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非洲屋脊”——乞力马扎罗山
2014-03-18魏同超
魏同超
为了不给自己留遗憾
第一个登上珠穆朗玛峰的人,是新西兰登山者希拉里,当被问及为什么要去登世界最高峰时,他这样说: “因为它就在那儿! ”
书上说,目前地球上七大洲最高的山峰,唯独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雪山(Kilimanjaro)是可以接受商业攀登的,也就是说身体好的你我俗人,只要能花个万八千的,都有机会不借助氧气瓶和专业登山设备登顶成功。眼看着自己过五张了,身体越长越胖,可能这一年是最后的攀登机会了。临行前,上大学的女儿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大折腾,我只告诉她,为了在死前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乞力马扎罗是非洲的最高峰,海拔5895米,位于肯尼亚和坦桑尼亚的交界处。据说乞力马扎罗山上的冰川到2020年将全部融化,所以最近登山的人逐渐增多。乞力马扎罗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独立式山脉,由三座火山构成:基博火山5895米、马文济火山5149米和希拉火山3962米。
攀登乞力马扎罗共有六条常用登山线路,但最流行的只有三条路线:马兰古(Marangu,也称可口可乐线路)、马切姆线(Machame,也称威士忌线路)和希拉线。马兰古路线只需5天4夜,可以住小木屋,原来被认为是最轻松的,但是最后一天的登顶难度非常大,而且对高反不那么容易适应,登顶成功率最低。而马切姆线被认为是风景好,对高反可逐渐适应,最后一天的登顶难度没有马兰古的大。我这次选择了6天5夜的马切姆线路。希拉线则超过8天,天数越多,登山费用也越高。
从摩西镇开始
一般人是到坦桑尼亚的摩西镇开始登山之行的。
摩西是个只有20万人的小镇,位于坦桑尼亚北部,乞力马扎雪山就在它的东部40公里处。我在摩西ZEBRA HOTEL(斑马旅馆)住了两天。如果我这次旅行遇到什么贵人的话,来自ibm华南公司的洪女士和我的登山向导艾思曼绝对是当之无愧!我和洪在穷游时相识,当时和另外一个北京小伙子商定,共同在2013年11月底结伴登山,但北京小伙有事无奈先自己攀登了,只有我和洪两人商定,结伴计划不变。此时是旅游淡季,临时找个同行者有多难!一个人去,费用大增不说,孤独无伴的感觉也许会毁掉你全部计划。于是,我在11月20日晚上终于等到了这个外型瘦弱的女孩,她一边咳嗽着,一边毫不留情地跟旅行社砍价。而我的那个导游艾斯曼,绝对是上帝赐予给我的天使向导,6天后连拖带训把我拽上了乞力马扎之顶!
21日早六点,旅行社的车载着洪来到斑马酒店大堂接上我,直奔曼切母村,也是6天5夜登山路径的启点,马切姆线的起点。
开始无知无畏的征程
如果你有马拉松选手那样足够的体力,有恰似江姐那样的共产党员的坚强意志,那么你完全可以在24小时内,感受到地球上最美丽山峦的异样分明的气候变化:海拔2000米以下是热带雨林气候,在那里的丛林行进,你头顶的树枝上奔窜着猴子,飞翔的五彩小鸟盯着你手中的面包片,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有只花豹和你半路遭遇,让你浑身出冷汗;3000米以上是温带荒原气候,植被明显变低变粗,你甚至能从到处流落的火山流岩闻到当年喷发的硫磺味,雄鹰甩着坚硬的翅膀翱翔,你能从岩石缝隙中看见到处乱窜的土拨鼠;海拔4000米以上你就能看到路上的结冰了,呼吸变艰难,这是典型的高原气候,登山不再变得有趣,你基本看不到碧绿的植物了,四周是死般的沉静,而且无明显的道路标志。没导游指路你贸然前行等于自杀!人此时的心情只有疲劳和恐惧;海拔5000米以上则是白雪和死亡世界,踏过羊肠山道,你走两分钟可能就要坐下休息三分钟,前面道路上不时出现石头玛尼堆,那是为以前登山者遇难处所做的记号,你需要往里扔两块石头表达对死者的敬意!这时你无路可走,只能咬着牙往前走,翻过数不过来的小山头!
11月21日,我们从1800米高的大门爬了六小时。头两小时顶着猛烈的阵雨,到晚上七点终于到达营地。那天马切姆线整天只有三个游客登记进入,我,洪,还有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西班牙年轻人。
生活在北美的几年里,偶尔在一个周末去多伦多老人公寓当志愿者,当我看到那众多孤单的华人老者背靠轮椅,嘴里留着口水、眼光无神地被人推着时,我暗暗对自己说,我可不想要这样的“福利”晚年,一定趁能动的时候多折腾,世界太大,人生太短,到乞力马扎罗来折腾我梦想了近十年!这次登爬可能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拼死也要上去!
看着艾思曼每每甩我上百米的情形,我感觉到他心里一定对我的行进速度不满,“魏,你走路一定跟上节奏,别老拍照!” “魏,你吃的太少,不吃给你炖的牛肉,你怎么有能量登山?” “魏,走路一定别东张西望,如果你出事了,我的导游证也会被吊销,我老板会解雇我的!”于是,每天早上我笨鸟先飞,先独自沿着路径离开营地自己赶路。我严肃地对他说,只要你把我带上kili top,我给你双倍小费!说话那刻,能感觉到艾思曼眼睛冒的光和脸上的笑容!从此,艾思曼对我照顾有加,每天出发前像父母对孩子那样,把我浑身上下仔细观察,水壶的水灌满,鞋带重新系好!一路上我们的话题也轻松多了:“你看那个走在我们前面的西班牙大个子,他登峰可是花了2500美元啊,所以他住的帐篷更宽敞,不像你们的帐篷那么低矮。”说到我们每人登山只花950美金,洪的功劳居高至伟,这个ibm的编程师在我看来,更适合做她财务总监,对于花费的各种费用门清。她一路上鼓励我,一定要坚持,poly poly(斯瓦希里语,慢慢走)别半途而废,否则后悔终生!
11月22日,早上六点被导游喊起来吃饭,开爬。我心里很有怨言,但到下午三点刚到3750米的希拉营地,钻进帐篷的瞬间,大雨顷盆而下,夹杂着冰雹,我至今清楚的记得,我当时累得一只脚脱了靴子后,都没有力气侧身拔下另一只靴子,和伸手去够在帐篷另一端的水瓶,就闭眼入睡了!
最艰难的第三天
11月23日,第三天,早上起来时,艾思曼告诉我们,今天将是最艰难的日子,因为我们要首次登到4500米以上的高度,然后掉头向东,顺坡而下,再返回3600米的营地露宿。“挑夫们走近路可不攀4500米的高度,但你和洪需要跟着我和塞以德(洪的导游),一定要登上这个高度,以检验你们两天后是否能适应这样的海拔高度,冲击山顶!”艾斯曼说这话的时候,根本容不得我和他有任何商量余地!此时洪的咳嗽还在继续,但她毫不犹豫大步前行。我突然想起,她昨天早我一小时到达营地。我就对自己说,人家一个瘦弱女子都毫不畏惧地前进,我一大老爷们老提这提那的多没面子。于是,硬着头皮向上爬!endprint
Lava一词来自冰岛语,是火山岩浆的意思。我们从很远处就看到两个lava堆积而成的棕色柱子,确切说是小山,可每靠近一步都气喘吁吁,这里已经是4500米了,我们看到了第一个玛尼堆。这时风更猛,我们躲在一个石洞旁吃午饭。这时,艾斯曼指着几十米外的西班牙人和他的导游低声提醒我俩:“快看,那西班牙小子吐了,他适应不了这个高度,哈,我看他的旅程快结束了,你们知道吗,他的导游文森特是我的朋友,早上吃饭他还嘲笑我带一个中国动作缓慢的家伙登山,肯定没戏。现在他的客户马上要挂了!”我知道那个动作缓慢的家伙是我。
下午四点,翻过4000米火山的我们又回到巴林科营地,《孤独行星》这本书把这个营地归纳为整个乞力马扎罗最具有浪漫风景的营地。它坐落于一片松柏之间,三面环山,北侧被白云环绕,惨烈的夕阳染红了西面壮观的山峦,让人叹为观止!营地的公共厕所居然是位置最好的房子,背靠云雾环绕的悬崖。山鹰在空中盘旋。我们品尝着厨师做的正宗的土豆烧牛肉和奶油汤,思考着未来三天更艰难的行程。
夜里,尽管紧紧裹着厨师刚换给我的军用厚棉睡袋,但仍然被冻醒!第二天吃早饭时,艾思曼带着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指指远处的帐篷:“你们快看,西班牙人下山了!”果然,西班牙小伙子正向我们招手道别,步履蹒跚地跟着导游往山下走。
根据坦桑尼亚国家公园管理局统计,每年有平均两万游客来攀登乞力马扎罗,出现高原剧烈反应的占一半以上,而最终能登顶的不到七成。
西班牙兄弟的中途退出没让我有一点兴奋,反而增加了我的恐慌——可能马上就要轮到我了!2012年年6月,我在尼泊尔爬EBC线路时,遇到一个西藏来的专业登山高手,他的一段话我印象颇深,大意是凡能登上5000千米以上高山的人,不一定是身体最壮的,也不是最瘦的,而是内部机能适应力最强的。
到达最后大本营
第四天的攀登一开始就给我们个下马威。首先要徒手爬过3900米到4200米海拔高度的barranco wall,倾斜七十度的岩石墙,转眼间我们变成了攀岩选手,手脚并用!我记得经过一块大黑石时,艾斯曼告诉我,它叫rock of kiss,意思是你必须双手抓住两旁山崖的树枝,脸去贴着石头,挪动双脚才能通过。下面就是沟崖,靠,够吓人,也累死了。过到4200米上缓坡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远处的乞力马扎雪峰下跪!感谢它准许我这么靠近它。我崇拜它!
但很快,又一座更高的雪山横亘在我面前,我遵照艾斯曼的叮嘱,跟在他后面走。每走十分钟,我就抬头看看离山顶还有多远,当发现自己的挪动距离,类似蚂蚁的运行线路那样短,根本没希望跨过眼前的高不可攀的山峰时,我一下子坐在地上喘粗气,拒绝前进。三四次重复后,洪和她的导游塞以德已走在前面看不到踪影了。艾斯曼动怒了:“听着,魏,如果你走路老看前面的高峰,你肯定会失掉信心,这样你根本爬不上乞力马扎山顶,看在你多给我小费的份上,我肯定带你上去,但你必须听我的话,你只能看我的脚后跟,不许在看前方。Ok?”
整个第四天的行程对我来讲简直是灾难,爬过一个山峰又接着爬下个山峰,山套山!踏着千里光(气力马扎高山的植物)的痕迹,十倍的努力、百倍的疯狂不停赶路!为了更好安定自己的情绪,我打开苹果手机的音乐,当听到我最喜欢的酷玩乐队的《viva la vida》这首歌时,我的眼泪居然掉了下来。过去我听了它无数遍,但此时的它,对我意义深远,它支撑着我向前迈进。艾斯曼生怕我突然想不开,做出啥出格的事,就更加跟随我左右,也不像先前那样严厉训斥我了。艾斯曼鼓励我:“魏,马上要到巴拉福营地了,你再坚持一下,就走两小时,到营地休息后,夜里我们就冲顶了,那个不是你希望的吗?!你一定要坚持走下去,少停步,poly,poly!”
对啊,这不是我十年梦寐以求的目标吗?再有十小时就实现了,加油!我不断给自己打气,咬牙向前走!
转眼过了两小时,营地仍无踪影,我心里明白,艾斯曼说两小时到营地,是以他健步疾行的速度,对我可能至少得四小时。
这时东面开阔的山野尽头出现两个黑影,越走越近,艾斯曼兴奋地说,一定是厨师扎德带人迎接咱们了,他们早把帐篷搭好了。哈哈,我内心狂喜,幻想着十分钟后就能喝到热咖啡了。
扎德见到我,毫不犹豫地卸下了我背后的背包,和艾斯曼有说有笑向前走。踏过了我幻想的十分钟的步行距离,还是一片荒野,然后又是一座低丘,而艾斯曼三人已经没了影!我猜他们可能认为,在如此接近露营地的情况下,我不再需要帮助。一个人郁闷地又走了两公里,累的前心贴后心,猛抬头,看到艾斯曼在前面的隘口等我。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就在艾斯曼开始给我套雨衣的时候,我突然吼出了憋在心中数天的话:“why I spend fucking 1000 dollars to climb this damned mountain? I am a stupidest jerk!!!” (为什么我要花这该死的1000美元来登这个破山,我真是个大傻瓜)
艾斯曼对我爆如此粗口毫无心理准备,但还是耐心地跟在我后面,“魏,别发火,你看到前面的山崖上有几十只帐篷了吗,那就是我们的营地,厨师已经把意大利面煮好了,keep going,I know you can do it。”
“山崖露营地?!what a hell!”我仍然不依不饶。是啊,我真正体验到中国古代谚语“望山跑死马”的含义了。就是这段濛濛雨雾中的山径,又让我消耗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穿过一座座各种尺寸的帐篷(这个露营地是至少三条从不同起点登顶乞力马扎雪峰的最后大本营,所以众多登峰者在这里休整最后数小时后,在夜里开始冲顶),我终于看到悬崖最旮旯处我们的帐篷,脑袋先进入帐篷,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气力脱鞋,就把厨师扎德喊来帮我把两只靴子扒下来,跟猪一样爬进帐篷里,叮嘱扎德帮我把门拉锁带上,并叮嘱他两小时内不许打扰我,因为我要tmd睡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