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S
2014-03-15
文/浅 姿
BOOKS
《万物有灵且美》
(英)吉米·哈利著/种衍伦译/中国城市出版社2010年版
《万物既伟大又渺小》
《万物既聪慧又奇妙》
《万物刹那又永恒》
《万物生光辉》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文/相 羊
我面前有两只绵羊,毛茸茸、矮墩墩,憨态可掬。大的是羊妈妈,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心满意足地嚼着,小的看上去还未断奶,正好奇地扭头往后看。
这本《万物有灵且美》的封面,让人莫名地感觉亲切美好,仿佛呈现在眼前的不是书,而是从未经历但异常熟悉的人生图景。
《万物有灵且美》是英国作家吉米·哈利“万物”系列丛书之一,描写的是他在约克郡乡间的生活与工作经历,以及其中温暖风趣的人与动物的故事。哈利是一位在英国乡下执业多年的兽医。提起这个职业,人们往往会联想到冷酷、粗暴甚至血腥等词汇,但这与作者完全不沾边,相反,如故事发生地约克郡的每个人一样,作者对大到牛马、小到猫狗的形形色色的动物倾注了全部的爱和热情,这也是本书打动读者的关键所在。
这是一本展现自然灵性与美丽的散文集。作者以朴素诙谐的笔法,讲述他在约克郡的日常起居和从医经历。翻阅全书,哈利笔下的生活既不新鲜,也不浪漫,甚至有些窘迫和粗砺:无论任何时候,无论客户在多远的地方,哈利必须在接到求助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去为他们的牲口或宠物治病、接生;为了营生,他必须放下“绅士”的脸面,与吝啬难缠的主顾“周旋”几个先令的治疗费;他浆好的衬衣上时常沾满污渍,堪比古董的汽车也经常无故抛锚……尽管工作谈不上体面,生活也并不富足,但这并不妨碍作者发掘身边的美好与温情,享受作为一个乡民野夫的惬意和欢乐。暮色夕阳下,他恣意躺在野花点缀的草原上,卸去一天的疲累;凛凛风雪中,他一边打着哆嗦,一边与激动的农夫分享牛马顺利生产的欣喜。这是一种纯粹的自然之美,它不张扬,不喧嚣,在沉静明亮中演绎生命的喜悦。
给我印象最深的除了故事本身,还有作者独特的叙事方式。哈利是个善于说故事的高手,被英国媒体誉为“写作天赋足以让很多职业作家羞愧”。在书中,哈利向我们展示了另一种写作的维度。从叙事学的角度看,哈利的文字既无精巧的结构,也没有华美的语言,连充满张力的故事情节都很鲜见,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风靡全球的畅销书作家。在文学上的造诣使他获得了大英帝国勋章,并得到了女王的接见。在我看来,哈利的作品之所以被全世界的读者所接纳和推崇,其奥秘在于他别具特色的文风和情怀。除了保留英国短篇随笔特有的幽默风趣外,作者将白描笔法发挥到了极致,让叙事回到故事本身,这很像余华的那句话——“我对那些故事没有统治权,我只是被它们选中,来完成这样的工作。”
读这本书,更像是在听一个老友讲故事。这是一种写作姿态的复归。美国文学评论家艾布拉姆斯认为,世界、作者、作品和读者共同构成了文学的四要素,彼此相互渗透,相互依存。以这种理论观照《万物有灵且美》,不难发现,哈利向我们展示了一个高度真实的世界,却尽可能地淡化了自己“作者”的身份,籍此,读者可以更加直接和深入地接近叙事对象,也更能体会作者内心的喜悦与丰盈。
哈利朴素的文风和深沉的博爱主义打动了千万读者,他的博爱和喜悦从何而来?为什么超越了语言和国界的读者都能跟着他的情感一起律动?我想,答案或许在于,哈利通过自己与动物的关系,向我们展示了一种最接近动物性的人性。
人本身也是动物,但长期占据生物界最顶层的人,特别是在被现代文明武装后,习惯了掌控世界,驾驭生命,以致动物本性日益缺失,加了一些虚妄的“神性”,选择以俯视的姿态来面对世界,没有几人能做到平等沟通、全情介入。在哈利看来,人与动物的经历轨迹并无不同,一只猫的病故与一个人的死去,都是一个温暖生命的结束,而一头牛的新生与一个婴孩的出世一样,也是广袤大地上新的亮色。正是因为他能还原人作为动物应有的姿态和视角,所以,他才能体会常人认为难以捉摸的动物的内心世界,让自然的亮光照进心灵的最深处。
读完这本书,很容易让人想到高更那幅震惊世界的名画《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高更的画作与哈利的书,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呼应关系,当你发现生活的意义在于真切、认真地度过,感知遇见的美好,体味手中的获得,那就是对这系列哲学问题的回答,自己的回答。
《马语者》
(英)尼古拉斯·埃文斯著/卓今译/湖南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
Whisper
文/浅 姿
Whisper,耳语,低声细语,悄悄地告诉你。对一个词语很喜欢,就像对一份信赖的亲昵全无抵抗力。这样的情感联系存在于不同的人际关系间,也存在于动物和人之间,甚至存在于天地万物的呼吸吐纳中,再微小不堪,俯仰中也能感受到生机与活力。
人们常常为情愫打动,情愫由低语而来,温暖得让人忘记了发生的源头。安妮和汤姆“我们相遇太晚”的爱当然是如此,因为车祸事故变得冷漠乖张的格蕾丝在面对大草原上陌生而热情的一家人时也是如此,格蕾丝与坚强的马儿朝圣者、马语者汤姆与马儿之间同样适用。有机会接触后产生的情感联结总是要经历抗拒到接纳、陌生到熟悉、隔阂到默契的过程,任何一次接近的尝试都是试图温暖他人和温暖自己的试验。
安妮打电话请求汤姆来看受到重创的朝圣者,他们的第一次碰面弥漫看不见的火药味,汤姆对于不负责任地将受伤的马交由马场囚禁的行为感到愤慨,安妮则在他冷淡的回应下产生了将身心俱怆的女儿和马带去他的马场“治疗”的决心。第一次碰面的情节在同名电影中被删改,少了一些味道,但也不妨碍表现陌生人之间的试探和戒备。刚认识的疏离,让他们后面渐生爱意直至决定真切依从自己的内心的炽热感情,来得有点不真切。无需多言即能明白对方意思的默契,就是一种浮动在两人注视间的低语,人在寻求心灵的力量的旅途中,总是对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角色,心生依赖。
人与马之间也有低语。格蕾丝和朝圣者共同经历车祸的惨烈,不愿再见彼此,却又在自己的伤痛中独自消沉。关心这一人一马的人们非常清楚,她和它,是就此捆绑在一起的共同体,曾经的热爱成为禁忌,唯有二者同时再认同和接纳人与马之间的亲密联结,才有可能顽强生活,而不是消沉下去。格蕾丝和朝圣者之间被强迫或半自愿的接触就是他们的低语,当她亲眼看到汤姆通过一次次耐心的诱导使得朝圣者再次建立起对人的信赖,她内心受到的触动是高度震颤的。人和动物之间历经痛苦后,还能重建这种灵性的情感联系,不能不相信真诚的摩挲、爱恋的眼神以及料定它能听懂的说话交流,都是必备的治疗药剂。
天地间的低语,能量更强大,它可能是沿河散步时卷过的一阵微风,也可能是行走于黑松林堤岸的光影,或者是夜半零星的火星,人在观察自然的馈赠时,免不了对心境产生影响,原先计较在乎的,忽然没那么重要了,在规律地前行间,可能猛然想起很久不曾记起的人和事。低语,不论以什么形式存在,终归是人对自己内心的一个交代,相信什么就不要怀疑,恋上什么就不要忘记,决定什么就不要犹豫,不过就是把自己的已知放大,变成敦促自己的理由和证明。
低语,妙不可言。也许我们毕生都在追求做伴侣的、家人的、朋友的、动物伙伴的、周身环境的,但最重要是自己的——语者。马语者汤姆在治疗朝圣者的同时,也治疗了格蕾丝的轻生,安妮不为人知的脆弱,还有他自己内心的孤寂。作者最后安排他死在马足之下,不是因为他和马之间的默契不再,而是因为他想要这样的一个归宿,这低语,马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