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新闻事业发展出现断代的成因

陈小燕

摘要 和英美先比，同为发达国家的法国，新闻业的发展之路却是大起大落，忽进忽退，其发展过程出现断代的现象。本文从法国频繁更迭的政权、肆意而为的新闻政策、拖沓庸长的文学写作作风、经济上对政党的依附等几方面分析了法国新闻事业出现断代的原因。

关键词 法国；新闻事业；断代；原因

中图分类号开展G210 文献标识码A

自欧洲资产阶级大革命相继爆发后，各国的新闻传播业也都迎来了自由发展的蓬勃时期，特别是随着新闻出版自由法的颁布，新闻事业受过去封建王朝专制的束缚开始减轻，各国的新闻业发展水平也日益提升，呈现持续发展的态势，大的报业财阀和报业集团也在这一时期开始形成，比如英国在19世纪50年代进入报业大亨时代，美洲的美国在19世纪30年代进入廉价报纸时期，报业领袖也开始出现。和英美先比，同为发达国家的法国，新闻业的发展却是大起大落，忽进忽退，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陈力丹在《世界新闻传播史》一书中说道：“由于不停的政治事变，法国报刊的发展较为曲折，经常出现断代的现象”。但对于断代的原因，他未能做出细致的解释，本人也对此课题产生了好奇，经过近两年的思考。现从法国的政治环境、法制保障、和新闻业本身这三个方面逐一论述。

一、从政治环境看。频繁更迭的政权使得政党制度软弱多变、反复无常

美国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指出：“法国革命在世界历史的舞台上较英国革命显得突出得多。”自1789年7月14日群众攻破巴黎的巴士底狱开始，紧接着1793年1月21日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被处死，直至1870年普法战争结束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建立，法国才进入到较为稳定的时期，在这近100年的时间里，法国经历了数次的政权更迭（表1），各执政党更是跃跃欲试，从吉伦特派、雅各宾派、共和派、自由派到保守派等轮番上台，他们从法国大革命到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初期一直活跃在政治舞台上，发挥了不可估量的政党政治的作用。各政党在争夺权力和瓜分肥缺中乐此不疲，由于这些党派代表不同的阶级、阶层、社会集团和派别的利益有着各自的政治纲领。一旦发生意见和政策的分歧，不是酿成内阁危机就是通过议会推翻政府。而每一次政权的易主，都带来新闻政策的反复变化，使得新闻事业的发展曲折波澜。

而掌权者视新闻事业为工具而不是舆论监督的帮手这一做法也使得新闻业的发展背负了沉重的枷锁。共和派的领袖布里索曾说：“应该找到有别于小册子的另一种宣传方式来教育全法国人。这种宣传方式就是创办一份连续出版、价格低廉、形式轻松的政治性报纸。”政党领袖对报刊的这种倚重使得报业的发展背负了政治宣传的使命，难以轻装上阵，难以按照产业化的市场规律予以发展。比如拿破仑中期1805年曾说：“大革命的时代业已结束。在法国，只能存在独一无二的党派，我决不容忍报纸说出或做出有损于朕利益的事情来。”如此专制强势的话语彰显了统治阶级对新闻事业的钳制。

总之，“如果说英国的新闻传播业是以产业革命的发展为主线的话，那么法国的新闻传播业史是以政治斗争的发展为主线”，政党的分化组合和政府更迭的频率更是加深了政局的动荡。而政局的不稳定严重阻碍了新闻传播事业连续有序的发展。

二、从法制保障来看。新闻自由法的缺失使得当权者对新闻管理专断而粗暴

1789年9月，美国通过第一宪法修正案，规定“国会不得通过建立尊奉某一宗教，或禁止宗教自由之法律；不得废止言论与出版自由”，标志着美国争取新闻自由的斗争取得胜利，可谓一气呵成，相比较于美国而言，法国的新闻出版自由之路则显得异常崎岖陡峭。同样1789年，法国大革命的果实《人权宣言》也在此一年颁布，其中第十一条规定：“自由传达思想和意见是人类最宝贵的权利之一；因此，各个公民都有言论、著述和出版自由，但在法律所规定的情况下，应对滥用此项自由负担责任。”从此迈开了新闻自由的第一步，它第一次为法国确立了出版自由的基本原则和核心内涵，诚如恩格斯所言：“美国革命所开始的事情由法国革命来完成。”但在随后的新闻实践中，该宣言并没有被当权者真正采纳，对新闻业的控制方面进行“人治”而非“法治”的管理，新闻出版政策因人而异，诡谲多变（表2）。比如1 863年，威尔梅桑（《费加罗报》的持有者）由于在自己的报纸《事件报》上刊登了一篇旨在保护贫困人群利益的文章而得罪了拿破仑三世政府，被迫停刊。还比如：1867年，《费加罗文学与政治》主持人亨利·罗彻弗尔在栏目中发扬了报纸一贯的讽刺风格，结果该栏目触犯了政府的报刊检查制度，最后罗彻弗尔不得不被迫离职。再比如，《费加罗报》的总编加斯东·卡尔麦特1914年3月16日被法国首相夫人亨利艾特·凯洛暗杀，原因是该报掀起了一场全国范围的媒体运动质疑这位首相的人品。如此种种停刊离职甚至丧命的案例不胜枚举，法国新闻界“人治”的作风处处可见。

三、从新闻业本身看。业务水平太弱使得自身的各方面发晨都受限

（一）新闻写作的水平较低，真正的新闻报道不发达，用文学语言写作的传统一直存在

世界上第一份文艺性刊物诞生在法国，这是由国王的宠信维泽（D.Vize）于1672年在巴黎创办。后来的许多商业性报刊也往往将文艺作为吸引读者的法宝。“与英美相比，法国报刊具有两大特色：如果说英美报刊比较追求新闻性与商业性，那么法国报刊则比较突出政论性与文艺性。”这一文艺特点具体体现在：

1.内容报道上偏重“鸡毛蒜皮的琐事”。19世纪的法国思想家卢梭在1755年曾以讥讽的语气说：“什么是一份期刊？期刊就是昙花一现，没有价值，没有用处的作品，有文化的人不屑理睬它，蔑视它，只能给没有文化的女人和笨蛋一种虚荣，早晨放在梳妆台上，晚上就扔进衣柜里去了。”所以，法国早期的报刊沦为取悦王公贵族、尤其是上流社会贵妇人的一种工具，大量的宫闱轶事、斗鸡走马、花边文学开始盛行开来。狄德罗也说“所有这些报刊文章，对于无知者犹如食粮；对于只愿谈论而不愿读书的人犹如锦囊：而对于劳动者，则犹如灾祸和令人生厌的东西。它们从来没有为有才华的人说过半句好话，也从来没有阻止过蹩脚的作家发表坏作品。”总之，“蹩脚作家”所编纂的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日益充斥着报业的版面，琐碎化的记事写作成为一种潮流。

2.政治新闻和言论较少。大量刊登社会新闻和法院新闻。法国的书刊出版不仅事先必须经过许可，而且出版物的内容也得受到专职书报检察官的检查，符合出版规定的才可以公开出版。比如法国赫赫有名的哈瓦斯通讯社，其创始人哈瓦斯的父亲老哈瓦斯就曾出任过路易十六时代的新闻检查官。“大革命前法国的封建专制王朝管制新闻出版的严厉程度，在欧洲只有沙皇俄国和以宗教裁判所闻名的西班牙或可相比。”如此苛刻的出版制度，使得法国的报业发展严重受限，在写作内容上要么像封建官报《法国公报》那样，谈谈国内新闻和宫廷闲话，要么像《学者报》谈谈科学和文学报告，或者像《文雅信使》谈谈诗歌、戏剧、猜谜、趣闻等等，但即便是趣闻，也囿于“不谈当局、不谈宗教、不谈政治、不谈道德、不谈当权人物”等限定范围内。

3.多刊登文学作品。《世纪报》首创刊登小说的先例，大仲马的《三剑客》最先在报纸上连载。再往后许多报纸也纷纷效仿，比如1836年10月，巴尔扎克的小说《老处女》在《新闻报》上连载，此后，各报竞相模仿以此吸引读者，扩大销量。有的报纸还拥有自己的名家队伍为其固定供稿，他们为该报增添了色彩，从此，在报纸上连载长篇小说，逐渐形成法国报刊的文学传统。但是，文学创作这一虚构人物虚构事件、拖沓繁琐的做法却与新闻专业主义说强调的真人真事、新鲜及时等主张背道而驰。

（二）报刊的产业化水平低，有影响力的报业领袖缺乏

企业水平不高表现在在规模上较大的报业集团不多。由于各报与众多的政治、经济势力有难以割断的联系，报刊本身难以形成行业方面的大型企业集团。早期正统王朝末期形成的报团潘寇克家族（Panckoucke.C）。尽管拥有《法国公报》、《文雅信使》、《总汇通报》等法国的主要报纸，但大革命前由于政治上的集权，在报刊业方面，较大的出版商必须依附于当权者才能生存，仍然没有太多的自主权，最后也随着路易十六被处死也彻底停摆。

纵观法国的报业史，最有可能形成强势报业集团的当属19世纪30年代法国廉价报纸盛行时期，但这些报纸大都是单打独斗，比如1836年创办的《世纪报》，持有者迪塔克也没有搞报纸产业化，再比如1826年创办的严肃类报纸《费加罗报》，持有者威尔梅森，倒是在1863年创办了一份通俗类日报《事件报》，但该报未足一年就被同类竞争报纸《小日报》挤垮停刊，1867年又创办《导航报》，但收获甚少，坚守8年后威尔梅森于1875年将主编一职让给弗朗西·马涅阿尔。如此报业经营上的失利昭示了法国连续报业出版的几无可能。

（三）经济上对政党的依附使得报刊很难独立发展

商业报刊依附于某一政党，这在法国自第三共和国至第五共和国，存在了很长时间。一般被视为法国代表性的商业性“高级报纸”，比如《辩论日报》、《时报》、《费加罗报》等，不仅暗地里依附政党，在行文上政治观点也较明显，通常温和偏右，成为政府机构的传声筒。还比如颇负盛名的“报界拿破仑”埃米尔·德·吉拉丹（Emile deGirardin），他拥有《新闻报》、《时尚》杂志、《有益知识》杂志，法国新闻史学者贝尔纳·瓦耶纳对他的评价是：“如果说勒诺多是法国报业之父的话，那么，吉拉丹无疑是法国报业的革新者。他的独特的商人性格中，流露出人民教育家的气质。他找到了借助广告收入以降低报价而扩大增加报纸销数的决窍。”他在报业经营上开创了利用广告提高销量的先河，但他不满足于商业上的利益，更是期待获利更多，他本人就是亲政府的议员，并于1834年当选为议会的议员，报纸在商业利益和政治利益的纠缠中最终沦为牟利的工具。总之，经济地位不独立的报纸很难摆脱政党或党派对其致命的控制，最终只能成为任人摆布的道具。结论

总之，在轮番交替的政党变更浪潮中，报刊成为各党派宣传鼓动的有力工具，资产阶级利用报刊等印刷品，大力宣传了自由、平等、博爱的理想，在抨击封建专制方面发挥了强有力的积极作用。但是受法国历史政治化发展的传统的影响，加之频繁更迭的政权、肆意而为的新闻政策、拖沓庸长的文学写作作风、经济上对政党的依附，这些都成为阻碍新闻连续发展的重要因素。尽管中间出现过短暂的廉价报纸的兴盛时期，但缺乏有远见有魄力的报业领袖，使得新闻事业发展的机遇彻底错过，特别在印刷媒介方面，法国最后失去了世界领先的地位。

参考文献

[1]陈力丹.世界新闻传播史[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0：68.

[2]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524.

[3]阿尔贝.世界新闻简史[M].北京：中国新闻出版社，1985：26.

[4]阿尔贝.世界新闻简史[M].北京：中国新闻出版社，1985：32.

[5]陈力丹.世界新闻传播史[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0：59.

[6]李彬.全球新闻传播史[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138.

[7]贝尔纳·瓦耶纳.当代新闻学[M].北京：新华出版社。1986：301.

[8]阿尔贝.世界新闻简史[M].北京：中国新闻出版社，1985：13.

[9]李彬.全球新闻传播史[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