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家庭,社会
——再议《生日》中的华裔族裔性
2014-03-26许锬
许锬
(安徽财贸职业学院英语教研室,合肥 230601)
爱情,家庭,社会
——再议《生日》中的华裔族裔性
许锬
(安徽财贸职业学院英语教研室,合肥 230601)
在美国华裔文学的创作中,华裔的族裔性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主题。在雷祖威的短篇小说《生日》中,作家展现了华裔男青年华莱士·王在一场毫无浪漫色彩的跨种族恋情中的种种遭遇。恋爱过程的艰难以及华莱士爱情理想的破灭,既昭示着华裔被漠视的边缘化处境以及该群体对自身族裔性认识的偏差,更指明年轻华裔在明确自身身份认同的过程中所面临的困难。
《生日》;华人男性;跨种族恋情;族裔性;边缘意识
自出道伊始,美国华裔作家雷祖威(David Wong Louie)便被认为是出于亚裔而超越亚裔题材的优秀作家[1],他不再涉及任何有关于“中国执念”(Obsession with China)的题材,如中国的记忆(或回忆)、非此即彼的中美文化认同等,而是尽量地淡化自己小说的族裔色彩。在其早期的小说集《爱的痛苦》(Pangs of Love,1991)中,故事中人物的族裔身份并不明显,但是,恰恰就是这些差不多已经完全“白化”并融入到美国社会之中的亚/华裔青年的故事,折射出其身为少数族裔且仍处于社会边缘的现实以及他们内心世界的焦虑和绝望。这也就是詹尼斯·辛普森(Janice C.Simpson)在评论《爱的痛苦》时所指出的“雷祖威对主流文化的疏离感”[2]16-17。换一句话来说,华裔的族裔性是华裔文学创作中不可回避的问题之一,即便是在雷祖威试图表现美国社会中普通人的生存状态的小说中,当亚/华裔的族裔身份已不是小说所关注的中心时,读者依然能清晰地体会到作家身为华裔而左右为难的处境,这就是对华裔族裔性的某种书写[3]。区别在于,雷祖威选择了“种族性相对弱化的人所经历的情感折磨”[4]绘声绘色地描写了土生华裔对于爱情的想象与追求,并由此引出华人移民家庭中的两代人在人生观与爱情观上的分歧,并借此展现华裔群体因主流社会长期的、深层次的压制与歧视而承受的、永远无法弥合的心理创伤,以及他们无法对自己进行准确定位的尴尬。本文将以该小说集中的《生日》(Birthday)为例,从移民家庭内部的文化差异和外在的社会意识形态偏见两个方面入手,分析并探讨导致华裔男青年的个人恋情失败的根源及其背后的深刻的社会寓意,从而关注华裔的族裔性问题。
就小说本身而言,《生日》的情节并不复杂:华裔青年华莱士·王(Wallace Wong)在女友西尔维亚(Sylvie)的儿子韦尔比(Welby)生日当天,为了见到小孩以履行二人之前的生日之约而与其父弗兰克(Frank)之间产生了冲突。虽然,整个故事的展开完全依赖于主人公华莱士·王一人的叙述与回忆,而且,作家也没有对华莱士的恋情本身进行过多的描写,但是,读者的阅读似乎并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不论是华莱士与弗兰克之间的较量,还是他与自己父母之间的争论,抑或是其与女友西尔维亚之间不甚明朗的感情,都无一例外地指明,华莱士个人的婚恋问题似乎总是与其自身的族裔身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无论怎样地付出与奋斗,华莱士终将一无所得,只能无言地接受恋情无疾而终的局面。也就是说,这场失败的爱情展示的绝不仅仅是现代人普遍的生存状态及其内心的焦虑,更道出了导致华裔个人爱情失败的深层次的社会性因素。对此,凌津奇曾指出,借助华裔男青年的恋情悲剧,《生日》“大胆改写了历来主导华裔美国叙事写作的‘族裔认同’(ethnic identification)程式,同时又对族裔互涉关系(interethnic relations)的复杂性作了发人深省的探究”[5],因而让人眼前一亮。
胸段椎管内硬膜外腔血肿(thoracic spinal epidural hematoma,TSHE)是一种少见疾病,起病急,易发生截瘫或其他不可逆神经损害,一旦发生后果往往很严重,早期准确诊断具有重要意义。现将笔者所在医院近期发生的1例处理经过和体会报告如下。
1 家庭内部的文化差异
在华人移民家庭中,子女的婚恋问题一直是老一代华人移民与其年轻的儿女即土生华裔之间长期存在的矛盾之一。这种情况在华裔男青年群体中体现得尤为明显。19世纪,众多的华人劳工来到美国西部“淘金”,之后他们又参与修建了贯穿美国的铁路,为西部经济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但是,1882年的《排华法案》(The Chinese Exclusion Act)限制华人入境;1878年加尼福利亚州的州议会通过州法修正案,禁止华人与白人通婚。随后,一系列针对亚洲移民的、反对美国公民和少数族裔通婚的法律在美国多地实施。直到1922年,美国国会颁布了《凯布尔法》(Cable Laws),在全美范围内限制和禁止美国人与“没有归化资格”的亚州移民通婚,否则就会失去公民权;另外,女性的公民权不与丈夫的身份挂钩[6]。这些法案既禁止了华工携带妻子进入美国,也禁止在美的华人男子与白人女性通婚。总之,华人男性几乎不可能在美国合法地娶妻生子,他们被迫沦为一群徘徊在社会最底层的单身汉,无“家”可归,遭到了集体性的“阉割”。如雷霆超1961年发表的《吃一碗茶》(Eat a Bowl of Tea)便首次提到了这个问题。美国华埠中的王华基(Wang Hah Gay)与儿子炳来(Ben Loy)父子两人为了成为合格的父亲/丈夫而吃尽苦头。雷祖威在小说集《爱的痛苦》中也涉及到了华裔男性的婚恋问题,如该小说集的同名短篇《爱的痛苦》(Pangs of Love)和本文所讨论的《生日》,都讲述了华人移民家庭内部父子两代人对爱情的不同理解与预期,以及由此而引发的激烈的代际冲突,双方针锋相对,矛盾似乎无可调和,结果给每个人的内心都造成了深深的痛苦。一般说来,老一代的华人希望自己的儿子与拥有华人血统的女性结为连理,至于爱情,尤其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爱情,并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东西;年轻的华裔男青年则更崇尚自由、真挚的爱情,并愿为之付出一切,而且,在他们的爱情想象中,白人女性则是理想的(或最佳的)恋爱对象。
具体到《生日》,试作分析。华莱士的女友西尔维亚已经离异,而且为了争夺幼子韦尔比的监护权与前夫进行着艰难的诉讼。虽然,小说没有对这个女人进行正面或直接的描述,但读者能够推断出她是一白人女性。对于这场恋情,华莱士的父母自始至终都是反对的。其父直截了当地说:“合适的中国姑娘多的是。……不管什么人种,基本人体构造都一样。只要你说声同意,我们就去中国给你找个好姑娘。”[7]23至于西尔维亚的儿子韦尔比,老人认为,“儿子不认识亲生父亲又有什么好?”[7]23他是无法接受“自己的独生儿子接收别人的家庭”[7]23,还得替别人养儿子的。老父亲还一再地规劝华莱士,希望他能够考虑一下年迈的双亲的感受,为二位老人娶回一个“能不靠打手势说话的姑娘”[7]23,生下一两个小孩。实在不行的话,他也能接受儿子取回一个漂亮的、不会说汉语的华裔姑娘,比如康妮·程。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华莱士本人的坚决态度与不懈的追求。在作家雷祖威稍显含糊的描述中,华莱士与西尔维亚二人的恋情既没有惊心动魄的、戏剧化的情节,也缺乏一般恋情中常见的浪漫与柔情。可是,钟情于西尔维亚的华莱士倒是完全无条件地包容着女友的一切,真心地爱她,静静地等待着这个女人“从婚姻失败中慢慢恢复”[7]22,到时候与她及其年幼的儿子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以重建这个伤心的女人对于爱情的信心。这其中的缘由,在华莱士那个关于兀鹫的比喻中解释得非常清楚。他华莱士就如同一只濒临灭绝的加利福尼亚秃鹰,在可以婚配的年纪面对着仅存的三只可挑选的雌鹰,“经过仔细考虑”[7]23,他选中了那只“长着金黄色尾羽的雌鹰”[7]23,因为,这只雌鹰具有良好的基因。
最后,来看百姓需求方面。非农土地的扩张,致使一些地方农业耕地在减少。而且今年多数农产品价格呈持续下跌走势。其中山东大蒜价格惨跌,市场行情波动大,山东蒜农亏损严重。今年大蒜收购价只有每斤0.8元左右,创下近10年最低价,而成本却是每斤2块,每斤净亏1.2元,按每亩地2000斤产量算,农户每亩大蒜要亏损2400元左右。谭经理表示,今年小麦、玉米、水稻价格即使不跌也不会大涨,所以百姓对农作物投资积极性比较低。
“我知道我必须采取策略,显然效果很好,我很自豪自己在压力下的这种表现。”昆拉武特说。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让人无限期待他的未来,会有更多令人骄傲的闪耀瞬间。
在小说中,西尔维亚的前夫弗兰克是一个电影剧本作家,“曾经写过一个有关他们婚姻以及离婚的电影剧本,拍成了一部电影,票房收入不错,所以他现在成了大红人”[7]22,生活得富庶、优越和安逸,这仅从他的住宅的规模及其所具有的气势便可见一斑:“粗粗的希腊式柱子,丧气重重的柏树,以及庄重的赤陶瓦屋顶”[7]23,华莱士对此都“深感诧异”[7]23。至于华莱士,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华裔青年,经营着一家不大的意大利餐馆,生意蒸蒸日上,经济境况尚可。当然,与弗兰克相比,华莱士在社会地位和物质生活条件上都是处于劣势的。但是,这些显然都不是左右西尔维亚最终选择的根本原因,当初的离婚与韦尔比监护权诉讼便是明证。那么,抛开外在的、附加的因素,这两个男人到底又有何差别,以至于西尔维亚可以毫不介意前夫弗兰克曾经给她造成的致命伤害而又再次回到他身边?细读下来,读者就会发现这其中的端倪,男性形象的差异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在这场恋情中,同是男性的弗兰克和华莱士所展示的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别角色:前者身体健硕、个性张扬、自信甚至有点傲慢,对于已经干扰到自己正常的家庭生活的外来者——华莱士——予以坚决地驱逐;后者则明显缺乏男子汉应有的阳刚之气,呈现出“东方阴性文化的镜像”[9]。
与社会上其他的适婚男青年一样,华莱士执著地追求爱情,他有着很好的人生规划,期待与自己心仪的女伴组成一个完整而温馨的家庭。可是,华莱士与西尔维亚之间的感情从未获得过任何人的支持或赞同,母亲很早就告诫他“狮子和绵羊的爱情只有一个结果”[7]23;西尔维亚的前夫弗兰克直言,这场爱恋不仅给他的幼子韦尔比带来了困惑,而且华莱士本人也会因此而受到伤害;当华莱士在西尔维亚不告而别的那个晚上向电台的情感节目求助时,节目制作人对此很不以为然,“他劝告我(华莱士——笔者注)要想得到听众的同情,我该考虑扔掉‘中国式的感情’”[7]24。连华莱士本人都无法否认,在这场被其视为精神慰藉的爱情中,他一再地被漠视和忽略。如此看来,如果读者仍将华莱士与西尔维亚的跨种族恋情的失败视为一出个体性的悲剧,似乎是欠妥的,华莱士被莫名抛弃的背后应该隐藏着某些深层次的社会性因素。
2 社会的规训
在儿子的婚恋问题上,华莱士的父母并没有错,一则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儿子表达着关爱,毕竟,“父慈子孝”是中国传统父子伦理关系的基础;二则他们对一个完整的、温馨的家庭的追求也不算过分。反观华莱士本人的选择,似乎也没有错,这个适龄的年轻人勇敢地正视自己对爱情的渴求,追求心仪的女伴,并尝试建构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如果说有什么不妥之处,那就是他没有在个人问题上接受长辈的约束或干预,并对父母回中国找媳妇的建议表示出不屑,似乎确有不孝之嫌。但是,细究一下,华莱士只是曾跟父亲谈起“我们三个人(华莱士、西尔维亚和韦尔比——笔者注)打算组成一个小家庭”[7]23,可从未说过婚后不再生育自己的子女之类的话,他的话瞬间即被恼火的父亲生生地打断。由此可见,父子矛盾的根源在于:作为老一代的移民,华莱士的父母承袭了中国传统的家庭观念,具有深厚的家庭责任心,他们祈望儿子能够保证这个家庭子孙延绵,家族的血脉得以维系;而华莱士本人则是感情至上,在他看来,爱情,尤其是独立、自由、理想的爱情才是婚姻的基石,这也是西方婚恋观中最基本的要求。问题在于,在华人移民家庭内部,东西方婚恋观之间的力量对比是失衡的,后者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作为华裔,华莱士的血液中肯定会流淌着中华文化的基因,但是,当单个的华人移民家庭或区域性的唐人街社区与其所赖以生存的整个美国社会发生碰撞时,不在场的中国传统文化与道德自然要完败于在场的主流的白人文化,后者的胜利不言而喻。身为土生族,华莱士真实地生活在美国社会之中,不论是主动地参与抑或是被动地卷入,自然会对家庭内存在的,与主流社会相左的观念、思想或行为都予以否定,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反抗乃至背叛这些逐渐式微的传统。在个人的爱情与婚姻问题上的选择只不过是一个具体的表现方式而已。因而,在与父母之间有关婚姻的沟通失败后,华莱士不惜选择与父母断绝联系,而时刻陪伴在女友的身边,一起走过诉讼最艰难的时刻,以维系二人之间的感情,祈求理想的爱情能够最终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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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加分析,读者便能瞧出,华莱士父子双方的分歧主要有如下两点:一是华莱士不能娶白人女性为妻,尤其是离异了还带着孩子的白人女性;二是婚后华莱士一定要生育自己的子女。在华莱士父母的眼中,儿子的婚恋绝不是解决个人的感情问题那么简单,作为家中的独子,华莱士是必须要娶妻生子的。这不光是因为子女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更重要的是,有了子嗣的华莱士就履行了传宗接代的义务。在中国传统的家庭伦理观念中,“‘传宗接代’并非单指生物学意义上的生物物种的繁衍,而是包含了承袭血脉、抚养教育、光宗耀祖、家财继承、后嗣绵延、家庭与家族利益、社会网络与交往、社会势力等在内的一系列复杂的社会、经济与文化因素的深层次考虑”[8],这便是国人心中亘古不变的意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传承香火、构建一个祖孙三代的大家庭是华莱士的责任,也是保证这个华人移民家庭幸福的基础,毕竟,他年迈的父亲期盼的是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可实际情况是,华莱士的父母根本无法让儿子接受自己关于婚姻与家庭的观点,后者看上去更注重个人的情感,更多的是按照内心的感觉来追寻爱情,无暇、也不愿考虑父母关于婚恋的任何建议。二位老人只能不时地打电话询问监护权诉讼的进程,再依据诉讼的进展来推断自己儿子最终是否会与那位带着小孩的白人妇女结婚。其中的失望与心酸是不言自明的。
在恋情开始的时候,西尔维亚曾经要求华莱士偷窃弗兰克的收音机,借此来验证这位新男友对自己的真心。尽管心中对此行径有着诸多的不满与质疑,华莱士还是“在做好了重重挨揍的准备后”,悄悄地尾随“身材结实得像重量级拳击手”[7]22的弗兰克进入一家健身俱乐部的更衣室,趁后者去方便时顺走了收音机。他没有,也从没有打算跟弗兰克发生什么正面的冲突。因为,他深知那个男人的拳头比自己的脑袋还大,任何正面接触的结果只能是“中国罗密欧在体育馆啃地板”[7]22。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西尔维亚看来,华莱士的这种担忧纯属无稽之谈,“弗兰克决不会伤害他没娶的人”[7]23。刹那间,在高大威猛、豪爽奔放的弗兰克的映衬之下,华莱士那种外形瘦小、内心文弱、毫无威胁性的形象跃然纸上。而这自然不可能是西尔维亚所要的“真心”。除此之外,华莱士这个人拙于言谈,谦卑驯服,在男女关系上表现出极度的隐忍,而这也和弗兰克身上所体现出的那种“父权制的、白种的、美国的道德优越感”[10]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弗兰克不愿华莱士与韦尔比之间再产生任何的瓜葛,一直都试图阻止华莱士的来访。面对着韦尔比生日当天不请自来的华莱士,弗兰克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将来访者挡在了门外。在华莱士的记忆中,情况是这样的:“他似乎根本没看到我。他只管自己乱涂乱写”[7]23。当见到华莱士执意要履行之前的生日约定时,弗兰克愤怒了,毫不留情面地挖苦和讥讽华莱士,直言后者不过是小孩眼中“一个活的、会呼吸的电子游戏”[7]24而已。面对这些不公正的待遇和言语上的侮辱,华莱士没有作出任何辩解,更谈不上什么针锋相对的反驳,他既未提及离婚给西尔维亚母子造成的伤害,也没陈述这对母子对自己曾经有过的深深依恋,甚至,他都没有用只言片语去解释自己到访的初衷,即他只是带着内心的爱来看看孩子,毕竟他们曾一起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华莱士只一再地重申自己与韦尔比之间的生日之约,请求弗兰克将小孩叫出来,他们好去玩球[7]24。寡言少语,乃至沉默,似乎是华莱士一个不变的特征,即便在与自己父母的交往中,他亦不能对自己的想法进行正常、有效的陈述。面对着自己与父亲有关婚姻的诸多龃龉,他断然地选择了从家中出走,与女友西尔维亚住进市中心靠近法院的一家旅店中,通过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的方法来逃避或拒斥家中的传统思想和道德对自身的束缚。
在小说的结尾,西尔维亚回来了:这个穿着夸张而俗气的女人带着大堆的行李开车来到弗兰克的家,她下车后“推推太阳镜,伸手搂住了那男人(弗兰克——笔者注)”[7]26,十分亲昵。可是,当她看到华莱士的车和华莱士本人时,转身就走了,并和随后追上来的弗兰克一同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很明显,他们给我(华莱士——笔者注)一个机会,让我自己离开”[7]26。对于西尔维亚的意外出现与她对自己所表现出的不屑,华莱士再一次用沉默来应对,虽然他在内心坦承:“好长时间以来,我是第一次,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感到心地平静。”[7]26回顾两个人的交往过程,西尔维亚的行为举止刁钻、怪僻,华莱士尽量地满足,没有任何怨言。即便西尔维亚在监护权诉讼结束后悄无声息地消失,被抛下的华莱士仍然在默默地等待,并将这次的不告而别理解为女友伤心欲绝后的自我疗伤行为,等这个女人走出情绪的低谷之后重新回来,继续二人曾经的“爱情”。自始至终,华莱士都处在一种无言、失声的状态中,他期待对方能够感应到自己的这份坚持与真心,早日回来兑现她有关爱情的许诺。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华莱士,完全无视自己被轻视、被欺辱的现实,艰难而卑微地维系着他与西尔维亚之间可能有的一切联系,积极履行与韦尔比的生日之约便是其中之一。可是,即便放弃自己的尊严,华莱士也不能留住自己心仪的白人女伴。首先,身为男性,性格内向、一味顺从的华莱士本就缺乏个性色彩,在社会交往中处于非常不利的位置,他很难吸引异性的注意,更不会赢得她们的青睐。其次,在白人的心中“无论是可以接受还是不能接受的,亚洲人原型形象是完全没有男人气质的”[11],考虑到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以及西方父权制社会中男性应当在婚姻中所扮演的角色,华莱士的确不是白人女性心目中“丈夫”的合适人选。
但是,读者必须明白,华莱士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末,在这之前,不论是1964年美国国会通过的《民权法案》(Civil Rights Act of 1964),还是之后全国性地废除“反异族通婚法”,都为华人与白人之间的异族通婚扫清了障碍,而且,美国社会对此也表现出一种较以前更为宽容的态度。然而,华莱士的故事说明华裔男性与白人女性之间的异族婚恋还是比较艰难的。鉴于美国本就是一个多种族的移民国家,跨种族婚恋是个长期存在的事实。那么,华裔男性与白人女性间的异族婚恋困境只能被解读为文化的差异与整个主流社会对华裔男性群体的集体性歧视、压制。如长久以来,主流文化中有关华人“缺乏男子气概、女性化、柔弱、没有胆识与创意、不够积极、缺乏自信与活力”的刻板印象[12]的势力如此之强大,渗透到了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它转化为一种对弱势的华裔男性群体的迫害。如前文所述,电台的节目制作人也好,华莱士的母亲也罢,他们都接受或习惯了社会中既存的意识形态偏见,同时身体力行,在有意或无意之间成为具体实施种族疏离和歧视的工具,就连华莱士的母亲都用“狮子和绵羊”的爱情比喻来警告儿子华裔男性与白人妇女之间的“跨种族之爱是不可能获得社会的认可的”[13]。由此可见,华裔男性群体的实际生存状态堪忧,这必然会引发他们内心焦虑和绝望的情绪。
3 结语
综上所述,在个人的婚恋问题上,华莱士·王似乎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是听从父母的建议,回中国去找个华人女性来解决个人的婚姻问题;二是选择心仪的白人女性伴侣。但是,事实上,作为土生族的华莱士做不了一个孝子,他不能给父母他们所希冀的家庭。在内心,他早已认同了美国社会推崇个人、强调独立自由的价值观,并渴望进入到主流社会之中,成为一个真正的美国人。由于身为相对弱势的华裔群体的一员,与社会中心的疏离感以及长期被轻视、被欺辱的生存体验令华莱士这样的华裔青年变得十分敏感,他们急切地需要在精神上与主流社会的价值体系保持一致。而与白人女性的跨种族婚恋便成了这些青年向美国归化、在主流社会中找寻自己归属的有效方式之一,以此来缓解内心对于身份认同的焦虑。但是,这种通过西方化的爱情来完成自身精神认同的作法似乎也不现实。美国当下的族裔政治与其强大的“内部殖民”话语都决定了华裔男性与白人女性之间的异族婚恋具有一种精神虚幻性,失败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结局。在小说中,女友西尔维亚的用情不专与背叛给华莱士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后者甚至将自己囿于狭小的餐馆储藏室中独自品味失恋的滋味,这份艰难却无望的爱情给华莱士的人生增添了苦难的色彩,他依然是一个局外人,独自徘徊在主流社会之外。而这恰恰也是作家雷祖威的写作宗旨,“亚裔美国人依然处于边缘。我深感我得从那些边缘的角度创作,传达边缘人物的经历”[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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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柳克
Love,Fam ily and Society —A Reconsideration of Chinese Americans’Ethnicity in Birthday by David Wong Louie
XU Tan
(English Department,Anhui Finance and Trade Vocational College,Hefei230601,China)
In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the nature love of being person,especially the interethnic romances between Chinese Americans and their American white counterparts,is also an importantway to reflect Chinese Americans’understanding of their cultural identity.In Birthday,David Wong Louie,through the interethnic romance of Wallace Wong,a Chinese American young man,expressed his concern for Chinese Americans’marginalization and their incomplete understanding of their cultural identity,and pointed out the difficulties they would have to cope with in their pursuit of a new self-image.
Birthday;Chinesemale;interethnic romances;ethnicity;marginalization
I712.074
A
1009-3907(2014)11-1543-05
2014-02-19
2012年安徽高校省级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项目(2012SQRW133)
许锬(1978-),男,甘肃镇原人,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美国华裔文学与西方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