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言适应论的适应观
2014-03-20罗迪江
兰 晶,罗迪江
(1.广西科技大学鹿山学院,广西 柳州545616;2.广西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西 柳州545616)
Verschueren的语言适应论(Linguistic Adaptation Theory)框架下的语言学思想,在当代语用学研究中的认知地位和作用问题越来越备受关注。它突破了传统语用学思维范式的认识局限,展开了认知、社会与文化等方面对语言的综观,重构了当代语用学的认知论与方法论,蕴含着丰富多样的思想内涵:既有其认识论意义,[1]又有其哲学意义;[2]既有语用学意义,[3]又有本体论意义;[4]既包含语言适应论的语境生成观,[5]又包含“综观论转向”的跨学科性思想。[6]目前,要使语用学完全走出传统语用学的范畴,走向多元化的研究路向,进一步挖掘与探讨语言适应论的适应观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因为它在诠释语言现象的过程中起着核心作用,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传统语用学的思维方式,覆盖了语言适应论对于语用学前沿的关注。可以说,语言适应论的适应观作为一种与传统语用学表现出的属性所不具有的本体特点,是对传统语用学思维范式的超越,已经成为反思语用本质的新的思考原点。这些正是本文的核心价值所在。
语言适应论的适应观指的是,语言与环境之间的适应关系,不仅需要语言适应环境,也需要环境适应语言,或两者相互适应。根据复杂适应系统(Complex A-daptive System,CAS)理论,系统的适应就是系统与环境的一种非线性相互作用,系统组分或个体的适应就是个体与个体之间以及个体与环境之间的一种非线性相互作用。[7]基于此,“单向性的联系总会使人想起行为主义的刺激——反应机制,在这一机制中,‘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引发语言反应的刺激,任何单向性的联系应该遭到有力的拒斥”。[8]26因此,语言适应论的适应观不应该解释成单向性的,而是双向性或多向性的。语言使用过程中的适应是复杂的,它不是单向性的,而是双向或多向性的。如果把“适应”概念解释成一个单向过程,那么这一概念就失去了主动性与能动性,从而使其应用于语言现象的解释时就变得毫无着落。
根据复杂适应系统理论,[9]语言作为“活”性的主体,在与语境的互动关系中,以刺激——反应机制为基础不断从语境中接受刺激,并根据经验作出不同程度的选择或反应。选择或反应的结果可以是成功的,也可能是失败的,这样作为“活”性主体的语言可以接受反馈结果,并根据反馈结果修正自己的反应规则,从而做出动态的选择与适应,最终实现交际目的。反之亦然,语境也被理解为具有适应性的主体,不断地根据语言的变化而做出选择。“选择的环境也会被所做的语言选择改变,或者说,选择的环境也会适应于所做的语言选择”。[8]62这种双向性或多向性的适应观,在本质上蕴含了语境系统与语言系统的自组织性,强调了语境系统与语言系统的非线性作用,从而使语言适应论的适应观具有科学的解释力与描述力。
一、“有效性要求思想”转向“有限性思想”
规范语用学强调理性是交际的根本原则。在以理解为目的的交际过程中,任何话语都必然包含普遍的有效性要求(validity claims):可领会性、真实性、真诚性与合适性。[10]然而,语言不可能表达出说话人的全部思想,这种语言不完备性正是语用学存在和得以发展的前提。[8]242因为语言的不完备性,说话者的字面意义与欲表达意义就会形成一种意义真空,明说意义与隐含意义之间就会产生冲突,从而不可能使说话者所说的都会遵循有效性要求模式,而是“任何语言普遍现象都可以用适应性来解释的”。[8]65应该说,适应性思想已成为语用学的一种研究思路,它既打破了传统语用学的经验分析方法,又超越了Habermas的规范分析方法与交际理性模式。
首先,适应性思想实现了从Habermas的交往理性转向“有限理性”思想。Verschueren以适应性为核心建构语言选择的有限理性思想,其体现于:(1)选择发生在任何可能的语言层面上。因为语言资源总是呈现显著的变异性而处于不断变化之中,语言选择体现为多样性与广泛性。(2)选择既可以在形式,也可在策略。这说明了选择方式的不确定性。(3)选择有不同程度的意识性。这凸显了语言选择过程中语言使用者认知的有限性。(4)选择既发生在话语的产出,也发生在话语的解释。这两种选择导致了意义生成的不确定性。(5)选择项既并不是均等的,但也会引出其他的待选项。语言使用过程中就存在着“优先组织”现象,这也说明了可供选择的“备选项”是未知的,语言使用者在语言使用过程中寻找的并非是最优的选择,而只能是满意的选择。可见,选择充满着语言的不完备性、认知的有限性、语境的动态性、选择的不确定性,为语言选择的有限理性思想奠定了基础。有限理性思想既说明了语言具有一系列可供选择的可能性,也是有限理性思想在语用学领域里的延伸与拓展,又是对交际理性的有效性要求的扬弃与超越。这充分表明了适应性思想在解释语言使用与意义生成等方面放弃了交际理性思想而转向西蒙的有限理性思想。
其次,与规范语用学相比,适应性思想成功地借鉴了进化认知论的研究范式,以适应性作为语用学的研究任务并构建统一连贯的语用理论框架。适应性思想否定了一种有效的、理想化的语言环境与语言使用规范,而是认为语言使用者之所以能够在使用语言的过程中做出种种恰当的选择,是因为语言具有变异性、商讨性与适应性。商讨性蕴含着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在语言使用过程中不存在“理想的言语环境”与“理想化的语言使用规范”。商讨性思想不仅从不确定性角度颠覆了超于语境的交际或理想化的语境,也消解了规范语用学的理性主义色彩与交际理性的确定性,解构了意义生成的抽象唯一的规范性。
二、语境的“动态性”转向“涌现性”
语境的动态性如何被“重构”为语境的涌现性?这是语境研究乃是语言研究中的一个极富吸引力的话题,但又是迄今为止在语言学领域还没有获得充分关注的话题。Verschueren指出,语境是在语言使用过程中受限于各方面而生成的,而不是激进建构论所说的“建构”或创建的。[8]109动词generate以及名词化了的generation既考虑了语言使用者对这些过程的能动作用,也考虑了这些过程的更为自发的、不受语言使用者意向直接控制的活动。[8]8这样,语境生成观既强调了语言使用者的能动性,又强调了语境的自组织性与涌现性。语言适应论框架下,语境不是给定的,而是在动态生成过程中涌现的。即,语境是一个动态的受限生成过程(constrained generating procedures),而且“任何受限生成过程都能表现出涌现特性”。[11]即,它是由说者与听者之间的、与客观存在的环境之间互动的动态过程受限生成的,从而具有耦合性的前后关联的相互作用,这种相互作用更多地充满了非线性与恒新性。可以说,语境的受限生成过程在很大程度上能不断地改变自己的结构与行为方式,促使新语境的产生与分化,从简单的语境转化为复杂的语境,从显性的语境转化为隐性的语境,从低层次的语境转化为高层次的语境,最终造就了语言使用的复杂性。
Verschueren关于交际语境的物理世界、社交世界与心理世界之间的交互域,表明了“相关语境是有边界的,而且具有永久的商讨性”。[8]109要在语言使用过程中找出语境的这些边界,就涉及到语言使用者“‘视野线’对周围‘世界’的定位方式、语境心智的多样性调控与语境化的能动过程”。[8]109随着交际的发展,语境这个聚集体也会涌现出新的边界,使语境处于不断的变化与演化之中,这种演化通常可以使语境的宏观性质可以由简单到复杂、由单一性到多样性地自然涌现出来,最终实现自身从无结构到有结构、从单一到多样、从不确定性到确定性的发展趋势。可以说,语境的涌现性不仅消解了语境研究中的因果性、线性与确定性,还考察语境生成的随机性、非线性、临时性与不确定性,使语境走向“涌现观”。
三、“适应性”造就语言使用的“复杂性”
复杂适应系统的核心思想是适应性造就复杂性。[9]以此为视角,复杂适应系统被看成是由用规则描述的、相互作用的适应性主体组成的系统;主体间的相互作用、相互适应成为复杂适应系统生成复杂动态模式的主要根源。[12]语言适应论凸显了语言使用的复杂性,也造就了语言使用的复杂性。语言适应论的适应观表明,语言使用的描述与解释需要从4个方面进行:语境关系的适应、语言结构的适应、适应的动态性、适应过程的意识程度。[8]66-67它们是相互联系的,构成了语用学方法论的一个统一体。这样,Verschueren通过适应性思想将语境、语言、动态性与意识程度的内在关联性从适应的内容上统一起来,建构统一连贯的语用学理论框架。语用学正是以研究这种动态适应作为自己的任务,这就涉及到语言的、语境的、社会的、文化的、认知的等多方面因素,最终造就了语言使用的复杂性。即,适应性造就了语言使用的复杂性。可以说,适应性使语言选择并非遵从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在动态的顺应过程中不断推进语言的演化或意义的生成。“适应的任何形式都会创造新的可能性。”[8]267这种新的可能性促使“语用视角下的意义研究应当回归复杂性,既要考虑语言产生与解释过程中相互作用的力量,又要充分公正地评估意义在人类现实中的主导作用,无论这种作用是认知的、社会的,还是文化的”。[8]48可以说,在使用语言过程中,适应性可以归化为基于不确定性、不完备性、无序性、随机性、非线性,抑或是语言现象的复杂性、“附着(于人的)符号束的参与、语境干涉、智力干涉、语用原则与策略”[13]而做出的适应性选择。
意义生成的复杂性考察,让语用学的研究路向回到这样的问题:表达式X在语境Y中的意义是什么?这里的核心问题在于如何进行语言选择、适应和商讨,以及意义生成过程中那些涉及的合适变量元素作为适应参数,以描述意义动态生成过程中的“涌现”。按照Verschueren的思路,这不仅要考察语言使用者的交际意图与策略的选择,还要考察所涉及的全部语境要素;这些语境要素和语言活动不同结构层面上的语言构成相互适应,并永远受限于互动过程的动态性、商讨性与不同的意识程度。因此,意义生成与这些因素之间的相互作用,存在着一对一、一对多、多对一、多对多等多种可能的交互复杂性。这种复杂性决定了意义生成的多样性与动态性,也造就了语言使用的复杂性。对于意义的生成,不要轻易地得出结论为因果关系,必须回归其复杂性研究。通过适应性,语言使用才会产生多种可供选择的可能,为意义生成的动态性、多样性等奠定了基础。可以说,适应性不仅造就了意义生成的复杂性,也造就了语言使用的复杂性。适应性思想不仅打破了传统语用学的线性、确定性、因果性的思维方式,为研究语言使用这个复杂系统的非线性、随机性、不可预测性提供了新的方法与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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