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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的形成历程、特点和成因

2014-03-25杜刚秀

关键词:莫言小说创作

杜刚秀

(四川民族学院 学生处,四川 康定 626001)

莫言是与新中国一同成长起来的作家,也是一位较具创新意识的当代作家,是我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其成就为业界公认。在几十年的写作中,他的小说语言形成了独特的风格。莫言对于我国当代文学的影响是巨大的,因此,对其小说语言风格的形成历程、特点和成因加以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一、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的形成历程

在几十年的写作生涯中,莫言的小说语言逐渐形成独特的风格。就其形成而言,大致经历了如下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模仿阶段。依据莫言的自述,他跻身文坛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温饱和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因此,在早期写作阶段,他有意模仿“荷花淀派”大家孙犁作品的语言风格,语言细腻、明丽、简洁,在语言特色上平淡、含蓄而又不失浓烈,展现出了不凡的想象力与驾驭语言的能力。[1]例如,在《民间音乐》中“夕阳涂抹上了一层沉重而又充满浓郁的紫红色”、《雨中的河》中“银灰色的雨珠好似一颗颗晶莹的珍珠”等。莫言使用的都是色彩较为明丽的语言,笔触虽饱含深情却不乏淡然之感,言语间描绘出的景物均一个个满载抒情意味。这样浅显质朴优美且又寓意深刻的语言风格,为孙犁所认可和称赞。也正因为如此,莫言早期的语言风格得以确立。

第二阶段为探索阶段。随着莫言的作品逐渐为大众所认可,他在写作技巧方面也日渐成熟,这也促进了他创作心理的成熟。莫言一改早期婉约、平淡、含蓄、柔美的写实格调与情调,形成了独具一格的“感觉语言”,即色调暗淡、旋律苍凉、纷繁迷乱的杂语写作。[2]此时的莫言在写作上一切均源自主观感觉,通过语言表达自己对社会、人生等方面的异样体验。这也为他创作高潮期的到来做了很好的铺垫。同时,莫言已经无法满足于单纯的抒情,他亟需以一种新的方式宣泄内心急切的欲望。因此,颤抖的紫穗槐、千姿百态的霜花、浓稠的腐草味、满怀鲜花的女子等都成了他自己思想情感的代言人。这些与生命的感觉相结合的语言在织就神秘、冰冷、恐怖世界的同时,还反映出了在现代文明与传统心态双重影响之下莫言内心的真实世界。然而,理性的缺乏必然造就浅薄的感知,使思维与理性轨道相偏离,而且在创作上还会导致无意识、无节制创作的产生,创作也由此转变为个人宣泄世俗苦恼的手段。摆脱了个人心狱桎梏的莫言,对于社会苦难开始以理性、平静的心态视之,以极富特色的语言叙述了一个个妙趣横生的故事与情节,在语言风格上发生了重大转变。[3]

第三阶段为成熟阶段。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莫言在小说语言风格上开始追求口语化,创作题材日益多样化,文体寓言化,在叙事特征上以感觉为中心的特征日趋明显。在文风方面,莫言显露出了他独具的随意挥洒;在叙事结构方面,感觉化与情绪化在语言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语言词句方面,大量的运用民间熟语和欧化长句。[4]这些新的变化,不仅是莫言在小说文体上所进行的新的尝试,也是他用寓言化的方式对社会问题的表达。例如他在这一阶段的作品《檀香刑》中,在语言风格上一改初期浓郁的书卷味,通过对语言的出色把握,展现给读者的是一个色彩斑斓、充满声音与图片的世界。在语言上,从以往的尖锐、简单向简洁、朴实和口语化转变,由繁杂转为简洁,不但反映了作者日渐完美的创作能力,也表现了莫言创作心态的变化。

二、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的特点

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独特,为世公认,具体而言,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以色彩表现情感。色彩在莫言的小说中始终具有某种特定的内涵与象征意义。在自然风景方面,莫言更是不惜用色彩加以描写,彰显着大自然的生机与活力。例如,单从小说的名字来看,就有《红高粱》、《白棉花》、《白狗秋千架》等运用了色彩。在莫言的小说中,颜色被赋予了独特的内涵,如“红”与“绿”在我国传统文学中往往象征着生命与生机,而在他的小说中,“红”用以悲情氛围的营造,“绿”则更多地表达落后、不安等。同时,色彩的意向叠加也被莫言大量的运用以创造氛围,以反映出人类的生存环境。[5]

二是幽默诙谐。莫言的小说通常会在特定历史环境下通过严肃的阐述而令人不禁捧腹。这种饱含深刻内涵的幽默没有内心感知与缜密思考是无法实现的。如在小说《生死疲劳》中,为了与养猪运动相配合,常天虹完成了《养猪记》一文。在该文中,莫言运用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将猪拟人化,赋予其说话的能力,同时结合时代背景将猪分为两派:一派主张猛吃、猛拉,为革命增膘、造肥;另一派则为“阶级敌猪”,只吃食不增膘。在猪场,除了人与人的斗争,更重要的是猪与猪之间的针锋相对。在幽默诙谐的语言中自然地流露出讽刺,在读者笑声的背后暗含辛酸与动人心魄的内容,这正是莫言语言非常重要的特征之一。[6]

三是充满民间特色。莫言在文化价值立场方面具有民间性。他善于利用平等对话的态度讲述“百姓故事”,营造出具有独特性、时代性与源自于民间的审美世界,体现了他的创作深深植根于民间文化之中,表现了他对民间文化的关怀。莫言小说包含着高雅的文言语和粗俗的脏话,如在小说《红煌》中,“女戏剧家庄严誓词:总有那么一天,我要编导出一部真正的戏剧来,使梦幻与现实、科学与童话、上帝与魔鬼……等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方言是文学作品中的“常客”,在刻画人物形象、释放情感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在莫言小说中更是充满了方言,如在小说《玫瑰玫瑰香气扑鼻》中,作者就用了接骨草、牛蒡子、三棱草等富有地域性特征的名词方言。

谚语作为生动活泼的群众语言,不仅生动、幽默、内涵丰富,而且充满着乡土气息,具有浓郁的民族风味[7]。谚语在莫言的小说中被大量的使用,这为其作品增添了显著的民间属性。如在小说《檀香刑》中,“人欢没好事,狗欢抢屎吃”、“清正廉洁活该死,高风亮节杀千刀”等富有哲理性的谚语,将物极必反、相生相克的中华民族传统哲学思想生动的展现在了读者面前。

四是语言不拘一格、令人耳目一新。莫言的小说不拘一格,在语言上总能够给读者以新鲜感,往往创造性地将固有语言予以重新排列与归序,使读者能够在特殊的语境中发掘新意,令人回味悠长、回味无穷[8]。例如在小说《白狗秋千架》中的那句“走到我面前时,它又瞥着我,用那双遥远的狗眼”。“我”是相隔十年后邂逅了小姑及她的大白狗,即便是往昔曾经朝夕相处,但是在当下确实咫尺天涯。用“遥远的”来描绘时间距离,点名人与狗不可沟通,更深层的含义则是“我”和狗主人之间的陌生。因此,“狗眼”在文中实际指代了“人眼”。

同时,在语言的运用方面,莫言堪称运用得当、挥洒自如,“不经意之间”就能够出新意。例如在小说《欢乐》中:“老态龙钟的支部书记从办公室跑出来,六神无主地站在院子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仅此一段来看,便可见如行云流水般的、繁复而不冗余的成语与俗语,将老支书丰富、复杂的人物形象以诙谐幽默的语言再现出来。这些词语并不是杂乱的堆砌与可有可无,而是莫言对于老支书的精雕细琢,在展现他慌乱、可笑的神态的同时,于他能够相联系的词语一同涌上心头,但是又会有茫然无抉择之感。

三、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的成因

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的形成,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莫言的成长经历。胶东农村是莫言生长的故乡,因此,这里的风土人情就成为了其小说创作的主题所在。莫言所处时代的客观语言环境、少年时经历的苦难与对家乡人民的怜悯情怀对其写作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决定了其作品中必然带有地域性与民族特色。在其作品中,虚构的高密东北乡的原型就是他的故乡,而小说中的人物与发生的故事也是故乡人民实际生活的艺术化再现。例如,在其小说《透明的萝卜》中,便以饥饿、贫困和欲望共同织就了主要表现对象,“黑孩”便有可能是莫言再现的少年时有着饥饿经历的自己。

高密乡是莫言小说中的典型代表,展现出了各个不同历史时期农村的风土人情与故事。这些在莫言小说作品中都是经验世界最为根本的感性素材,“乡间民俗化”也成为了其作品中最为鲜明的印记,也成为其语言风格得以形成的物质生成材料。

二是莫言的苦难意识。在写作中,莫言总是将更多地视角聚焦于自己熟悉而思念的家乡,将生养自己的土地上的人和事展现在读者面前。[9]莫言对农民的怜悯在对农耕的关心与对天灾人祸的关注上一览无余。同时,中华民族是一个拥有灿烂历史与多灾多难的民族。但是我们民族面对苦难时表现出来的更多的是坚韧不屈。莫言也是如此。莫言个人成长的历程充满着苦难。这也决定了他具有的苦难意识与人道主义情怀。在莫言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家庭的苦难与同处一片土地的千百万苦难家庭。面对苦难,他们不断地抗争,最终依靠坚定的信念与不屈的斗志取得了胜利。同时,也使莫言赢得了读者。莫言的这种苦难意识在其所创作的小说中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所选意象均充满灾难,无论人还是物,这象征着人类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二是在其作品中的人物大部分是遭受苦受难的下层人民,人物身份决定了人物语言,这正是莫言小说呈现出农民式“杂语”风格的重要原因。

三是莫言小说创作的语言意识。在莫言的小说作品中,在叙事形式上贯穿了农民化的口语,写作取向更近乎于拉美荒诞的魔幻艺术,同时运用他别具一格的创作方法,使得他的小说语言充满了民间口语特征与独特风格。[10]莫言的个人生活经历、文学积淀与主张以及创作倾向等方面都直接对其小说创作发生了重大影响,使他不再为已有规范束缚,而是寻求突破,并最终最大程度地发现、探索、开拓。在莫言的创作中,随意性是其思想与风格的总纲领,这在他的创作实践中表现得尤为明显。“随意的写”,看似俏皮的表达在实质上却是对创作随意性的一种反应。在他的小说中,焦点都聚集于高密东北农村,这是他的故乡。他将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生存形态完整的描述了下来,真实的呈现在了读者面前。

四是文学批评的影响。莫言在真正被主流文学接纳之前,惨淡经营、谨小慎微,但是在为主流文学接纳后便“毫无顾忌”。这与我国文学批评密切相关。客观地说,我国的文学批评还不成熟,相对缺少客观、公正、深刻,存在“棒打出头鸟”的批评与“情人式”的吹捧两方面的极端。这对于作家的成长是极为不利的。在莫言进行文学创作初期,曾经遭到过许多“当头一棒”的批评与斥责。在小说《丰乳肥臀》之后,他的小说便成为了文学评论界的新宠,开始对其作品近乎大肆吹捧。这在客观上助长了莫言在该作品后主观上无节制的自我宣泄,如“驴美人”、母亲“金红色的阴毛”等不雅而又近乎疯狂的词语。

近年来,对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的研究已经成为热点,在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更是成为文学界研究的宠儿。莫言正是以其个人成长经历、苦难与创作意识、并深受文学批评的影响,使其真正地与民间相融合。同时,以独特的思维与视角描写特定历史时代人物的心理与命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展现出了语言艺术的极大魅力,为我国现代文学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莫言对我国当代文学的影响是巨大的,因此,对其小说语言风格加以研究,在帮助我们领悟莫言小说语言灵活性和感悟莫言作品文学美感的同时,也有益于启发中国小说语言的发展与创新。

参考文献:

[1]邱晓岚.论莫言小说语言的艺术特色[J].漯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2(6).

[2]张海元.小窥莫言的文学语言特色[J].时代文学(双月上半月),2009(5).

[3]赵奎英.规范偏离与莫言小说语言风格的生成[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3).

[4]李莹.漫谈莫言作品的语言特点及形成原因[J].语文建设,2013(4).

[5]李剑锋.莫言小说的语言风格探讨[J].长城,2011(5).

[6]董福升.论莫言小说的语言艺术[J].世界文学评论(高教版),2013(8).

[7]赵云洁.汪洋恣肆潇洒自如--莫言《檀香刑》的语言特色研究[J].新疆职业大学学报,2013(3).

[8]孙延民.论莫言小说创作的民间姿态[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3.

[9]张运峰.从艺术语言学视角看莫言小说语言的变异[J].西安社会科学,2009(5).

[10]姬凤霞.从句式看莫言小说语言的民间口语化[J].新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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