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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片无情境,余生只好语梦痕
——关于《小团圆》中“弗洛伊德式”的梦

2014-03-18

关键词:团圆弗洛伊德张爱玲

袁 媛

(蚌埠学院文学与教育系,安徽蚌埠 233030)

原来一片无情境,余生只好语梦痕
——关于《小团圆》中“弗洛伊德式”的梦

袁 媛

(蚌埠学院文学与教育系,安徽蚌埠 233030)

《小团圆》详述了四个弗洛伊德式的梦,分别是“大太阳里微笑的脸”“没有树干的棕榈树”“有裂纹的小橱”“松林间的小木屋”,由此串联出九莉的感情之路,即爱的确定—爱的屈服—爱的伤痛—爱的终结,她逐步认清爱的现实,并最终完成对自己的精神疗伤。梦境叙述也使得《小团圆》获得新的艺术价值,张爱玲在创作中展示出潜意识的精神作用,成功地解析了九莉之情感态度,描绘出一位女性心理和生理成长成熟的曲折历程,也在一定层面上呈现了张爱玲的内在性意识。

张爱玲;《小团圆》;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心理;内在性意识

2009年,曾被张爱玲在遗嘱中要求销毁的小说《小团圆》由台湾皇冠出版社出版。这部小说延续了张爱玲一贯的家族题材写作,无论是肯定如王德威所论“重复”叙事学[1],还是诟病如有言张爱玲“五十岁写的跟二十岁时写的一样”,张爱玲还是让这部小说有了超越她以往同类题材作品的地方,那就是它恐怕是张爱玲唯一一部以梦始、又以梦终的作品,并且梦的意象贯穿全篇,小说中的九莉常做梦,并详述了与邵之雍有关的四个梦。

在某种程度上,梦具有生存论性质,正如弗洛伊德所认为的,“梦在被分析之后,可以看成是对充满意义和情感的思想过程的一种替代”[2]391。虽然弗洛伊德所开创的精神分析学说是以梦为研究对象的,是日常的梦,是不受意识控制的,而文学的梦境则是作者理性创造的,二者的区别是显著的,所以九莉的梦是人物所有,是艺术创作,但是张爱玲在文本中明确表示过九莉的一些梦“一望而知是弗洛伊德式的”①本文未标出处之引文均出自: 张爱玲. 小团圆[M]. 北京: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8.,既然她赋予这些梦以弗洛伊德意味,因此,以弗洛伊德学说来解析九莉的梦是可行的。同时,弗洛伊德认为“所有的梦是愿望的达成,所有的梦都是对压抑的欲望的扭曲和伪装的表现”[2]91,梦是通过象征的方式来间接地表现这种欲望的,而象征的表象就是梦象,梦象是解梦的基础,因此,解析九莉的梦的切入点就是她梦中的梦象。

本文试图藉由解析九莉的梦的弗洛伊德意味,来探究寡言而平静的九莉的情感过程和心理历程,并试图理解张爱玲留下的那个问题,那就是在《小团圆》这个“热情的故事”中“爱情幻灭后还能留下点什么”的问题[3]7。

一、梦一:“大太阳里微笑的脸”

“九莉给之雍信上说,她梦见告诉她的老女佣关于他,同时看见他在大太阳里微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是深红色的脸。刻满了约有一寸见方的字浮雕,有两三分深,阴影明晰。她觉得奇怪,怎么一直没注意到,用指尖轻轻的抚摸着,想着不知道是不是还有点疼。”

这是九莉确定自己爱上邵之雍之后描述的第一个梦。两人的交往也是经历了一番曲折。邵之雍第一次“求婚”,并未得到九莉的回应,“他孜孜的微笑着久久望着她”,而“她不去看他,水远山遥的微笑望到几千里外”,九莉甚至笃定自己“不过陪他多走一段路。在金色梦的河上划船,随时可以上岸”。但当邵之雍打了门警,又拿出钱给九莉还给她母亲后,九莉才觉得未来有了确定,两人关系得以明确。

九莉迫切地要与她信任的人分享这一讯息,但在现实中她不是喜欢向别人倾诉的人,因为自幼的经历使她明白向谁倾诉都得不到满足与安慰,过后总是懊悔真情错付,所以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别人,包括自己的母亲。而“梦的内容乃是一种愿望的满足,而它的动机就是愿望”[2]91,九莉于是在梦中首先实现了她倾诉的愿望,梦中她有一位倾诉对象——老女佣韩妈,这是她童年时期以来最亲近的人,曾待九莉有如亲生女儿,韩妈称自己的女儿“大姐”,有时也叫九莉“大姐”,这是母亲对自己女儿的称呼。

其次,九莉倾诉的内容是关于爱。据弗洛伊德观点,太阳为男性的象征,之雍在“大太阳里微笑的脸”寓意着九莉如沐春光,爱是热,被爱是光。并且九莉醒后自己明白刻着卐字的意思是充军刺字,卐字代表轴心国,是标记,为我所有的意思。又因韩妈女儿深红色的肤色为太阳所晒,故梦中邵之雍在太阳下微笑的脸亦是深红色,因此此梦的核心梦念是九莉得到爱人,梦意是爱的确定。并且对于这个梦,九莉进一步以诗说明:

“他的过去里没有我,/寂寂的流年,/深深的庭院,/空房里晒着太阳,/已经是古代的太阳了。/我要一直跑进去,/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呀!”

当这个太阳照到九莉时,就不再是“古代的太阳”而是可以令人微笑的大太阳了。这个梦的梦念可进一步分析为爱的确定及其专属意味的表达。然而,这个梦对于九莉而言,是一种愿望的达成,因为现实中邵之雍未必理解她的这番心思,他既不懂为什么刻着卐字,也不喜欢九莉那首诗,这点九莉也明白,“他的过去有声有色,不是那么空虚,在等着她来”。由是梦境的美好与现实的辜负形成一种反讽(ironical),在一定程度上预示了两人情感态度的分歧。

二、梦二:没有树干的棕榈树

“她梦见手搁在一棵棕榈树上,突出一环一环的淡灰色树干非常长。沿著欹斜的树身一路望过去,海天一色,在耀眼的阳光里白茫茫的,睁不开眼睛。”

张爱玲借九莉之口明确表示“这梦一望而知是弗洛依德式的,与性有关”,因为在弗洛伊德的释梦中,树是男性的象征,这个梦仍然与之雍有关,“耀眼的阳光”承接前一梦的“大太阳”,写出爱的眩晕感。

此梦的核心梦象是棕榈树,这一明确的树名也与九莉的愿望有关。邵之雍的私生活头绪众多,感情泛滥,随接触的增多,九莉感觉到他在这方面的精神需求很强烈,而且知道这种状况没有办法改变,“他是这么个人,有什么办法?如果真爱一个人,能砍掉他一个枝干?”九莉知道不能。因此,当邵之雍把自己的各种情事说给九莉时,九莉表现地很平淡,她从来没妒忌过绯雯,也不妒忌文姬,这让邵之雍深以为异,觉得九莉并不介意这些。

事实上,九莉努力将他的滥情视为无所寄托的症结,自以为理解他处处留情是由于对女人的博爱,甚至将之视为他的一种生活情趣,并不相信小康小姐的事,小康和绯雯一样不必介意,因为只是“绯闻”算不得真,她仍看重这份情。但这样的为邵之雍找理由,其实都是“因为不能正视现实”,梦说了实话,九莉是在意的。在潜意识里仍有愿为彼此唯一的愿望,因此在梦中依然有爱的“耀眼的阳光”,阳光中的棕榈没有树枝暗示出她对爱人的期望,渴望“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式的专情。

但这个愿望无法达成,九莉渐生凉意,甚至在听之雍自述情史时,虽微笑听着,但心里已是“乱刀砍出来,砍得人影子都没有了”。因此,当她听到邵之雍问“一个人能同时爱两个人吗”时,觉得天忽然黑了下来,那大太阳里微笑的脸和耀眼的阳光都消失了,仅有的愿望幻灭了。对九莉而言,她能原谅他的荒唐,但荒唐的是她没有办法遗忘,原来不过梦一场。

三、梦三:有裂纹的小橱

“她梦见站在从前楼梯口的一只朱漆小橱前——橱面上有一大道裂纹,因为太破旧,没从北边带来——在面包上抹果酱,预备带给之雍。他躲在隔壁一座空屋里。”

这个梦中的梦象可以分为三组,一组是朱漆小橱和裂纹,另一组是面包,第三组是空屋。据弗洛伊德的观点,橱柜、房屋是女性象征。第一组梦象中,小橱是九莉的自身写照,“朱漆”显然与前述梦一中的“深红色”有关,曾被太阳光照耀过的她,此时已心有裂纹。第二组梦象中的面包是九莉给之雍准备的食物,这食物意指经济帮助,因为邵之雍此时落难,期望九莉能够给予经济帮助,而九莉并未言语表示,这态度令邵不快。这里有一个值得留意的细节,那就是给面包抹果酱的工具,虽未说出,但显然应该是刀,“梦都是对压抑的欲望的扭曲和伪装的表现。”[2]91所以梦中九莉准备的食物,虽是帮助但亦是决绝,钱到底消磨掉了余情。另外,刀的梦象与第一组梦象中的裂纹也有关联,小橱的裂纹可能就是由刀造成的,寓意着女性的伤口正是由男性造成,九莉所遭受到的伤害由此可见一斑。第三组梦象的空屋同样是女性的象征,梦中的邵之雍躲在隔壁的空屋里,这空屋是他的另一居所,意为他已选择别的女人,显然回应了九莉写给邵之雍的那首诗“空房里晒着太阳”,只是九莉无法跑进去了。

此梦一出,九莉便意识到这份情留不住了,该结束了,小康小姐在等邵之雍。这个决定是九莉经过思量而认真做出的。当她山水迢迢地找邵之雍问个清楚,要他在自己和小康小姐之间做出选择时,“他显然很感到意外,略顿了顿便微笑道:‘好的牙齿为什么要拔掉?要选择就是不好……’”这样的回复逼迫九莉不得不面对现实,再也无法为他的滥情找任何理由。九莉由此觉得自己“灵魂过了铁”,被迫坚强起来了,在经历过“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着,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的痛苦之后,什么样的梦都要醒了。因此当邵之雍离开时,九莉看到“一只黄白二色小花狗蹲坐在她面前台阶上,一只小耳朵向前摺着,从这背影上也就看得出它对一切都很满意,街道,晴明的秋天早晨,她也有同感,仿佛人都走光了,但是清空可爱。”

四、梦四:松林间的小木屋

“有一次梦见五彩片《寂寞的松林径》的背景,身入其中,还是她小时候看的,大概是名著改编,亨利方达与薛尔薇雪耐主演,内容早已不记得了,只知道没什么好,就是一支主题歌《寂寞的松林径》出名,调子倒还记得,非常动人。当时的彩色片还很坏,俗艳地像着色的风景明信片,青山上红棕色的小木屋,映着碧蓝的天,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着,有好几个小孩在松林中出没,都是她的。之雍出现了,微笑着把她往木屋里拉。非常可笑,她忽然羞涩起来,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在这时候醒了。二十年前的影片,十年前的人。她醒来快乐了很久很久。”

这应该是九莉最有色彩感的梦了,“像着色的风景明信片”,依旧有阳光,有微笑的之雍,有红棕色的小木屋。这样斑斓的色彩,微笑与欢情,以及梦醒之后的快乐,令不少研究者认为这梦表明九莉对邵之雍的余情未了。但事实可能并不如此。

当两人分手后,九莉从来不想起之雍,但痛苦却会时不时地无缘无故地袭来,这痛苦在她是一种“痛苦之浴”,“这时候也都想不起之雍的名字,只认识那感觉,五中如沸,混身火烧火辣烫伤了一样,潮水一样的淹上来,总要淹个两三次才退。”可见,爱情诀别之后留给九莉的痛有多重,如果不能摆脱这痛苦,九莉是没有办法继续生活下去的。姑姑楚娣结束感情的方法给了九莉一定的启示,与姑姑相亲近的绪哥哥要结婚了,姑姑选择同他讲开,仍然做感情很好的朋友,让曾经的感情在记忆里还是有始有终的美好,不会因为别的女人、钱的原因而让感情丑陋,不然在回忆里会受不了的。九莉与之雍后来的事也变丑恶了,也是由于别的女人、钱的关系,留在记忆里的全是痛苦,持久的痛苦,九莉需要有个情境来修补她的痛苦,而梦成全了她,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活泼的孩子,微笑的之雍正把羞涩的自己带往红棕色的小木屋,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

但是,“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并非是亲密的表示,这梦中的情境曾经真实地发生在九莉的生活里,在逃跑前夜,邵之雍曾向九莉求欢,当时他们两人的手臂拉成了一条直线:

“他坐了一会站起来,微笑着拉着她一只手往床前走,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在黯淡的灯光里,她忽然看见有五六个女人连头裹在回教或是古希腊服装里,只是个昏黑的剪影,一个跟着一个,走在他们前面。她知道是他从前的女人,但是恐怖中也有点什么地方使她比较安心,仿佛加入了人群的行列。……她终于大笑起来。”

但是九莉拒绝了,只觉出荒唐可笑,在前一梦所昭示出的去意已决在此刻的二人之间已形成一条直线的距离,根本无法再亲近了。因此在梦里,九莉只梦到“两人的手臂拉成一条直线”就醒了,因为再梦下去就不美好了。

“欲望的满足,这一特性才是梦的主要性质。”[4]176这个梦对于九莉而言,并非是留恋旧情的意思,而是通过场景模拟给往事虚拟出一个相对美好的结尾,从而与旧情彻底作别,因此梦成为自我疗伤与自我重塑的一种方法。这种疗伤也只能以梦的形式呈现,“因为她自己对这些事有一种禁忌,觉得性与生殖与最原始的远祖之间一脉相传,是在生命的核心里的一种神秘与恐怖”,她无法选择更为现实与直接的方法。所谓“心理活动的最后的目的,就质说,可视为趋乐避苦的努力,由经济的观点看来,则表现为将心理器官中所限存的激动量或刺激量加以分配,不使它们积储起来而引起痛苦”[4]300,九莉清楚地知道自己梦的意义在于消除痛苦,当这一目的达到,她知道再也不必经历痛苦之浴了,她醒来才会快乐很久。

张爱玲在这四个梦中先后设置太阳、树干和橱柜、空屋等梦意,它们在弗洛伊德学说中分别为阳性象征和阴性象征,具有非常鲜明的性的意味,从而展示出九莉的潜意识状态,以这四个梦串联出九莉的感情之路,即爱的确定——爱的屈服——爱的伤痛——爱的终结,她逐步认清爱的现实,也最终完成对自己的精神疗伤。张爱玲在创作中展示出潜意识的精神作用,展示出一位女性心理和生理成长成熟的曲折历程。

五、一种应对

因《小团圆》中九莉与之雍的情感细节易让人联想到张胡二人的情感历程,故《小团圆》的出版又被拿来与胡兰成《今生今世》对照。鉴此,有种看法认为《小团圆》的出版与胡兰成《今生今世》的出版有莫大关系。陈子善先生介绍[5],

“胡兰成在此书《自序》中表示:‘《今生今世》是爱玲取的书名’,他在全书最后一章‘瀛海三浅’的最后一节‘闲愁记’中又说:‘我写成了《今生今世》,巴巴结结地想要告知爱玲’,还在全书最后的‘附记’中点明《今生今世》‘文体即用散文纪实,亦是依照爱玲说的’。胡兰成再三标榜的是,《今生今世》与张爱玲的因果关系,言外之意,从书名到内容,没有张爱玲‘鼓励’之‘因’,就没有《今生今世》这个‘果’。”

1958年12月,《今生今世》上册在日本出版,次年9月又在日本出下册。据宋以朗的介绍,张爱玲的《小团圆》创作于1976年,曾于1990年和1991年跟宋淇夫妻商议出版的事宜,但直到张爱玲于1995年逝世时都没有拿定主意到底是不是出版[6]。而止庵先生在接受采访时提到[7]:

“1945年4月到1946年12月,上海的报刊不止一次提到,张爱玲在写‘一中型长篇或长型中篇,约十万字之小说《描金凤》’,可是这部作品从未面世,一向不知道写的什么。现在《小团圆》里却透露了一点消息。主人公盛九莉‘战后陆续写的一个长篇小说的片段,都堆在桌子上’,邵之雍说:‘这里面简直没有我!你写自己写得非常好。’——小说写道:‘写到他总是个剪影或背影。’好像指的是《描金凤》。假如不是虚构的话,那么这正是《小团圆》的前身。”

这样看来,《小团圆》写作的时间跨度就相当之长了,可能正是由于胡兰成《今生今世》出版在先,且胡兰成的“自说自话”有可能导致读者误以为《今生今世》完全是“纪实”,张爱玲才会在写作时仔细斟酌,以至于久久未予完成。在某种程度上,张爱玲是以《小团圆》作为一种应对,以她的声音来应对胡兰成的《今生今世》。但是她也无意于写作一本“打笔墨官司的白皮书”[3]4,因此,小说以梦境设置展现出一位时代女性在情感面前的理智与自持,强化出九莉的主体声音,完整呈现出一位女子在爱情面前的反应,极为有力地回击了男子自以为是的骄傲与“大团圆”的美梦。

梦境与现实的对立性书写早已成文学中的常见现象,不同作家藉此表达自己的内心情绪。如何其芳在《柏林》一诗中所写“从此始感到成人的寂寞,更喜欢梦中道路的迷离”[8],梦境是对现实的躲避,借画梦抒发对于现实的不满,鲁迅则喟叹“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9],他在《野草》中多篇写到梦,梦境是对现实的阻碍,曲婉地表述出他对于现实的进取姿态。张爱玲则不同,她在《小团圆》中倾向于书写梦境与现实的契合,使梦境成为小说情节的隐示,扩充了故事的承载力,表现出对于生活方向寻根究底式的探究,并以弗洛伊德式的意味令意识与潜意识同时在场,开掘了作品的深度,成功地解析了九莉之情感态度,也在一定层面上呈现出张爱玲的内在性意识。由此,梦境叙述使得《小团圆》获得新的艺术价值,小说并非是“一连串五花八门小故事的杂凑”[10],也并非如有人所说的是“一个神经质的女人空言自语的喃喃低声中,……失去了主体内部开掘的创作,将造成主体完整性的缺失,也损减了作品的深度”[11],更非是张爱玲创作的停滞。

当张爱玲特意说明期待《小团圆》与《对照记》同时出版时,小说创作与现实世界形成互文结构,有理由判断这四个梦勾勒出九莉一生梦魇的节点,而这何尝不是张爱玲的生之痛,这些梦更加佐证了小说的自传意味,若非身有所感,何以能传出此味。无怪乎当夏志清邀其写自传时,张爱玲回信说:“你定做的小说就是《小团圆》。”[3]6

只是,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后发现,原来一片无情境,余生只好语梦痕。

参考文献

[1] 王德威. 雷峰塔下的张爱玲: 《雷峰塔》、《易经》, 与“回旋”和“衍生”的美学[J]. 王宇平, 译. 现代中文学刊, 2010, (6): 74-87.

[2] 弗洛伊德. 释梦[C] ∥ 车文博. 弗洛伊德文集: 2卷. 高春申, 译. 长春: 长春出版社, 2004.

[3] 宋以朗. 前言[C] ∥ 张爱玲. 小团圆. 北京: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8.

[4] 弗洛伊德. 精神分析引论[M]. 高觉敷, 译. 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03.

[5] 陈子善. 看张及其他[M]. 北京: 中华书局, 2009: 96.

[6] 吴波. 《小团圆》争议多过《色·戒》[N]. 广州日报, 2009-03-07(B11).

[7] 张英. 这是一个全新的张爱玲: 与《小团圆》有关的种种[N]. 南方周末, 2009-04-16(D1).

[8] 何其芳. 论梦中道路[C] ∥ 林志浩. 何其芳散文选集. 天津: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7: 66.

[9] 鲁迅. 坟·娜拉走后怎样[C] ∥ 鲁迅. 鲁迅全集: 第1卷.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 159.

[10] 陈晖. 证与非证: 张爱玲遗稿《小团圆》价值辨析[J].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09, (5): 177-182.

[11] 袁勇麟. 梦里客身: 评张爱玲的《小团圆》[J]. 华文文学, 2009, (04): 17-21.

Eventually in Ruthless Situation, Dream Talking in Her Remaining Years——On the Freudian Dreams in Small Reunion

YUAN Yuan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 and Education, Bengbu College, Bengbu, China 233030)

Little Reunion tells of four Freudian dreams: “Smiling Face in the Sunshine”, “Palm Trees without Trunks”, “Cabinet with Cracks”, “Log Cabins in Pines”, there out it causes Jiuli’s way of emotions. Jiuli gradually recognized the reality of love, and finally completed her mental healing through comfirming of love, yielding of love, hurting of love and terminating of love. The narration of her dreams also gives Little Reunion the new artistic value, which demonstrates the mentation of subconsciousness as well as Jiuli’s emotional attitude and the winding course of a female psychologically and physiologically. In effect, the novel presents the inner sexual awareness of Eileen Chang in a certain level.

Eileen Chang; Little Reunion; Freud; Interpretation of Dream; Mentality; Inner Sexual Awareness

I206.6

A

1674-3555(2014)05-0068-06

10.3875/j.issn.1674-3555.2014.05.011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编辑:刘慧青)

2013-10-05

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AHSKF09-10D67)

袁媛(1979-),女,安徽蚌埠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小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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