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马来西亚粤语声调简化的原因

翁慧珊

试论马来西亚粤语声调简化的原因

翁慧珊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0）

粤语有九个声调在方言学学术界里是众所周知的，除了平、上、去、入各有阴阳调之外，阴入声还延伸出一个声调，因此把阴入分为“上阴入”和“下阴入”。马来西亚的粤语，在声母、韵母方面与广州基本上都大同小异，唯声调方面有了简化的迹象，即从原本的九个声调简化成七个，当中以阳上调的消失最明显，主要原因是受到当地语言——马来语的影响。

粤语 阳上 马来语

马来西亚粤语（即广州话，当地人称“广东话”）在声母、韵母方面与广州基本上都大同小异，唯声调方面有了简化的迹象。邵宜、冼伟国①在2004年时写了一篇有关粤语阳上调消失，并与阴去调合并原因的文章，认为吉隆坡粤语的声调已经变成八个，而比广州粤语的九个声调少了一个，即阳上调已消失，并认为客家人在用粤语的时候，因受客家话声调的影响，而改变了粤语的声调。笔者调查了怡保粤语的声调情况，发现阳上的消失与阴去（即33调）归并的情况，不只是出现在吉隆坡的客家人身上，而怡保地区内以粤语为母语的华人亦有同样的改变。

一、马来西亚怡保市的概况

怡保（Ipoh）是马来西亚霹雳州（Perak）的首府，位于首都吉隆坡（KualaLumpur）以北约200公里的地方，是马来西亚仅次于吉隆坡、槟城、新山的第四大城市。根据2010年的人口普查报告，怡保市区总人数达到434，204人，其中华裔226，853人，占总人口的52.25%，其中客家人最多，广府人次之，市内普遍通行粤语，是马来西亚数个以粤语为主要语言的城市之一。

二、马来西亚怡保市粤语的声调概况

据笔者调查显示，怡保粤语从原本的九个声调简化成七个，即：阴平（55）、阳平（21/22）、阴上（35）、阴去（33）、上阴入（5）、下阴入（3）和阳入（2），当中少了阳上和阳去两个声调。阳上的消失，是与邵、冼二人的研究相同，即把原来阳上的调值从上升调的13变成平调的33。值得注意的是，马来西亚粤语保留下来的声调，除了阴上的调值属于上升调外，其他声调调值都是平调。广州粤语的阳平调（22/21），由于声调音高略低，所以在马来西亚说粤语的人群中已基本分不出是平调还是降调了。粤语的阳去调（22）亦如此，由于音高略低，跟阳平调值21很是接近，导致马来西亚人在说粤语时已经无法区分这两个声调，因此，笔者认为阳去调在马来西亚说粤语的人的口中也已经消失了。

笔者调查了若干位母语非粤语的马来西亚人，他们的粤语都是从香港娱乐节目那里学来的。赫然发现他们在念阳上字时，与广州、香港的粤语的调值是一样的，反而母语为粤语的被调查人却另“创造”了一个新的声调，这是很特别的现象。

广州、吉隆坡和怡保粤语的调值概况

说明：

1.阴平：广州：有两种调值，即55和53。读为53调值的字较多。

吉隆坡、怡保：只有一种调值，即55。

2.阳平：三地调值一样，即21，怡保的调值或作22。

3.阴上：广州、吉隆坡、怡保：三地调值一样，即35。

4.阳上：广州：全浊上声字文读声母不送气，声调是阳去（22），白读声母送气，声调变成阳上（13）⑥。

吉隆坡：陈晓锦先生的记音与广州的一致（13）；邵宜、冼伟国的记音（调查对象为中年的客家人）未作文白读的区分，只有33。

怡保：全浊上声字文读、白读声母的规律与广州一致。但是，怡保粤语的阳上调因文读声调（22）与阳平（21）音值非常接近并导致无法区分而混同，所以怡保的文读全浊上声调归为阳平（21）。白读字虽与广州一样归为阳上调，但调值不一（广州：13；怡保：33）。怡保的次浊上调值与广州的不同，读为平调（33），因此怡保的全浊上声白读字及次浊上声字都归到阴去（33）里。

5.阴去：广州、吉隆坡、怡保：三地调值一样，即33。

6.阳去：广州、吉隆坡：两地调值相同，即22。

怡保：阳去归阳平（21/22）。由于阳去（22）与阳平（21）的调值只在微差之间，怡保人说广东话时已无法区分两调。7.上阴入、下阴入、阳入：三地调值相同，分别为5、3及2。

三、马来西亚粤语阳上调消失的原因

邵、冼二位认为吉隆坡粤语的阳上消失，而归之于阴去，是因为吉隆坡客家人的母语负迁移（吉隆坡客家话的古阳上字多数的常用字都读作阴平调33）⑦。但是，通过调查，笔者认为原因并非如此，因为阳上消失、归之阳去的现象，不只是在吉隆坡客家人身上才有，而是马来西亚广大的说粤语的人（尤其以粤语为母语的人）都有的现象。因此，笔者认为这个声调的消失是与马来西亚的国语——马来语有关系。

马来西亚华人要在当地生活，就必须熟悉当地的语言和文化，尤其马来西亚是个多元种族的国家，各族之间的沟通需要有一个共同的语言，即马来西亚的国语“马来语”。因此，马来西亚华人一般需掌握三种语言，汉语、马来语和英语。在这样的多种语言通行的环境下，某个语言受到其他语言的影响，导致与原本的语言有所不同，是很正常的⑧。马来西亚粤语亦如此，在当地华人的粤语当中，因受到马来语的影响，也吸收了一批马来语的词汇，作为粤语词使用。

冼伟国的硕士论文《马来西亚吉隆坡粤语之马来语借词研究》，正是这方面的研究结果。在论文中，作者整理了一大批已被粤语吸收的马来语词汇，并对这些马来语借词做了详细探讨。在作者整理的马来语借词中，笔者发现了一个现象，即当地粤语在借用马来语词汇，以作为粤语之用时，其粤语原本的声调也会随之改变。这就是笔者所说的，当地华人因为各种语言的混杂的情况下，无声调的马来语词汇影响了当地粤语的读音。以下借用冼伟国硕士论文的粤语中马来语借词的例子，探讨马来语怎么对当地粤语产生的影响。

马来语词 汉语词义 汉字音译词 粤语读音 马来西亚粤语读音buang 扔 宏 wɐŋ21 wɐŋ55、waŋ55duit 金钱 镭 lœy21 lœy55agak 大概 亚格 a33kak3 a33kak5bacang 马来西亚的一种芒果名称 孖争 ma55tsaŋ55 ma55tsaŋ22kalui 一种淡水鱼的名称 嫁来 ka33lɔi21 ka33lɔi55macam 像似 马针 ma13ʦɐm55 ma33ʦɐm55malu 害羞 马鲁 ma13lou13 ma33lu55mata-mata 警员 马打 ma13ta13 ma33ta55belacan 一种烹调配料 马拉盏 ma13lai33tsan35 ma33lai55tsan35

从以上例子看，马来语词汇借词到当地的粤语当中时，的确产生了声调变化，粤语原来的声调受到马来语的语调影响，而改变了本身的声调。尤其是malu、matamata和belacan这几个词，“马”字属于阳上调，按粤语的读法应为上声调13，可是却为了适应马来语词汇而做出调整，变成33的平调。

马来语作为马来西亚的国语，各个族群必须学习马来语，而从小学到中学，甚至大学，马来语都作为学校的必修课，也是必须及格的科目。可见马来语对当地汉语方言影响甚大，除了粤语之外，其他汉语方言也有受马来语影响而改变的现象。因此，当地粤语阳上调从原本的13调变成33调，毋庸置疑的，与马来语的影响有关。邵、冼二位认为客家话的上声和去声不分阴阳调，所以吉隆坡客家人在转用粤语时，将阳上调的字转读为阴去调。笔者认为这个说法似乎有待进一步探讨，因为这种现象不仅仅出现于吉隆坡一个地方。

注释：

①邵宜，冼伟国.吉隆坡现代粤语阳上变阴去现象解因.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0，VOL3（10）:15-19.

②詹伯慧主编.广东粤方言概要.第10页.

③④陈晓锦.马来西亚的三个汉语方言，第8页.

⑤邵宜，冼伟国.吉隆坡现代粤语阳上变阴去现象解因，第15-18页.

⑥陈晓锦.马来西亚的三个汉语方言，第30页.

⑦邵宜，冼伟国.吉隆坡现代粤语阳上变阴去现象解因，第17页.

⑧洪丽芬.马来西亚华人的语言马赛克现象.东南亚研究，2007（4）：71-76.

［1］陈晓锦.马来西亚的三个汉语方言.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2］邵宜，冼伟国.吉隆坡现代粤语阳上变阴去现象解因.广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0，VOL（10）：15-18.

［3］冼伟国.马来西亚吉隆坡粤语之马来语借词研究（硕士论文）.

［4］詹伯慧.广东粤方言概要.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