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人,你到斯巴……》中的“感知”和“自我”
2014-03-26郭祺
郭 祺
(四川外国语大学 大外部,重庆 400031)
一、引言
海因里希·伯尔(Heinrich Böll)在1961年接受霍斯特·比内克(Horst Bienek)采访时,谈到了短篇小说(Kurzgeschichten)对自己的意义:“短篇小说这种形式是我最喜爱的。我认为它是当代的……”[1]评论界对“当代”(gegenwärtig)一词的理解结合了伯尔短篇小说发表的年代,他的短篇小说里叙述的时代以及“战争”这个主题,认为伯尔的短篇小说具有反思时代和批评时代的特色,伯尔对“罪责”和“牺牲者”视角的独特探讨体现了人文主义关怀,属于“废墟文学”①中的经典。正因为他的许多短篇小说都反映了战时和战后人的内心的混乱以及道德和社会给人带来的心灵创伤,评论界在研究伯尔的这些短篇小说的时候,把“反战”、“罪责”作为研究的主线。
1950年10月,伯尔的短篇小说《过路人,你到斯巴……》和其他24篇短篇小说被搜集成短篇小说集,以《过路人,你到斯巴……》[2]命名,由弗里德里希·米德豪夫(Friedrich Middelhauve)出版社首次出版。由于销量不佳,加上伯尔离开了这个出版社,该短篇小说《过路人,你到斯巴……》[3]于同年11月再次出现在《法兰克福刊物》(FrankfurterHeften)上,销量达到7万册,受到广泛关注。
小说的叙述者“我”是一个二战时期的德国青年士兵,受重伤后被送到由一所文科学校改成的临时战地医院。“我”躺在担架上,在被抬进作为临时手术室的绘画教室前看见了许多画像、石膏像、照片、雕像等,“我”猜测出自己身在一所文科学校里。当“我”躺在手术台上,看见黑板上自己的笔迹时,确定了自己重新回到离开了三个月的母校,同时发现自己已失去双臂和右腿,最后也认出了正在帮助医生进行手术的、穿着救火队员制服的学校管理员比格勒尔。
毋庸置疑,“我”作为战争的牺牲者,为纳粹军国主义所用,被纳粹统治下的教育体系所宣扬的“英雄论”欺骗,这正是许多评论者所持的观点。笔者深表同意,但更加值得笔者关注的问题是,为什么“我”没有在负伤后想到这一切,而是恰好回到了自己的学校才有这种深刻的反思?学校在“我”的反思中扮演着何种角色?“我”通过“感知”学校的一切(物与人)建立起了何种对“自我”的认识?笔者尝试以身体感知为出发点,借助感知的理论解释模式来考察具体的身体感知在“自我”形成过程中扮演何种角色。
二、身体感知——听觉、嗅觉、味觉、视觉
根据哲学字典上的定义,感知是指外在世界或内在世界中真实的具体之物通过外在感官或内在感知被直接意识到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感官神经接受到刺激并产生感觉关联,此感觉关联被传送到意识之中,得到一种与意识结构相吻合的表现,这个过程通常也包含了理智(可以是无意识)的参与[4]。因此,感知并不是对感知到的内容的直接再现,而是与刺激、感官、意识、理智这些要素紧密相关、互相影响,人们通过感官从外界接收信息,将其传达给大脑,从中推断出现实可能、必然是怎样的。
《过》中“我”的感知是发生在“我”被运送车辆载到目的地之后,由“我”的听觉感知、嗅觉感知、味觉感知和视觉感知组成,触觉在文中缺失的原因在“自我”被建构起来才能得以解释。
(一)听觉感知——主体空间和主体感觉
“我”的听觉感知发生在文章的开头。“我”听到“发动机还响了一会儿”[5],证明了“我”在车里。“发动机不响了”[6]504,表示车停下来了。“我”听到外面的人的喊叫。在对喊叫进行评断的时候,“我”关注的不是声响本身(比如音频、音速等),而是由声响传达的信息:“死的放到这儿,……另外一些送到楼上的绘画教室去……”[6]504。“我”没有死,通过感知和过滤声音的信息,“我”知道“我”会到绘画教室去。与眼睛不同,耳朵可以感知到自己背后的世界,帮助“我”控制看不见的空间。又如“我”听到了“擦火柴的声音”[6]506,就推断出“我嘴上有了支点着了的香烟”[6]506。耳朵不像眼睛一样能够关闭,只能24小时“开机”,因此“我”在用眼睛感知周围的同时会被强烈的声音打扰,“我现在听到外面的重炮射击声”[6]508。此处对炮声的描写体现出讽刺的意味:“大炮安详而有规律地轰鸣,……大炮是多么使人感到慰藉,感到舒适:阴沉、粗狂,简直是一架声音温柔、精美雅致的风琴。无论怎样也是高雅的。就是在它轰击时,我觉得它也显得高雅。”[6]509这里对炮声的描写脱离了大炮作为武器的特性,演变为了高雅的音乐,这是文中的反讽。正因为炮声与风琴的声音特质的极度反差,炮声所代表的“恶”与风琴所代表的“美”矛盾对立,用风琴来比喻大炮就是对“恶”的一面的“反讽的”全方面展示。“我”对这种声音的态度也暗示了“我”对大炮所指代的战争的痛恶,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对声音的感知体现出“我”对声音所代表的事物的态度,因此声音与主体感觉关联密切。不同于眼睛,声音的特质在于人在成为别人音响世界里的听众的同时,生产出自己的音响世界。文中“我”产生的声音不是语言,而是“喊叫”。文中对“我”的喊叫的描写有五处,都与“我”的疼痛有关。“在汽车里那时还痛得很厉害,每当汽车在一些小的弹坑里颠簸时,我就喊叫起来。”[6]506“(我)太痛了,痛得喊叫起来,我持续地喊叫下去,喊叫总是件舒服的事。”[6]510这是“我”通过“喊叫”把内在的疼痛感发泄出来的一种方式,也是把脑海里忍受疼痛的“无声”变成有声的“呐喊”的另一种方式,用声音来证明自己还活着。喊叫对“我”而言是进行抗议的一种工具,也是“我”尝试与别人进行交流的一种模式。语言在此失语,无语言信息的喊叫成为了唯一的交流信息:“我多想再多喝几口,可那个救火队队员却把炊具从我嘴唇上拿掉,然后走开了。我叫了起来”[6]508。文中“我”的最后一次喊叫成为了“我”认识到自我伤痕累累后一种不满的、悲伤的、无助的、求助的抗议:“我没有胳膊了,右腿也没有了,我一下子就摔了下来,我无法支撑住自己,我喊叫起来……”[6]512简言之,声音证明了“我”的存在空间,使“我”了解了自己的感受,特别是认识到自己处于被动且无助的地位,自己需要别人帮助,因此声音对于自我的形成具有一定的建构意义。
(二)嗅觉感知和味觉感知——主体情感和主体身份
格哈德·雷廷根(Gerhard Rettinger)与多林·珀尔策尔(Doreen Polzehl)指出,从鼻子和嘴巴获得的刺激是最直接的,味觉和嗅觉与人的情感也有着密切关联,可以影响人们的情绪和行为[6]14-22。“绘画教室里散发着碘酒、粪便、垃圾和烟草的味道,十分浓烈。”[6]506于是“我”向别人请求往“我”嘴里塞支烟。从嗅觉到味觉的感知转变是“我”有意识的行为,闻到这种不舒服的味道后,“我”想通过感知器官的转变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同样,“我”提出对第二支烟的要求也是由于闻到“一股烟草和大蒜的难闻味道”[6]507而产生的。由此可见,“我”通过鼻子闻到环境(物和人)的味道后,刺激了“我”的神经系统,传达出了一种不舒服的感受,让“我”产生逃避闻味道的行为,于是就过渡到味觉感知。值得注意的是,味觉与记忆有关系。使“我”产生抽烟的想法一方面是“我”闻到了烟草的味道被刺激出来的,另一方面是“我”潜意识的行为,因为“我”三个月前还在学校当学生的时候,课间休息时常常跑到学校管理员比格勒尔那儿,“在那儿还敢抽支烟”[6]510。打破了在学校被禁止吸烟的管教,是“我”偷偷的冒险行为,也是对“我”的学生身份的一种隐蔽式破坏。而彻底破坏“我”的学生身份、能够随心所欲地抽烟,是因为“我”扮演了士兵的角色。因此,抽烟这种重复式的行为既是“我”对于过去学生身份的一种回忆,也是“我”证明现在“非学生”身份的一种成人化方式。作为士兵,不再是受教育、接受管教的学生,而是能主动控制自己的人。可见,嗅觉和味觉的感知见证了“我”从学生形象到士兵形象的转变。
(三)视觉感知——文化记忆与个体记忆张力下的分裂的主体
在人类感官发展史上占据主导地位的视觉虽然发生在“我”的第一次听觉感知之后,但在文中所占比重最大,对“我”的建构意义最大。文中的视觉感知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是战火画面,第二类是文化记忆和个体记忆。
作为描写战争的短篇小说,文中并没有关于战火直接的描写,没有提到主人公在战火中的直接体验,而是当“我”暂时脱离战火的危险被运送到学校后,从侧面两次提到战火。第一次是当“我”被抬到绘画教室的路途中,“我看到了火光,整个天空映得通红,浓黑的烟云缓慢地飘动着……”[6]505这个画面呈现出来的印象是战火烧得正旺,并且以移动的姿态威胁着“我”的安全,“缓慢”二字暂时证明了“我”的安全。第二次的画面让“我”感受到了更加强烈、不可阻挡的危险:“透过遮光的窗帷,在黑色的窗帷后面火光冲天,像是往火炉里添了新煤一样,火舌在黑烟后面喷吐着。是啊,我看到城市在燃烧。”[6]508通过视觉的感知,红色的火光混合着黑色的烟雾,提醒着“我”正处于危险之中,正受到死亡的威胁,也暗示着“我”作为一个战争中的士兵身份,更是一个战争中死亡的人物形象。
之所以侧面描写战火,是“我”暂时安全的表象,也是“我”对战争采取的一种逃避态度的展示。这种目光转向使“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学校里的其他事物。学校作为代表文化的场所,储藏着代表文化的事物。这些被“我”所观看到的文化象征,需要用文化记忆的理论来解释。根据德国学者扬·阿斯曼(Jan Assmann)关于记忆的理论研究,首先是关于集体起源的神话,以及与现在有绝对距离的历史事件。其次,文化记忆的传承是遵循特定而严格的形式,从媒介上说,文化记忆需要有固定的附着物,需要一套自己的符号系统和演示方式,如文字、图片、仪式等[7]。在《过》中被“我”所观看到的文化记忆以文科学校里的画像、石膏像、照片、雕像为表现方式。在希特勒当权的第三帝国时代,德国的中学教育具有以下两个特点:一是德国文化以诞生欧洲文化的古希腊古罗马为开端,体现出传承文明的传统、崇尚神话的“战争”属性;二是文化体现出权力的象征。从希腊神话中宙斯、赫耳墨斯、雅典娜女神到古罗马皇帝凯撒、西塞罗、马克·奥勒留,从选举皇帝的大选帝侯到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直到希特勒,他们全都是当时各个集体的唯一代表,也是绝对权力的掌控者。这些人对文化记忆的掌控和阐释上拥有特权,例如以希特勒为代表的权力中心在对集体记忆的控制中,挑选出尼采的和德国曾经的殖民地多哥的图像,使学生对“超人学说”和“扩张侵略”留下深刻的、固定的印象,以达到军事教育的目的。学校作为储存和传播集体记忆的场所和载体,对教育的内容拥有绝对的解释权,从而达到巩固集体的主体同一性的目的。文中“我”对这些集体的文化记忆的印象非常深刻。虽然“这一切都匆匆而过,我并不重,抬担架的人走得很快”[6]505,而“我正发着高烧,浑身疼痛,脑袋,胳膊和腿”[6]505,但是“我”在担架上,利用受局限的视觉感知,对这些文化记忆的描述却十分准确:“雅典娜女神神庙的石膏复制品做得很精致,闪着黄色的光辉,十分逼真,古色古香”[6]504,“希腊的霍普力特,衣着斑斓,引人注目,插着羽毛,看起来活像一只公鸡”[6]504,老弗里茨像“特别漂亮、特别巨大、特别绚丽多彩,他身穿天蓝色的军服,目光炯炯,胸前挂着一颗巨大的耀眼的金星”[6]505,“凯撒、西塞罗、马克·奥勒留的三座石膏胸像,很规整地一个挨着一个庄重地靠在墙上,雕像复制得好极了,金黄色,十分逼真,古色古香”[6]505,“装在金黄色镜框里的尼采的翘起来的胡子和鼻尖”[6]505。这些形象的描述加上“我”对这些文化记忆的评论,足以证明“我”作为被文化记忆教育的对象,成功地接受并且内化了这种集体的文化,因此“我”是集体的文化记忆的优秀学习者,把集体的文化记忆变成了“我”的个人记忆。除此之外,“我”也是文化记忆这块基石的保护者和巩固者。例如,“我”还对这些文化记忆的重点,即希特勒时代的文化教育的重点——铁十字进行了两次叙述。第一次出现是“我”用眼睛看到的,它是“一个巨大的黄金色的铁十字”[6]505,和“装饰有石刻的花环”[6]505一起出现在战士纪念碑上。铁十字拥有双重含义,墓碑上的十字既是基督教死亡的隐喻,又是希特勒第三帝国时代里颇受重视的“铁十字勋章”的代表。铁十字作为一种为国战死的荣誉,使“我”对死亡以及对牺牲有了更多的反思:“若是碑顶竖着更大一些的金色铁十字,饰有更大一些的花环的战士纪念碑,再举行一次落成典礼时,它上面又该有多少个名字啊!我骤然回忆起:现在我要真是在我的母校,那战士纪念碑上应该有我的名字,是刻在石头上的,在校史上,我的名字的后面有这样的话:从学校到战场,献身于……”[6]509这里的“我”想到了外面的炮火声,便联想到有更多的人战死,结果就会有另外一场战士纪念碑的落成仪式。基于“我”对自己曾参加过的一次落成典礼的经验,铁十字是金色的,和花环一起置于墓碑之上。这种死亡仪式中“我”作为观看者,并没有恐惧和悲伤,反而对死亡的战士怀着崇敬,这种营造出来的“荣誉感”使我同样向往。因此,“我”想到自己的死亡时也不惧怕,凭借着铁十字的光环,“我”成为了为国战死的英雄。简言之,“我”对这些内容进行回忆和想象的目的是要论证集体的现状的合理性,从而达到巩固集体的主体同一性,这里的同一性指的是希特勒第三帝国时代军事化的教育思想和为国战死的英雄的身份。
克里斯托弗·沃尔夫(Christoph Wulf)在《眼睛》[8]中说到,感觉为主体、身体与客体、世界搭建了桥梁,主体首先在感知中获得自身。文中“我”的个体感知来自于两个方面:对自己身体的观看,对黑板上自己笔迹的认识。它们拼凑成了“我”对自我的认识,与个体记忆之间产生强烈反差。当“我”躺在临时的手术台上,“在灯泡的明亮的玻璃上面,我十分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细小、苍白、一个狭小、土色的小包裹,像是一个异常柔弱的胎儿”[6]511。此时“我”的身体的具体受伤部位没有交代,对“我”的身体只是一个概貌性的叙述。两个“小”字、一个“胎儿”暗示着我的受伤的身体部位。“我向自己的下半身望去,看到他们已解开了绷带,我没有胳膊了,右腿也没有了,我一下子就摔了下来,我无法支撑住自己。”[6]512推测上下文可以得知,“我”是在战争中、在炮击声中失去双臂和右腿的,因而“我”没有触觉的感知经验。当“我”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时,回想起了记忆中的健全的四肢,难以承受悲痛就喊叫起来。这种视觉感知到听觉感知的转变,表现出“我”的痛苦和无助。自从人类直立行走以来,手就被解放出来,离开了地面,此时的“我”没有双手,无法离开地面,无法支撑自己,暗示了“我”将永远也离不开地面,躺在地下的墓穴里。这种死亡的威胁对“我”的打击在“我”看到并认出自己的笔迹后进一步加深。“我在肮脏的黑板上看到了些什么,这使我的心自来到这陈尸所之后第一次有所触动,在我心房中某个神秘的地方,我深深而又恐怖地感到惊愕,我的心急促地跳动起来:黑板上就是我的笔迹,最上边那几行。我认识我的字,这比照镜子还要糟糕,还要清楚。……现在这句铭文还在上面。那时候,还仅仅是三个月之前,在绝望的生活里,我们都必须要写的那句碑铭:过路人,你若到斯巴……”[6]511在“我”认出自己笔迹的同时,完全确定了自己身在母校的事实,对比记忆中在学校里懒散的生活和在战争中以疼痛作伴的生活,“我”感到自我的分裂。但更令“我”触动的是,当时“我”所抄写的这句碑铭对于现在的“我”的含义。在“我”的个体记忆里,这句完整的碑铭是“过路人,请向斯巴达公民们报告:我们在此地战死,至死忠于他们的命令”[9]。对于个体记忆和集体记忆而言,这既是战死者内心关于勇气的独白,也是宣传为战争牺牲的口号。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牺牲的是“我”的身体,确切地说是“我”的生命,而集体记忆或者文化记忆里并没有关于“我”的一份记录,也没有保留“我”存在和死亡的空间;牺牲带给“我”的是痛苦,而这恰好被文化记忆所隐藏;“个体记忆”作为“文化记忆”的一个组成部分,没有共同的、关于“牺牲者痛苦”的价值体系,因此,“我”开始怀疑这种牺牲的含义以及个体记忆与文化记忆冲突之后的碎片的意义,正如“我”破碎的身体。“我”想进行控诉,然而医生和救火队员的冷漠却与文化记忆里应有的象征英雄荣誉的“花环”和“金黄色的铁十字”产生强烈的对比:“(他们)发怔地望着我,医生只是耸动一下肩膀,继续推他的针头,……(救火队员)紧紧地按住我的肩膀……”[6]512医生正在进行手术,冷静却无情的表情使“我”失落,然而更加使“我”无法接受的是,救火队员原来是“我”的老朋友,他居然没有认出“我”来,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这时,“我”对“我”的身份产生了进一步的疑问:“我”牺牲的意义何在?“我”在战争中到底变成了谁?“我”还是“我”吗?“我”究竟是谁?“我”对“自我”的理解消融之际,“我”的“自我”也被构建出来:作为学生,“我”被集体的文化记忆所规训;作为士兵,“我”的身体被文化记忆所肢解,情感被忽略,记忆被否定;作为集体的“工具”,“我”没有作为“人”的存在感,“我”证明了过去“我”的存在空间,却无法给予未来的存在空间以保障,现在的“我”除了疼痛,对于“自我”的任何想象和分析都无意义。
三、结语
海因里希·伯尔的短篇小说《过路人,你到斯巴……》从论证自我的存在空间到论证自我的身份,都伴随着身体的感知经验——听觉、嗅觉、味觉和视觉的感知,一步步建构出自我。
注释:
①废墟文学指德国1945年之后的描写“废墟”的文学。伯尔在谈到废墟文学时说道:“我们就这样描写战争,描写归来,也描写我们在战争中曾经看到并且在归来时所面对的废墟。”参见Böll Heinrich.Bekenntnis zur Trümmerliteratur[C]//Balzer,Bernd (Hrsg.):Heinrich Böll.Werke.Essayistische Schriften und Reden 1: 1952-1963.Kiepenheuer & Witsch,Köln 1979.S.31-34.
参考文献:
[1] Bienek Horst.Das Gespräch zwischen Böll und Bienek[C]//Werkstattgespräche mit Schriftstellern.München:Deutscher Taschenbuch-Verlag(dtv 291.),1965:170.
[2] Böll Heinrich.Wanderer,kommst du nach Spa…[G]. Opladen: Friedrich Middelhauve,1950.
[3] Böll Heinrich.Wanderer,kommst du nach Spa…[G].Frankfurter Hefte 5. Heft 11,1950.
[4] Regenbogen. Arnim/ Uwe,Meyer: Wörterbuch der Philosophischen Begriffe[M].Hamburg,2005:720.
[5] 高中甫.过路人,你到斯巴……[C]//高中甫,任吉生.20世纪外国短篇小说编年德语卷:下.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6] Rettinger,Gerhard und Polzehl,Doreen.Geruch und Geschmack[C]//Rüdel,Reinhardt und Stadelhofer,Carmen (Hrsg.).Wahrnehmen.Beiträge zu Wahrnehmung und Sinnesorganen,zu Geschlechterdifferenzen und zu zeitlosen Werten.Bielefeld,2005.
[7] Assmann Jan.Das kulturelle Gedächtnis. Schrift,Erinnerung und politische Identität in frühen Hochkulturen[M].3 Auflage. München:C. H. Beck,2000:48.
[8] Wulf Christoph.Auge[C]//Wulf Christoph(Hrsg.).Vom Menschen. Handbuch Historische Anthropologie.Weinheim und Basel:Beltz,1997:447.
[9] Schiller Friedrich.Der Spaziergang[C]//Schiller Friedrich.Gedichte. Erster Theil. 2 Auflage. Leipzig: Siegfried Lebrecht Crusius,1795: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