishing House, 1990.

这里有一史实无法解释:阿育王在战胜最后一个对手卡林甘后,有感于战争的血腥和残酷,决定放弃武力,倡导宽容和非暴力。然而,当时许多地方王国一直在打仗,并最终葬送了孔雀王朝,这些小的王国又是在同谁战斗?④学术界一直对阿育王柱所载内容的真实性有不同看法。批评者认为:孔雀王朝仅仅是北印度地区的一个主导者,其周边很多卫星国从没有停止过武力斗争,这反证了阿育王放弃武力系不实之说。 见 John Keay,India:A History from the Earliest Civilizations to the Boom of the Twenty-first Century, pp.8-9。阿育王和阿克巴寻求宗教宽容和族群间的相互理解,可宗教冲突从未中断过。可见,即使阿育王曾经倡导宽容和非暴力思想,其实践效应也是值得怀疑的。

显然,单一的维度和象限内无法解释印度战略文化同国际行为之间的悖论,这也反证了基于宗教信仰和道法思想的防御性战略文化取向之说的非合理性。印度战略思想不仅有某种宗教道义色彩,更有着以考底利耶的《政事论》为代表的现实主义思想底蕴。即使法道名义下的战略观念和行为实践也难以掩饰现实主义的实质内涵。既然战争与和平同样是印度战略文化的恒久主题,那么其对于战争的态度和偏好又是如何表达的呢?印度的战略文化虽不讴歌颂扬战争,但认为“善”对“恶”的战争是可接受的。印度教圣典《梨俱吠陀》对战神因陀罗的颂诗最多(近250首),约占《梨俱吠陀》总数(1028首)的1/4;两大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都涉及众多的战争场景,并把竞争对抗视作自然常态;考底利耶更是突出强调使用武力的艺术和细节;甘地虽然力避使用武力、反对暴力,但也认同特定环境下适当使用暴力是不可避免的。①Shivshankar Menon, “K.Subrahmanyam and India’s Strategic Culture,” addressed at Subbu Forum Memorial Lecture,19 January 2012.所有这些无不折射出现实主义的思想实质。在现实主义的视阈内,道义、伦理是没有空间的。印度战略思想中浓厚的现实主义基因固然不能推导出进攻性战略偏好的结论,但也否定了防御性战略文化取向的判断。由此可见,印度战略文化取向既非单一的防御性,也非纯粹的进攻性,而是一种攻防兼具的二元混合体。

四、印度的战略文化和国际行为相关性案例分析

如前所述,本文并不认为在印度战略文化和国际行为之间存在着某种函数关系或一一对应的因果关系,而是把战略文化设定为战略决策和行为选择的环境因素,属于干预变量。社会精英和决策者是印度战略文化的载体,他们已习得并内化了战略思想的精髓,通过国家利益的认知过程影响印度的战略选择和国际行为。这里选取三个案例来分析验证印度战略文化和国际行为的相关性。

案例1 “核武器化”行为和可信最低限度的核威胁战略

印度的核开发项目始于独立之初,20世纪60年代中期逐渐转向。印度利用《不扩散核武器条约》中“和平核试验例外”条款,在和平核开发名义下启动了“核武器化”进程,1974年首次进行所谓“和平核爆炸”;在《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无条件无限期延长和《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开放签署的关键节点,1998年公开进行数次核试验。由此引发的印巴核竞赛不仅恶化了地区安全环境,而且是对国际核不扩散机制权威的挑战。印度曾在1954年联合国大会上提出缔结一项禁止核试验国际协定的倡议,如果说早期的核政策有着某种道德和理想色彩的话,那么在“和平核爆炸”名义下的核武器化进程则是其基于其世界大国诉求在遭遇挫折后的现实主义举措。

印度的认知逻辑是:联合国安理会5个常任理事国(下称“五常”)都是核国家,大国地位得到了国际认可;印度是世界大国,并最早倡议缔结国际禁核协定,但其大国地位一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为了证明自己的大国地位,印度也应该向像中国那样拥有核武器。“五常”拥有核武器和国际和平之间的逻辑同样适用于印度,《不扩散核武器条约》无条件且无限期的延长和《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将永久性地剥夺印度拥有核武器的权利和世界大国的资格,所以印度必须进行核试验,拥有自己的核武器。所谓“印度的安全环境恶化”只是为其逆势举行核试验和公开核武器化政策寻找借口,以减轻国际压力。

从战略文化视角审视印度的核武器化行为则呈现完全不同的景观。在印度的观念中,印度的大国地位是天然禀赋的。这一先验性信仰根植于印度文明内在的集体意识——天生印度必伟大,大国地位是一种客观存在,其他国家只需承认这一事实并依照规则行事即可①Rodney W.Jones, India’s Strategic Culture, Defense Threat Reduction Agency Advanced Systems and Concepts Office: Contract No.DTRA01-03-D-0017, Technical Instruction 18-06-02.。印度的种姓社会结构和行为规范不仅进一步强化了这一意识,也赋予了印度战略文化以特有的内涵。根深蒂固的种姓观念给予高阶种姓的优势地位和特权同宗教结合充斥着浓厚的神圣色彩,并渗入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两个层面,国内社会的精英驱动和上层治理模式也因此习得成规。独立后印度的社会精英有意无意地把这种思维模式投放到国际社会,认为印度在以等级结构秩序为基本特征的国际社会上的地位和作用也是天然注定的。印度教的精神性和神秘主义赋予印度国际地位以道义和逻辑上的合法性,而种姓社会结构、以《政事论》为代表的“曼荼罗”地缘政治观和治国策略则验证了其实践上的合法性和可行性。那些推进现代民族主义运动的社会精英在处理独立后印度同外界的关系时也总是不同程度地怀有一种优越感,并试图把这种知觉转变为现实。

印度的大国诉求同国际现状之间有着巨大的反差,印度需要通过发展核武器和实施“可信的最低限度的核威慑”来构筑其所谓的“全方位”威慑战略,在获得某种心理平衡和满足感的同时,期望能够像其他核国家一样展示大国风范。正如1974年核爆炸项目负责人拉贾·拉曼纳(Raja Ramanna)所说:在要不要进行核试验的决策讨论中,甘地夫人当机立断,要求核试验一切准备工作按原计划执行,理由很简单——印度需要这样一次核能力的展示。①Raja Ramanna, Years of Pilgrimage, New Delhi: Viking, 1991, p.92.此外,印度的核威慑战略也是为了对抗认知中的所谓“中国头号潜在威胁”和其他域外大国在南亚和印度洋地区的力量存在或影响力,实现地区霸权利益。在核武器化进程的“每一决策的关键时刻,印度决策的唯一指导原则就是国家利益和民族共识,1998年5月的系列核试验是此前重大决策的结果,也是唯一的选择,因为这些决策既正确又恰逢其时”。②Jaswant Singh, Defending India, Jaswant Singh, Defending India, New York: St.Martin’ s Press, Inc., 1999, p.330.战略文化的预设作用可见一斑,如果说印度早期的核政策比较多地展示出其战略思想中理想主义色彩和防御性一面的话,那么20世纪70年代以后的核政策,特别是公开核武器化行为在地区层面则更多地折射出战略思想中的现实主义元素和进攻性属性。

案例2追求在南亚和印度洋地区的排他性战略优势

对于印度在南亚和印度洋地区的战略行为,可以从两个相互关联的层面去考察:一是同区内其他成员的关系互动,二是同区外国家的关系互动。两个层面的行动均能清晰地折射出“曼荼罗”地缘战略思想和英印安全战略思维的影响,以及战略文化的攻防取向。

“曼荼罗”地缘战略思想的影响。印度现实主义思想家考底利耶提出一套涉及和平、战争、中立、示威、结盟/庇护、战和双重策略6个方面的治国安邦之术,独立后印度的国际行为实践也的确是沿着这一逻辑发展的:印度首先没有同区内邻国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同巴基斯坦长期敌对,同孟加拉国、尼泊尔、斯里兰卡的关系也远非友好融洽,同邻国关系的敌视或摩擦成为印度外交的主要特点。在同区外国家的关系互动中,同区外邻国中国的关系跌宕起伏,为推行“前进政策”导致两国冲突和战争;同海上邻国缅甸的关系也磕磕绊绊;倒是印度一直试图与阿富汗、伊朗、越南、苏联/俄罗斯保持良好的关系;对任何区外成员(尤其是大国)同次大陆其他国家之间的互动保持高度的戒备或加以排斥。这恐怕不纯粹是一种历史的巧合,“曼荼罗”地缘战略思想的强大魔力和谋求南亚区域霸权的战略意图不言而喻。

英印政府安全战略思维的遗产。印度通过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获得民族独立,其政治模式、政府组成、社会治理、外交政策、国防理念等同英印政府时期的密切联系是难以想象的。作为海洋大国英国的殖民地,英印自然无忧海上威胁问题,也沿袭了次大陆历代统治者的一贯做法,把防御重点放在陆地安全上,构筑西北部的“三层战略边疆线”和“西藏缓冲区”是基本的战略思路。对此,独立后的印度政府萧规曹随,只是由于次大陆地缘政治的变迁和中国西藏的解放,表面形式有所不同,但理念和实质被全盘继承,而且构筑西北“三层战略边疆”针对俄国的思维模式被复制到东北方向对付中国。20世纪60年代初的“前进政策”就源于此。印度20世纪90年代初提出的“东向政策”同样似曾相识,战略拓展意味浓厚。

印度洋是印度战略大棋局的中枢,印度的海洋战略和行动部署就是围绕确立印度洋地区霸权目标而展开的。“由于英印帝国是英国贸易的产物,印度洋和海上运输线第一次进入印度的战略思维范畴。”①Jaswant Singh, Defending India, Jaswant Singh, Defending India, New York: St.Martin’s Press, Inc., 1999, p.19.在独立之初,印度就有意识地组建海上一支力量,在1967年英国宣布逐渐撤出苏伊士运河以东地区军事存在时,曾试图填补印度洋地区的“权力真空”,只是由于东西方对抗的国际大环境和自身实力不济而未能如愿。然而,印度洋是“印度的海洋”意识已经深深地扎根于印度政治家和社会精英的观念中。2004年颁布的《印度海洋学说》以次大陆为中心,依据利益攸关程度和地理距离划分为三个海域控制区,即海岸至500公里海域的深度控制区、500—1000公里的中度控制区、1000公里以外的软控制区,这同英印安全思维中的“三层战略边疆”如出一辙,旨在确立在印度洋地区的战略优势和排他性的海上霸权。

在力量部署上,印度早已超越了传统的近海防御,把触角延伸到印度洋上几乎所有的战略要地。采取的战略举措主要有:1)有计划、有针对性的发展同东南非洲国家的密切合作,借此实现战略的部署。如同莫桑比克签署防务合作协定;在租借来的马达加斯加北部岛屿上修建情报搜集站;长期租借毛里求斯的阿加莱加群岛,为控制莫桑比克海峡,有效封锁马达加斯加以北的海区提供跳板。2)在安达曼和尼科巴群岛设立印度远东海军司令部,一方面可以封锁战略咽喉马六甲海峡,守望龙目岛和巽他海峡;另一方面也可据此把影响拓展到南中国海和西南太平洋,落实“东向政策”。3)计划在印度洋部署远程潜射弹道导弹,增强区域战略优势。4)巩固在孟加拉湾、阿拉伯海、北印度洋地区的传统部署。至此,一个“M”型的、变印度洋为“印度的海洋”战略规划和部署已具雏形。

从印度的战略规划和部署看,着眼于进攻性行动和先发制人已经成为印度军事指导方针的基本要素,①George J.Gilboy and Eric Heginbotham,“Double Trouble:A Realist View of Chinese and Indian Power,” The Washington Quarterly, Summer 2013, p.135.印度的外交政策和国际行为也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出其战略文化中内涵的进攻性取向。正如2004版《印度的军事原则》载明的那样:任何层面的防务计划在本质上必须是进攻性的,同时辅以欺骗和先发制人的攻略。②Government of India, Indian Army Doctrine, Part I(Simla: Headquarters Army Training Command, October 22, 2004), Section 11:4.8 & 4.9, http://pksoi.army.mil/doctrine_concepts/documents/INDIA.2007版《印度的海军战略》重申了这一原则,并提出了着力发展远洋打击能力的海军建设规划,为确保印度在印度洋、中东、东亚的战略利益,印度海军必须拥有岛屿作战和海上打击能力,以便配合支援陆地作战。①Ministry of Defense[Navy], Freedom to Use the Sea: India’s Maritime Military Strategy, New Delhi: Integrated Headquarters, May 2007.印度独立以来的确没有大规模的征服扩张记录,但在南亚和边境争议地区使用武力和武力威胁的倾向则非常明显。②Taylor Fraval, Strong Borders, Secure Nation: Cooperation and Conflict in China’ s Territorial Dispute,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8.密西根大学战争数据库(COW)和国际军事冲突数据库(MIDs)资料显示:印度独立后同邻国打了5场战争;1949—2001年间介入区内军事冲突49次,其中有20次发生在1980年以后,相对于周边其他成员,印度使用武力的频率明显增加。

由此可见,当代印度战略规划和国际行为也再次验证了视非暴力为印度战略文化偏好的非合理性,既不支持其防御性战略文化取向的判断,也验证了视非暴力为印度战略文化基本属性的非合理性。

案例3不结盟和结盟之间的选择——一种“战略自治”

“不结盟”就像“非暴力”一样几乎成了印度的身份象征,这其实是世人对印度国际行为的一种刻板印象。不结盟既是印度认知中的世界大国逻辑的延伸,也是实现大国诉求的路径。不结盟源于印度对联合国投票机制的认知和评估,冷战时期的集团对立在联合国的表决过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印度认为,在集团对立的国际背景下,应保持自身的独立性,避免在东西方两阵营之间做出两难选择。“这种独立处理国际事务的方法逐渐演变成为印度的不结盟外交政策。尼赫鲁把不结盟视为保持印度外交独立的保障。”③Yeshi Choedon, “Politics and Diplomacy in the UN,” in G.P.Geshpande and Alka Acharya eds., 50 Years of India and China: Crossing a Bridge of Dreams, New Delhi: Tulika, 2000.p.469.随着不结盟外交的日渐明朗,印度也在东西方两大阵营之间扮演着某种桥梁甚至是“和平缔造者”角色,在20世纪50年代印度扮演的斡旋行动的确也给世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印度依靠不结盟运动曾扮演过某种超越其实力所及的角色,20世纪60年代在美苏之间有着较大的回旋空间,固有的大国情结进一步强化,以至于其战略目标和安全行为预期超出了自己的资源限度。

不结盟并非消极被动,而是一种积极进取型的国际战略,其实质就是基于对国家利益的认知,赋予印度在战略决策上的自由,是一种“战略自治”,而非处理国际关系的道德准则。这种战略自治能够使力量并不强大的印度在两大集团之间保持独立性,进而既可提升印度的国际声誉,缩小大国的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反差,又能更好地保障印度的安全利益。对此,尼赫鲁指出:“印度正在成为并注定会是一个在世界事务中有影响的国家。这并非是我希望的军事意义上的,而是其他更为重要、更加有效的层面。”①“The Prime Minister’s Statement That Non-alignment Does not Mean Isolation from the Rest of the World, on 22 March 1948,” in A.Appadorai ed., Select Documents on India’s Foreign Policy and Relations 1947-1972, Vol.1,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2, p.14.同时,对于不结盟的功利性,尼赫鲁也毫不讳言:“如果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我们没有特殊理由非介入其中不可。在战争中保持中立是非常容易的选择……当时机到来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我们会毫不犹豫地加入有利于我们国家利益的任何一方”。②K.Subrahmanyam, “Evolution of Indian Defense Policy 1947-1964,” in A History of the Congress Party, Delhi: AICC and Vikas Publishing House, 1990.苏布拉马尼亚姆说得更加直白且深刻:“无论是甘地为反对英国殖民主义而进行的非暴力斗争,还是尼赫鲁的不结盟运动,这些基于严格理性的、正当合理的国际战略却被人同道德选择混为一谈,相关的战略也因此而窒息,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发展。甘地的非暴力信条并不妨碍他坚决支持印度在克什米尔使用武力;尼赫鲁的不结盟政策也不影响印度1963年为维护国家安全同时接受苏联和美国的军事援助……像尼赫鲁把不结盟的道义束之高阁一样,英迪拉·甘地为遏制中国和美国,在1971年依然签署了印苏友好合作条约。不结盟就赋予了印度在危机环境下这种战略选择。”③苏布拉马尼亚姆在贾斯万特·辛格的《为印度辩护》一书序言中对印度战略思想的评价。见 Jaswant Singh, Defending India, Introduction。

当然,除“印苏友好合作条约”名义下的准同盟关系权威地诠释了印度中立不结盟外交的工具性本质外,印度在1978年苏联支持下的越南入侵柬埔寨、1979年苏联直接出兵入侵阿富汗等重大国际事件上的政策和行为也同其标榜的中立不结盟格格不入,不结盟的工具性和道德伪善尽显无遗。至于“非暴力”思想,如果说非暴力不合作运动是印度在反对英国殖民统治的进程中弱者反抗强者有力武器的话,那么独立后的印度则没有为“非暴力”思想的绽放结果提供适宜的社会土壤。“非暴力”是人们对印度的另一种“刻板印象”,当代印度政治家和战略精英没有谁相信“非暴力”能给印度带来安全,或者能够捍卫印度的国家利益,印度的外交政策、国际行为自然也就与之大相径庭。这也是本文没有把“非暴力”纳入印度战略文化范畴的原因所在。

五、结论

印度的战略文化同战略选择、安全行为之间有着很强的相关性。攻防取向兼备的印度战略文化构成了战略决策和安全行为的社会—文化场,它虽不能导致“有A则B”的逻辑结果,但却扮演着框定印度战略选择范围和国际行为方式的角色。作为一种信仰和观念体系,战略文化“为探索导致行为动机的基本价值提供了一些线索。这些路标是不可忽视的,更重要的是它在把行为指引向特定路线上的作用”。①K·默顿:《科学社会学》,鲁旭东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21页。印度的战略文化正是以塑造战略社团和决策者赖以生存的政治文化生态和利益认知环境作用于战略选择和安全行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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