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开始了

郑元绪

太平洋北部的海域里，有条鲸鱼一直孤独地来回漫游了22年。鲸鱼是群居动物，而这条鲸鱼却在独自游弋。它失去了同伴？还是随时光的脚步，寻觅和见证着什么？

时间记录着世界，也打磨着世界。日前一位58岁的新娘抢了娱乐版的头条。11年前刘晓庆因逃税入狱422天，这个“亿万富姐”的人生似乎画了句号。但倔犟的女人没服输，终于熬到了拥有“8代粉丝”的今天。有个励志故事说，英国国家船舶博物馆收藏了一条船，这条船下水后138次遭遇冰山，116次触礁，13次起火，27次被风暴折断桅杆，但它一直没有沉没。她一次次以这个故事激励自己：海上没有不受伤的船，重新启航就是了。我看到了她与前夫陈国军不久前的合影，不由忆起了当年二人的唇枪舌剑。在反目成仇、相互攻讦的篇章里，国军潜入晓庆家的窗前、整夜唱着情歌；侦察兵出身的汉子到片场围追堵截、终将女人擒获。那真是一对冤家，爱有多痛恨就有多深。10年过去，汉子气势不减，女人风姿依旧，往年的恩怨却如烟般消散了。是时间在打磨，眼看他们一天天变得成熟而宽容。

世上纠结的事太多，有些事就交给时间吧。燃放烟花爆竹是城市管理的头疼事，北京先禁后限，进退两难。这两年空气污染成了城市首恶，众人忽然发现节日里鞭炮声骤减了。没有新的限令，而是市民健康意识的自觉。民众的觉醒不一定要多久，有时只须一个契机；领袖的步子则缓一点，左牵右挂顾及太多。1956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要求除四害，随后麻雀即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1958年一年便消灭20亿只，紧接着便是虫害大爆发。1960年毛主席指示：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虫。蒙冤数载的麻雀终于平反。那年我上树敲盆插草帽，眼睁睁看麻雀累得扑地而亡；如今我已爬不动树，况且城市环境之恶劣，鸟雀早已绝迹，只剩下人类留守。时间冷眼旁观，看我们步麻雀后尘，于水泥森林中寻地栖身。

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调整和完善我们的内心，还要靠自己。有一篇网文《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曾风靡一时。不同出身和背景的人在社会上奋斗，路径与付出自然不同；总拿自己同别人比，会永远憋闷与扭曲。这18年你可能摆脱了贫困，但不平、对抗甚至报复的欲望潜伏于心，便依旧是一个穷人。坦然面向世界、平静对待自己，放下怨恨、学会感恩，才能让心灵走向高贵。那时的你才有资格坐下来，在咖啡里品评生活的味道。

一杯咖啡的遭遇，还折射着民族心态的时光轨迹。10年前，一篇关乎民族文化的檄文，将星巴克撵出了故宫；3年前，关注环保的公民，批评的矛头指向了星巴克洗杯子的长流水；半年前，北京首家星巴克（国贸）店交不起房租而撤离；两个月前，民族歧视的污名又迫使星巴克赶忙晒它的价格账本。美国佬的这条美人鱼在中国攻城略地，开了上千家店，它的故事仍将继续。咖啡还是那杯咖啡，喝咖啡人的心思捉摸不定。

社会前行，时间就有了生命。1949年共和国成立，万象更新、万众欢腾。胡风创作了抒情长诗《时间开始了》：祖国啊/为了你/全宇宙都在欢唱/我感到你巨大的心房/在激烈地鼓动……。6年后，胡风入狱，一场历史上最大的文字狱冤案拉开序幕。时间开始了，但它走得跌跌撞撞，最后又让我们遍体鳞伤。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时间重新启动。35年的时间没有辜负我们，尽管那步履走得艰难，走得蹒跚。历史不会重演，社会总要进步；今天，人们再一次燃起热情与希望，他们仿佛听到了滴答声——时间又一次开始了？

时间每天都在开始。只是我们的脚步要踏得结实、从容，不要左顾右盼、走走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