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乡土（组诗）

寂寞的眼睛

麻将馆

小村有两个麻将馆

就象两块强劲的磁铁

牢牢地吸住整个小村

小村人耐不住寂寞

就连从前一分钱

掰成两瓣花的关里人二婶

每天都要上班一样早晚赌上两场

每次我路过

都能看到麻将馆的换气窗

不断地有浓烟向外喷射

麻将馆的台费是按赌资计算的

三元五元十元二十元不等

在这里

没有人会去计较鸡毛蒜皮的供奉

麻将馆的墙上公然悬挂着活动室的执照

麻将桌上滚动着五颜六色的筹码

看上去

是多么的合情合法

可做梦一样就把钱和生活一天天输掉的乡亲

又怎会不知

是几口微笑的利齿

把他们狠狠地嚼碎吞下

流浪的父母

喜字贴上窗棂

堂上一声爸妈叫得老泪纵横

除了这声呼唤和甘心情愿四个字

他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婚前

他们就乖乖地向儿媳交上了房产证土地证

个别没证的还要在白纸黑字上签字画押

山乡现实的婚嫁十有八九都是这种情形

婚事一般都办在冬腊月

老少在一起过一个幸福的团圆年后

老两口就在二月的早春里

迎着剪刀一样的春风

卷起半生的铺盖背井离乡

他们要用风烛残年用博爱用坚忍用腰酸背头的风湿

去打工去挣钱

还清他们一生最后一笔沉重的账单

杨树林

杨树林在村子东北

崎岖山路三四里处

你七岁那年我带你一同去植树

一双稚嫩的小手扶着高过你许多的杨树苗

被山风不停地摇晃

一双灵巧的小脚在踩实根土的时候

不再洁净的小手也为一张小脸抹上浓妆

我们都开心地笑了

笑声里一棵棵小树排成了队站成行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雨水充沛的春天

不久，很多小树苗就在我和儿子的背影里

幸运地成活了

十年了

这些沾满记忆和儿子手温的小树

已经成林了

茁壮茂盛了那么大一片醒目的时光

而这些年每当我路过或走进杨树林

都能感到枝叶间伤感的肃穆

无声的问候

杨树林把一份感恩的缅怀

刻进了它们的年轮

让我的痛在它们的爱里成长

我是田野多情的风

每次下楼

轻轻的脚步总是踩痛不忍的离愁

从六楼到一楼

每一个台阶每一个转弯都能让一种潮湿的心绪模糊

每次推开单元门的一刻

都会有一辆出租车等我

打开车门就是关闭相聚

关上车门就是十几分钟城乡的路程

等待我的无疑是锁紧我四十几年的村口

那里有我的爹娘我的土地我的房屋

更有生长我全部生活的春夏秋

我把妻子和女儿留在了楼上

留在了曾用逃避买来的几十平米的温馨里

我要给女儿六楼以上的天空

六楼以上的阳光

六楼以上的飞翔

我要用乡村所有的养分托起这个希望

每次下楼我都会默默咬紧牙关

有一种苦就一定会对应一种甜

生命不息地穿越 我是田野多情的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