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第三个支点

于欣烈+高笑楠

腾讯用户与体验设计中心（CDC）总经理唐沐辞职加入小米曾引发很多关注。唐沐一手创建的CDC拥有约200人的设计团队，负责QQ、电脑管家、QQ浏览器等多款腾讯产品的用户体验设计。转会本身并不稀奇，但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擅长用户交互体验设计的唐沐竟成了小米路由器这个全新硬件产品的负责人。

2013年年中，唐沐到北京出差，接到小米联合创始人黎万强的电话，邀请他到小米公司“叙叙旧”。当年大学毕业后，唐沐进入金山成为一名UI设计师，插画、网页、图标设计，多媒体动画、视频编辑他都干过，黎万强恰是当时UI设计部门负责人。2003年，离开金山加入腾讯时，唐沐已经是UI设计主管。

到了小米办公室聊了一会，黎万强建议唐沐去跟十年没见过的雷军打个招呼。而唐沐一走进雷军的办公室，就被拉住聊了四五个小时。雷军没提做路由器的事情，而是把小米做事的思路和模式详细给唐沐讲了一遍，最后问唐沐愿不愿意加入小米。这让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唐沐有些措手不及，当时并没有答应。

最终打动唐沐决定加入小米的，还是做路由器这个想法。第二次见面，黎万强就问唐沐对小米路由器这个项目感不感兴趣。“我一听到这个项目，脑子里有念头闪过，就觉得这个东西不是一个小产品。”唐沐告诉《时间线》，“我觉得，如果单纯以做路由器的心态和方式去做的话，很难做出完全不同的产品。”

其实，唐沐在腾讯时，就开始对结合互联网功能的智能硬件产品很感兴趣。他曾负责腾讯产品中很少见的一款硬件的开发——小Q机器人。当时，腾讯联合中科院，第一次尝试在PC、智能手机之外的硬件上提供互联网交互功能。腾讯负责小Q机器人的外观设计和功能定义、软件设计；中科院负责机器人的硬件研发和制造。

当谈到为什么会让唐沐负责路由器这样一款硬件产品时，小米联合创始人、副总裁黄江吉（以下简称KK）首先解释了自己对路由器这个产品的想法。他发现，路由器这个硬件通常是摆放在用户家庭的角落里，工业设计千篇一律，谈不上好看。更糟的是，路由器是一个几乎和用户没有沟通的产品。用户对它的唯一期望就是稳定，而只有网络出问题时用户才会操作路由器。这导致用户和路由器之间存在一种非常恶劣的情感关系。

小米想改变这个现状，开发出一个用户在感情上喜欢、愉悦的硬件产品。路由器和用户之间的交互是最需要、也最难解决的问题——而唐沐是用户体验设计方面的专家，并且在互联网行业工作了十年，具有互联网思维。理所当然，小米希望一位交互专家来解决路由器的根本问题。

“唐沐以前对小米就很有好感，但路由器最终打动了他。他很认可这个产品需要改变。”KK告诉《时间线》，“路由器的挑战太大，很多行家都在做，但如果按照传统思路去做，用户不会兴奋。那小米就很难推动后面的远景。”

小米路由器背后究竟隐藏着小米怎样的远景？

路由器的想象空间

KK给《时间线》详细讲解了小米对小米路由器功能的定义。

首先当然是这台设备最基本的功能，路由器功能。不论是使用了最新双频千兆协议，还是提供了5G无线频段，都是为了能让用户稳定、快速地使用网络。这个基础功能是大多数智能路由器产品的标配，当然不可能是小米路由器最核心的竞争力。

第二个功能，数据中心。小米路由器的双核CPU、大容量内存和1T容量的硬盘，这些武装到牙齿的设置并不是为路由器功能准备的——所有这些高性能硬件再加上一套深度定制的OpenWRT操作系统，小米实际上搭建了一台小型家庭服务器。

这是小米核心产品的一贯开发思路，不论是手机、电视还是路由器，小米都把他们变成了一台超级电脑。而这种属性的根本变化，正是智能设备与传统功能设备之间最大的区别。KK甚至都不愿意把小米路由器看成一台PC，他认为这就是一台Linux服务器。可以理解雷军为何选中KK负责路由器项目——KK曾任微软中国工程院开发总监，负责的就是商业服务器项目。

一台具备路由功能的家庭服务器，有较大的想象空间。

小米第一个主打功能是家庭数据中心，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只有专业人士才会喜欢的功能？但如果把这个功能具象化，就不难理解了：手机上的照片自动备份到硬盘里、方便地在电视屏幕上浏览笔记本电脑中的照片、在办公室遥控家里的网络下载电影等等。这些其实是普通用户都喜欢的功能，只是以前必须通过专业的设备和知识，才能实现。唐沐的工作就是针对这些大众化的需求，设计傻瓜式的操作方式，使其轻松实现。

为了理解一般用户使用家庭数据中心的感受，KK和唐沐还特意购买了市场上销售的NAS产品回家试用。工程师出身的KK花了几乎一天时间才把它设置好。而产品设计出身的唐沐研究了半天之后，糟糕的用户体验让他一怒之下放弃了设置。

“从产品设计而言，很多地方太愚蠢了。”唐沐对《时间线》抱怨道，“但这让我重新去思考，一个带硬盘的路由器可以做什么事。所以，在这个事情上，我们首先定义它一定要非常易用。”

在数据中心的功能开发上，唐沐希望不去改变用户原有的使用习惯，为了小米路由去过多学习如何设置、操作。所以当用户的电脑、电视与小米路由连接，所谓的数据中心功能并不会出现在一个高深的操作界面上。那块1T的硬盘，会以一个新盘符、一个新节目单的形式直接展现出来。只要连接上无线网络，用户就可以在不同设备上直接使用这块硬盘。

同时，为了促进用户与路由器之间的互动，唐沐甚至曾想给小米路由直接装一块屏幕，以便用户直接操作。但经过两天的思考，最终唐沐放弃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

“后来我想清楚了，所有的终端都是你的屏幕。这个想象空间很大，使用空间也很大。”唐沐说道。

首先，用户没有直接操作路由器的使用习惯，并不意味着那里安装上一块触摸屏，就能够吸引用户去操作路由器，从而产生真正的互动。其次，所谓用户与路由器的交互，只是在一块触摸屏上直接操作吗？没有真正的需求，用户就不会去碰那块屏幕。而且增加了一块触摸屏也一定会增加成本。

“当我们想清楚从用户的需求来定义这个产品时，你会发现其实屏幕根本不是一个路由器要考虑的东西。”唐沐告诉本刊。

最终，开发团队决定把用户和路由之间的交互和沟通，放到用户习惯使用的硬件上，让手机、电视、平板电脑的显示屏都成为小米路由器的屏幕。这样用户可以在这些自己经常使用的终端设备上，通过应用与路由器互动。唐沐希望小米路由器的UI无处不在，它一定要变成能够跟用户流畅交互的产品。

今天和明天

路由器和家庭数据中心的功能，代表着现在。唐沐希望用户愿意把自己的手机、电脑、平板、电视等等所有的上网设备都和小米路由器连接起来，但他更希望这台路由器可以连接更多类型的设备，比如空调、冰箱、洗衣机、顶灯——这是小米路由器的明天。

现在，一些智能家居市场的智能硬件产品已经内置了Wi-Fi、NFC或蓝牙芯片，小米路由器希望利用这些无线传输技术，成为用户操控智能家居产品的一个网关。近几年，物联网和智能家居都是热门话题，但由于没有统一的底层传输协议标准，且缺少成熟的智能家居产品，市场尚未真正启动。

小米希望能够与智能家居制造商合作，建立一套双方都认可的协议标准，让小米路由器成为连接、管理智能家居产品的中枢。这里的想象空间是，智能家居产品可以在小米路由器的手机应用或管理平台上，建立自己的控制面板，设置、管理空调、电视、灯光等智能产品。你可以把小米路由器想象成一个虚拟的万能遥控器或中控台，在这上面可以安装、更新各类智能家居产品的插件，统一、方便地使用各种有趣的功能。

不过，小米路由器所面临的一个挑战就是产品的统一性和功能个性化之间的矛盾。例如，小米希望能够统一管理家里所有的智能灯泡，不论它是飞利浦还是Yeelight。但每款智能灯产品都会有自己更个性化、更复杂的颜色设定。这样的操控就很难在小米路由器里统一实现。而智能灯自己的硬件网关想要内置在小米路由器里也难以实现，这不仅是成本的问题，一个小小的路由器里能塞下多少种硬件网关呢？

“如果你步子一下迈得太大，用户不一定接受。”唐沐说，“所以智能家居这件事情呢，首先不能从技术上去思考，而是应该从用户体验着眼。”

因为涉及智能家居的通信协议，以及不少智能家居产品都在开发自己的技术标准，小米路由器想要在智能家居市场成为一个连接中心，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小米公司开始一家一家地接触智能家居创业公司，试图通过一个个控制插件逐步积累来丰富自己的平台，从而吸引更多的合作伙伴。这看起来像不像一个智能家居行业的垂直应用商店？小米在智能电视市场也是这么干的。

随着希望把家电、家居的硬件产品与小米路由器连接起来，开发团队需要和越来越多的开发者配合。小米的开发团队会把路由器做成一个平台，为第三方开发者提供多样的开发接口，让他们能够遵循小米的标准，把自己的产品快速连接到小米路由器，使用路由器内置的存储和运算能力。

小米的硬件平台思路已经在它的产品中有所体现。这家创业公司并非简单地把智能手机或某个产品打造成一个硬件平台，而是把小米的整个产品线组成一个开放硬件平台。适合某一类应用场景的第三方硬件，都可以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小米产品。比如智能家居与小米路由器、游戏外设与小米电视、可穿戴设备与小米手机。小米的每位联合创始人在接受采访时都会表示，小米要克制贪婪，不会做过多的产品。目前小米的核心产品就是手机、电视和路由器，他们都是某类应用场景里的那个中心节点。

与此同时，小米也在有条不紊地逐渐搭建一个硬件生态系统。2013年7月，小米宣布与众筹机构点名时间合作，投资100万元来资助出色的硬件项目。当时黎万强还表示，小米已有几个类似的合作项目在进行。

小米网的运营经理、开源硬件的负责人史颉华在2013年9月的一次活动上透露，他的工作职责就是大量与各种硬件创作团队沟通，扶植好的开源硬件项目，建立一个互利共生的体系。2013年下半年，他约见的硬件创业团队约有300 个。

小米路由在功能上已经被开发团队定义成一个完全超越传统路由器功能的产品，它借路由器名义抢占了传统路由器的那把椅子——家中唯一24小时运转并时刻联网在线的硬件设备。但NAS、智能家居等等功能，面对的用户人群应该是很专业的一个小众群体。从这点来看，小米路由器在整个公司的产品线中都显得有些不同，在销售模式上也会面临一个合法的挑战。

但KK并不同意这样的看法，因为不论是NAS还是智能家居，只是提炼出来的一些专业词而已，他们背后具体的功能是大众用户真正需要的。如今每个家庭都会有大量的照片、视频，以前并不方便保存、随时浏览，很多家庭也会需要一个可以像闹钟一样定时的智能照明系统。这些需求之前只有一些小众人群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才得以满足。

“这些需求是一直存在的，并不小众，而是以前能被满足的人群小众。我们希望把这个需求释放出来。”KK对《时间线》解释，“我们不希望通过改变用户使用习惯的方式满足这些需求。我们是要改变用户对路由器功能的看法，改变他们所理解的路由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