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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空间解读

2014-03-19李长利

关键词:画室耳环教堂

李长利

(首都体育学院外语教研室,北京 100191)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空间解读

李长利

(首都体育学院外语教研室,北京 100191)

伴随着二十世纪学界对空间的关注,人们将目光从以往对时间和历史的关注转移到了空间上来,完成了文学研究的空间转化,是为文学与地理学的交叉,拓宽了文学研究的疆界。从空间批评的视角审视小说《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出现的主要空间如厨房、画室及教堂,发现它们不单纯是故事发生的背景,在物理空间的背后蕴含着强烈的有关权力、身份等社会属性。这种解读契合了二十世纪文化研究对人的身份、知识、权力的关注,为全面深入的理解文本提供一种新的视角。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空间主义;社会属性

文艺领域很多声名显赫的大家,死后威名远远大于生前,甚至有的生前贫困潦倒,然而在时间洪流的淘洗下,最终这些人及作品得到了应有的关注,荷兰画家维梅尔(1632-1675)正是其中一位。维梅尔创作的年代是奢华之风盛行的巴洛克时期,他所崇尚的朴素画风直到十九世纪中期才得到认可,这导致他生前生活极其窘迫,死后很久其艺术才华才引起关注。在维梅尔流传下来不多的几幅画作中有幅名作《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这是一幅与《蒙娜丽莎》齐名的优秀作品。画面中的少女满怀期待的眼神,欲说还休,她是在等待一个同样的眼神还是一个明确的答案?少女是谁?维梅尔缘何创作此画?这一切都如画家生前生活一样少有人知晓,但是这种种空白却激发了美国作家特蕾西·雪佛兰的艺术想象力,她用细腻的笔触将其一一填充。小说讲述一个突遭家庭变故,为了支撑家庭不得不到画家维梅尔家做仆人的少女葛丽叶的故事。小说共分四部分,分别以1964、1965、1966、1976四个年份作为标题,讲述了葛丽叶从16岁到28岁共跨12年的生活经历。故事发生在有着浓郁新教传统的台夫特以及与马伦港交接的有着天主教传统的奥兰迪克,情节发展中给人极深刻的空间感。

二十世纪末西方学界经历了引人瞩目的“空间转向”,将以前给予时间与历史的关注转移到空间上来。“空间具有它的物质属性,但是它绝不是与人类、人类实践和社会关系毫不相干的物质存在,反之正因为人涉足其间,空间对我们才见出意义。”[1]于是,空间批评突破了传统研究方法中将文本空间简单视为单一、肤浅的容器,而是在此之上,将文本中的空间置于空间隐喻背后的文化历史、意识形态、身份权力等多层次的社会关系中,将对空间地理意义上的研究转向空间的文化研究。因此,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地理空间不单纯是承载叙述的容器,它有着较强的社会文化属性。英国当代文化地理学家克朗指出:“地理景观是人们通过自己的能力和实践塑造出来,以符合自己文化特征的产物。”[2]文本中出现的地理空间是异质的空间,是充满了矛盾、差异以及权力斗争的空间。空间批评作为文化研究的一个分支,侧重研究空间如何通过自身的意义系统表达权力、身份以及信仰等文化意义。小说《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情节发展,从开始到高潮再到结局,从一定意义上说,是从作为日常生活空间的厨房到远离日常生活空间的画室的转变,以及不时出现的新教教堂的尖顶。在这空间流转之中,我们能够感受到物理空间的背后蕴含着强大的社会文化属性。

一、厨房:身份与阶级的隐喻

厨房,是日常生活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意味着日复一日的繁杂的劳务。厨房是家庭妇女和佣人的领地,里面摆满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家庭妇女或是富贵人家的佣人正是借助厨房以及厨房中陈列的物品,通过自己的勤劳和技巧向主人表现自己的责任、忠诚与能干。不管是家庭妇女,还是地位低下的佣人,从文化研究的角度来审视厨房的话,厨房无疑会体现出一种明显的身份阶级以及与之对应的阶级压迫。

小说中当葛丽叶走入主人的画室为他打扫画室并研磨颜料之后,屠夫的儿子小彼特对葛丽叶说“你正陷入你不该去的地方”“他们的世界和你的不同”[3]146。小彼特这样说一方面是出于他的自私,因为他不想失去自己心仪的姑娘,另一方面也道出了葛丽叶行为危险的深层原因——“不同的世界”也就是不同的身份,不同的价值观及生活方式。一个佣人又怎能踏入上等人的领地?葛丽叶在当佣人的三年时间里所遭受了巨大的刁难与委屈,就连本应不谙世事的孩子,都从中使坏来诬陷葛丽叶偷窃女主人的首饰,而偷窃这样的罪名在一个佣人身上发生在他们看来也是再自然不过了。仆人的身份就代表了贫穷,代表道德上会更堕落。

厨房除了能表现整天围绕其间劳动的人的身份之外,厨房里的食物也能体现这个家庭的社会地位。贫苦人家的厨房里做出的食物是清淡的,所以小说刚开始,葛丽叶在厨房里听到外面的说话声里听出“奢华的地毯、书本、珍珠和毛皮”[3]2的味道。葛丽叶家随着父亲的失明日子是越来越紧张,生活中方方面面都得精打细算才能勉强维持,于是她不得不外出做佣人去挣那一天八毛钱,用葛丽叶的话就是“至少可以让家里不缺面包,或者吃到一点奶酪”[3]8。而她的主人维梅尔家,虽然随着家庭人口的不断增加,生活也显得捉襟见肘,但毕竟是大户人家,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为新生的孩子举办庆生宴。宴会要提前十天准备,准备各种用途的器具,选择各种上等的食物与酒饮,宴会的场面渗透着大户人家无比的奢华。而宴席当日出入府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远非只是前来道贺这么简单,因为同样的庆生宴,一个普通人家不会如此隆重,不会有这么多人。

葛丽叶在习惯了主人家吃肉和新鲜的黑麦面包的生活之后,开始感觉到自己家里“没有油脂的调味,顿蔬菜淡而无味,黑面包又干又硬”[3]43。同样对家里的摆设也不习惯,“没有大理石地砖、没有厚重的绸缎窗帘、没有雕花的皮椅。”“每样东西都简简单单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装饰。”葛丽叶感到了“单调乏味”[3]43。所以当葛丽叶的父母邀请小彼特来家里吃饭的时候,葛丽叶感到非常震惊,因为她家的贫困已经不容许多出一张嘴来吃饭的,况且还是以一种特殊的身份去宴请。这样的宴请,虽不会像维梅尔家的庆生宴,但也得精心准备,而这种准备对她们家的现实情况来说也意味着要节衣缩食。聪明的母亲没有做肉给肉贩的儿子吃,因为一个从小生长在屠夫家里的儿子能很容易从肉的好坏清楚地判断出这家人的富裕程度。她的母亲炖了一锅鱼,里面还加了龙虾。

葛丽叶母亲坚持要宴请彼特,很大原因是他是屠户的儿子,拥有了他也就拥有了温饱的未来。对食物的特意准备一方面要掩盖自己家的贫困,另一方面也试图提升自己家的经济地位。葛丽叶的母亲将房间里摆放了一块她父亲剩下的最好的瓷砖以便让让彼特能够看见,意图在于告诉彼特他们的家并不是穷困人家,也有能力吃大鱼大肉,也有能力摆些艺术品来装饰屋子。从这个意义上说,厨房这一日常生活空间以及这一空间的附属物俨然都成了一种身份的隐喻。也正是因为在厨房中的这种身份也加剧了葛丽叶的苦难,也助长了身处上流社会的维梅尔的资助人凡李欧对她毫无顾忌的猥琐,以及凡李欧对另外一个女仆人的伤害,都是空间隐喻的身份鼓动着他进行对另一个阶级的压制,而地位低下者却只能容忍这种压制,不敢做出任何的反抗。

二、画室:权力争斗的场所

画室,是一个只归属于少数人的艺术空间。虽然艺术的创作来源于日常生活,但是画家的画室应该是和日常生活空间隔离开来的,普通人即使走进画室,也只是带着参观或是猎奇的心理,因为我们似乎永远无法拥有与画家一样独特的眼光和创作灵感。“房间井然有序,看不到日常生活的杂乱无章。它和屋子里其他部分都不一样,几乎完全属于另一栋房子。关上门后,很难听见小孩的叫喊、卡萨琳娜钥匙的叮当声,或是我们的扫帚扫过地板的声音。”[3]30从这几句话的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出维梅尔的画室其实是和日常生活里的嘈杂有了明显的分界。这是一片神圣的领地,一个艺术家能够不被打扰而能心平气和的地方。在后来葛丽叶为了方便帮主人打扫房间及研磨颜料从地窖搬到了阁楼上住。对这个新的“卧室”,葛丽叶异常欢喜。因为“亚麻籽油的清新芳香和颜料泥土的麝香气味”能够进一步激活她内心对艺术的感知,同时阁楼上也能望见那座新教教堂,“我喜欢窗外新教教堂的景色,以及四周的寂静”“在这里,我独自一人,高高地栖息在嘈杂喧闹的家庭生活之上,从遥远的距离观望着”[3]101。同样,阁楼已经从空间上与外面的嘈杂隔离开了,能够让劳累一天的葛丽叶享受一份清静。

葛丽叶之所以能走入维梅尔的画室,从他们第一次在厨房里见面就预示出来了。本来是一个充满繁杂劳务的厨房里,葛丽叶将切好的菜根据种类和颜色摆成不同的形状,而且把相冲突的两种颜色分开。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何如此摆放,只是觉得它们应该如此摆放。这吸引了维梅尔的注意,这是朴素平淡甚至是乏味的生活当中的一点调味品,是艺术对乏味生活的一丝点缀,葛丽叶的这种说不清楚但却一直坚持的行为正如画家用直觉来创作一样。在此,厨房变成了画室,葛丽叶可以自由发挥其艺术潜能的画室。也正是因为葛丽叶天生的艺术才能才使得一个本来该穿梭在厨房洗衣房以及肉铺之间的佣人有一天走进了画家的画室,开始打扫房间,后来是研磨颜料,再到后来为主人的画上偷偷填上一笔,最后成为名作的主角。葛丽叶作用的提高,我们还不敢说是地位的提升,是因为她自己的能力。她能够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将摆在特定位置的物品丝毫不差的归于原位,因为她用自己的手指去丈量不同物品之间的距离及角度。同时,葛丽叶能知道哪些应该清理,哪些不应该清理,因为她知道哪些东西擦过了就可能影响室内的光线,而光线的改变会影响作画的效果。本来有着艺术潜能的葛丽叶在主人的画室里明白了天空的云朵不是单纯的白色,里面还有蓝色和黄色以及绿色,这也养成了她不停观察物品的习惯,并且习惯了在他身边,“他在那里的时候,我不是很在乎寒冷,当他站在我身旁时,我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3]100。而葛丽叶在维梅尔的心里成了一个对他有帮助的人,他也能从葛丽叶的身上学到东西。一主一仆,似乎成了能读懂彼此内心的难觅的知音。

小说中葛丽叶的头发有着明显的象征含义,葛丽叶是一直用头巾盖住自己的头发,画作中的少女的一个很明显的特征是戴着头巾。但是当葛丽叶换头巾时头发“像波浪一样披落在肩膀上,一整片深棕色像是秋天的原野”[3]180。而此时,维梅尔正在门口凝视着她。“如今他看过了我头发,如今他看过了赤裸的我,我不再觉得自己有什么珍贵的需要隐藏起来的东西。我可以更为自由,若不是对他,那么就是对别人。我做了什么,或是没做什么,已经不再重要。”[3]182这里的头发,至少对葛丽叶自己来讲,象征了一个少女最珍贵的贞操。再之后的情节是葛丽叶在傍晚跑到小彼特那里,“我伸出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撑住自己,直到他找到路径进入我的身体,并开始有节奏地推动。他让我感到疼痛,不过当时我回想起在画室里我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的景象,我彷佛也觉得有某种快感”[3]180。小说中这一情节,加之葛丽叶在维梅尔要去她扎耳洞时的痛苦,“我把针从火焰中移开,让烧红的针尖转为暗淡的橘色,然后变成黑色。我倾身向镜子,望着自己的脸孔好一阵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闪烁着恐惧”[3]185。葛丽叶的痛苦及流泪都是缘于维梅尔的画作,是葛丽叶心甘情愿所为,这些都象征了主人与仆人间柏拉图式的爱恋及献身。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画室之中。这里的画室也成立权力争斗的场所,因为女主人都不能涉足的画室,一个女佣人竟然走进去了,而且还成了画作的主角。更况且画作中的葛丽叶戴上了女主人的珍珠耳环。就像厨房的食物能象征一家人的社会地位及身份一样,一个人的衣着以及所佩戴的首饰也与其身份融为一体,比如说中国古代皇帝会在臣民立了大功后例行封赏,有的加官进爵,有的赐予金银财宝或者房产田地,而在清朝皇帝经常赐黄袍马褂给个别的臣民,而这一黄袍马褂就成为一个护身符,因为黄袍马褂代表了身穿龙袍的皇帝以及皇权。同样,小说中女主人的珍珠耳环,也就象征了主人自身,珍珠的高贵也象征了主人的高贵。地位低下的人是不可能佩戴珍珠的,即便到后来维梅尔死后遗嘱中要求将这幅耳环送给葛丽叶,葛丽叶在接过耳环之后还是给卖掉了,因为作为肉贩的太太也是没有高贵到能够佩戴这幅耳环。作为高贵身份的象征的耳环戴在了下人的身上,卡萨琳娜如何不歇斯底里?而她愤怒的根本原因也不是在这个物质意义上的珍珠耳环,而是这个珍珠耳环背后所象征的身份。珍珠耳环从她身上挪到了葛丽叶的身上,也暗示了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她的愤怒是维护自己的权力的斗争。当卡萨琳娜愤怒的对丈夫喊道为什么不在画中画自己时,维梅尔的回答是“你和孩子们不是这个绘画世界的一部分”,而这句话接着的意思正如卡萨琳娜的反问:“那她就是?”[3]198卡萨琳娜与葛丽叶的冲突上升到了极点。小说中最直接反应权力争斗的意象是小说中出现的刀锋。第一次是小说开始在葛丽叶家的厨房,正当维梅尔仔细端详葛丽叶的创作时,卡萨琳娜的裙摆挂掉了葛丽叶的刀,地上旋转了几圈,吓得卡萨琳娜失声尖叫。第二次出现是在画作完成之后,卡萨琳娜拿着刀子准备毁掉画作之时,被维梅尔及时制止,刀子掉在了地上,旋转之后落到了葛丽叶的脚下。如果维梅尔不能及时制止,刀会直接插进画面中葛丽叶的眼睛。

三、教堂:监视的眼睛

法国思想家福柯曾提出过“圆形监狱”的概念,认为我们的社会是一个“监视社会”[4],而空间就是一种权力为了达到监控目的而人为建造而成的,是权力机构控制民众的一种方式。小说中教堂的尖顶正如“圆形监狱”,以空间上的绝对高度获得了监控和威慑的力量。“空间本身即是一种‘产物’,是由不同范围的社会进程与人类干预形成的,又是一种‘力量’,它要反过来影响、指引和限定人类在世界的行为和方式的各种可能性。”[5]空间的生产是人为的,是在一种社会模式和知识编码下构建而成,生活于空间之中的个体会慢慢接受这种知识,也会慢慢习惯于这种监控,并最终达到一种自觉。

教堂,并不是单纯作为某种相同信仰的人群集体朝拜的场所,在朝拜者伏在地上向他们心中的神来祷告之时显露出他们的虔诚与皈依。教堂除了具有朝拜和祈祷的功能之外,另外也具有这种监视功能。“教堂又高又尖的钟塔让我联想起石头做的鸟笼,父亲第一次带我们爬上塔顶,我永远忘不了展开在我们眼下的台夫特景色,每一栋小小的砖房、陡峭的红屋顶、绿色的水道以及城门都深深印在我的心底,影像虽小却无比清晰。”[3]小说宗教气氛浓厚,多次提到教堂及教堂的尖顶,葛丽叶将教堂的钟塔想象成石头做的鸟笼,这个比喻也暗含了她就如同笼中的鸟,是逃不出去的,或者说是不愿意逃出去的,主要是她在内心深处接受了这样的一种教堂所代表的信仰。这种信仰表明了一种身份和归属,个体的心灵与教堂的尖顶时时刻刻联系在一起,几乎可以说自己的内心深处就已经牢牢竖起了一座教堂,一座属于她们自己的教堂。

这种强烈的个体自觉会在教堂之下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得其他信仰的人群遭到排斥甚至是迫害,而其他的人群为了躲避这种排斥或迫害也会自然的形成另有一个群体。“我不认识半个天主教徒,在台夫特,他们是少数,我们街上或者我们去的店里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不是说我们刻意避开他们,而是他们自成一个圈圈。在台夫特他们并没有受到排斥,但这不表示他们可以公开宣扬他们的信仰,他们保守地选择一些外表看起来不像教堂的场所,默默举行礼拜。”[3]显然,新教与天主教有着彼此不一样的思想和习俗,以至于都不会主动的踏入对方的领地半步,彼此都形成了自己的一块领地,在这样一块自己的领地里自己有权力进行支配。这种信仰上的对抗对群体中的个体而言基本上成为了集体无意识,即便是孩子时候的葛丽叶,从广场上的六角星上做游戏,从不同的角出发能够到达城市的每个角落,但是对于能够到达天主教区的那个角她和弟弟妹妹从来都没有尝试着走过。

小说中,除了天主教与新教在外化的教堂上存在差异,各自信徒的家中装饰也不一样,这些其实都是通过空间上的建筑或装饰来区分自己与他者的不同。当信仰新教的葛丽叶由于生活所迫不得不进入主人在天主教区的家中时,她对主人家墙上挂着的耶稣受难图、圣母玛利亚和三王朝拜圣婴图倍感难受,即便劳累了一天也无法顺利入眠,闭上眼睛后大脑中就清晰浮现画面上的每一个细节。对新教教徒而言,他们不讲究偶像崇拜,所以也不可能在自己家里或是教堂里看到类似的画,这也造成了一种新教与天主教在空间布置上的反差。葛丽叶从一个熟悉的空间走入了不熟悉的空间,从一个属于大多数的个体变成了少数人中的个体,进一步加剧了她的不适。她做工期间忍受的种种不舒服,很大程度上也是这种空间上的压迫感,以及缺少了自己所熟悉的空间给与她的支持,这一点可以从她回家之后的感觉看出来,“我们前往我们的教堂做礼拜,在那里,我的周围都是熟悉的面孔和对话。坐在母亲河阿格妮丝之间,我感觉自己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安稳地靠在教堂的长椅上,我的脸则从戴了一个星期的面具下融化。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3]。

葛丽叶对信仰的坚守以及后来在天主教区的焦虑也会引导读者进一步问这样的一个问题:既然信仰的力量如此巨大,那么作为新教徒的维梅尔为何后来皈依了天主教?这个问题可以这样来看,小说对维梅尔的房子进行了勾勒,那是一座紧邻着马伦港而建的大房子,隔河就可望见高高的新教教堂的尖顶。而附近其他的房子都是沿着运河紧紧相连的狭窄砖房,给人一种拥挤的感觉。另外维梅尔的房子二楼上的窗户有三个,而台夫特其他的房子仅有两扇窗户。不管从房子所处的位置以及建造的外观上我们都可以看出这样一家人在空间占有上要强于其他的人,是一个富裕的大户人家。但是这个大房子里面却并没有在外面看来那么开阔,房子里面让人感到一种阴森的,透着一股哥特式的寒气,除了孩子的吵闹以及偶尔的访客外,大多数人是少言寡语的,尤其是作为主人的画家维梅尔,艺术思维活跃,但话却不多,即便是在该说的时候都基本选择了沉默。有着极高艺术天分的画家,妻子却是一个对艺术一无所知的世俗的大户人家的女子。我们还能看出维梅尔的创作基本是受到限制的,很大程度上要受制于他的资助人。这或许也导致了他的忧郁,也最终导致他对同样有着艺术天分能够激发他创作灵感的仆人葛丽叶的爱恋。但是他终究是要在这样的房子中生活,这是一种身份的选择。如果选择了自由,选择了葛丽叶,那么他就得放弃这一种得之不易的,一种被弃了自己最初的信仰而重新获得的身份。小说最后葛丽叶站在广场的六角星处做选择,在诸多选择中坚定的选择了自由,选择了不受任何束缚,符合她身份的一种生活,最终嫁给了肉商的儿子小彼特。

三、教堂:监视的眼睛

小说《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讲述了一段跨越 12年的少女葛丽叶的故事,从中我们读到了葛丽叶与男主人的爱情以及葛丽叶与女主人的争斗,但是故事却绝非现代社会小三与原配之间歇斯底里的争斗的预言,也不像《音乐之声》以及《简爱》中的女主人公那样最后都收获了圆满的婚姻。从小说讲述的故事中我们更多读到的是苦难与无奈。而所有的苦难与无奈都通过小说中出现的厨房、画室以及教堂中清晰展现出来的,通过对主要空间的解读,展示出了在物理空间的背后蕴含的权力、身份、信仰等社会文化属性的强大力量。空间作为一种知识的构建,对生活其间的个体产生着重要的影响。厨房所隐喻的下等人身份注定要使葛丽叶遭受主人家的刁难与压迫;画室里也由于不同身份的人的跨入而成了权力争斗的场所;时时闪出的教堂尖顶实施着监视的功能,指引规训着人们的行为,同时它也会成为人心中沉重的十字架。维梅尔背弃自己的信仰而改信天主教就是个例子,面对隔河而立的新教教堂,会进一步加剧了维梅尔的精神负担,变成一个忧郁之人,最终英年早逝。而葛丽叶听从内心的声音,在诸多选择中从容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道路,过起了不亏欠任何人的平淡生活。厨房与画室与教堂的空间转换,让我们重新思考空间与权力和身份的关系,为进一步解读小说提供了新的视角。

[1] 陆杨. 文化研究导论[M]. 上海: 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6: 359.

[2] 迈克·克朗. 文化地理学[M]. 杨淑华, 宋慧敏, 译. 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5: 27.

[3] 特蕾西·雪佛兰.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M]. 李佳珊, 译. 海口: 南海出版公司. 2007.

[4] 米歇尔·福柯. 规训与惩罚[M]. 刘北成, 杨远婴, 译. 北京: 三联书店. 2003: 243.

[5] Wolfreys J. Introducing Criticism at The 21 Century [M]. Edinburgh: 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 2008: 8.

Spatial Reading of 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

LI Changli
(English Teaching Section, Capital University of Physical Education and Sports, Beijing, China 100191)

With literature field’s intense concern about space in the 20th century, people transfer their attention to space from time and history; thus comes spatial transformation of literature, and combination of literature and geography, which broadens the boundary of literal study greatl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ace criticism, the kitchen, painting room and the church in the novel 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 are more than the background of the novel, but reveal such social characteristics as power and identity. This kind of reading is in accordance with cultural stud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with great emphasis on identity, knowledge and power, and this kind of reading will contribute to a thorough understanding of the novel.

Girl with a Pearl Earring; Space Criticism; Social Characteristics

I106.4

A

1674-3555(2014)03-0086-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4.03.013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周斌)

2012-11-01

李长利(1980- ),男,河北青龙人,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及英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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