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历史的科学性辨疑
——爱德华·卡尔与卡尔·波普历史科学方法论比较

2014-03-12

宜宾学院学报 2014年9期
关键词:波普历史学卡尔

李 硕

(北京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北京 100871)

对于历史哲学的探讨,总是在历史哲学家不断修正与批判的过程中得以深化,在证实与证伪的争辩中逐渐明晰,在科学与非科学的思考中获得发展,因此,寻求历史本体论、价值论、方法论的本源和逻辑起点正是历史哲学家关注的核心内容。那些著名的研究者具有开创性的著作,在那些时尚但短暂的研究方法风行之后,仍然备受青睐,历久弥新。

英国历史学家爱德华·霍列特·卡尔(Edward Hallett Carr)(1892-1982),正是从历史哲学的视角出发,重新审视历史学研究方法的著名学者,提出了极富创见性和启发性的理论思考。卡尔的历史哲学是在对英国学术传统与马克思主义具有批判意义的继承基础上的深入阐释:他承认马克思主义的历史概念,但也并不完全信任;批判英国经验主义的思潮,但也置身其中。卡尔对于历史研究方法的一个重要观点就是指出在方法论意义上,自然科学已经与历史学十分接近,甚至毫不怀疑地肯定历史学就是科学,历史学家和科学家的研究目的和手段是一致的。与卡尔同时期的著名哲学家卡尔·波普(Karl R·Popper)(1902-1994),也主张历史与科学的方法论相统一,但同时他也批评历史决定论的反自然主义学说与泛自然主义学说,主张采取批判历史哲学的研究手段,试图探寻社会科学领域各种知识遵循的思维范式和研究路径,从而通达人类构建的知识形态,进行“科学历史”的分析。他的历史非决定论思想规定了一种批判性研究的逻辑指向,是对逻辑实证主义极端实证原则的理论反驳,同时也是对那些威胁开放社会的伪科学方法论处事方式的批判。[1]1将卡尔与波普对历史与科学之间相互关系不同观点进行比较,能更为清晰地呈现历史研究方法的科学图景,获得改进的、建设性的方法和思路,也会对两位历史哲学家的方法论有更为准确的认识,重新审视经验主义与批判历史哲学在研究方法层面上的异同。

一 历史科学方法论的逻辑基础——证实与证伪

“历史是否是科学的”曾经是历史哲学领域热烈探讨而又饱受争议的议题,更多的学者对此持否定态度。科林伍德就曾在自然界与历史世界之间划分了一条鲜明的界限,他认为,历史是一种本质同科学和艺术都不同的思维形式。[1]41-42德国哲学家李凯尔特认为,历史根本就是非科学,具有文化性,因此同自然科学割裂开来。罗素虽然承认了历史的科学性,但同时也指出了其具有艺术性。他认为历史既是科学又是艺术,科学只是指弄清历史事实,在早期的历史中,这是特别重要的,史学企图成为符合科学的东西,历史学也力求用同一种方法去发现联结各种事实的因果律,企图在历史中发现这些因果律完全是值得称赞的,但历史中的科学规律并不像人们有时所认为的那么重要,或那么容易被发现。[2]131虽然罗素承认历史的科学性,但并未将其归纳到一般意义的科学范畴中来。

对历史性质的考察也成为了卡尔和波普方法论研究的一个重要维度,也就是说,需要确定一般性知识是如何获得“证实”的。从这种逻辑出发,就先要明确科学研究中假设的运用是否同样适用于历史学科。卡尔认为,历史学家同科学家是极为相似的,科学在近百年来经历了深刻的革命,关注的是事件而非事实,随着时代的变化,历史学具有了更多厕身于科学界的理由。“无论我们是否意识到目的的存在,实际上是目的激活了思想。为思想而思想的做法实属反常,而且不会有什么结果,就像守财奴为敛财而敛财一样。‘愿望是思想之父’,这句话准确的表述了人的正常思维源头”,如果这样的观点真实地反映了自然科学的研究模式,那么,历史学就更是如此了。[3]2-3从研究方法的运用上说,卡尔毫无疑问地肯定了历史的科学性质。

首先,卡尔引用法国数学家普安卡雷的观点,认为科学家所提出的一般命题,主要是许多假设,“这些假设拟定出来以便组织进一步的思考,并使这种思考具体化;这些假设有待证实、修正和辩驳。”[4]61假设就是推进科学发展创新的动力与核心。通过观察获得假设,通过不断的思考修正假设,从而推动科学发展,这样的研究思路同样适用于历史学科。历史学家同样是通过假设进行探索,进一步通过解释发挥效力,并根据思考使假设接受修改,最后通过原则与事实之间的相互作用推进研究的发展。历史相信假设而非规律,历史的分期是一种假设,马克斯·韦伯的新教与资本主义的关系也是一种假设,历史正是运用假设“通过原则与事实之间的相互作用、理论与实践之间相互作用的过程而向前推进到新的发现”。[5]62

其次,卡尔将假设作为研究的逻辑起点,接下来就需要以归纳的方法通过经验证实而进行逻辑验证。“一般来说,研究首先需要收集数据,并对数据进行归类和分析,从而得出结论。”[4]2-3从这一角度看来,卡尔的历史研究方法体现了一种经验证实的原则,也就是说,任何命题都必须表述经验内容,通过假设与实践之间的相互修正,最终得到历史经验证实的命题才是有意义的。正如石里克所言“每个命题的意义完全依存于给予的证实,是以给予的证实来决定的。”[6]65在这个层面上,卡尔仍然具有证实的经验主义色彩。

最后,卡尔强调了经验逻辑检验的关键在于解释,“这种假设或者工具只要能说明问题便能发生效力,而且是靠解释发生效力。”[5]63假设虽然不是一种实际的情况,但是却可以解释事实的问题,从不完整的假设走向完整的假设,其依据在于事实的检验。也就是说,可以通过归纳的方法,将假设作为一个全称命题,并分解为一个个可供观察的单称陈述,如果单称陈述与事实经验之间存在严格的对应关系,那么,由个别到一般的全称命题就被证实了。

对于历史的科学性以及假设的应用,波普与卡尔相一致,也持同样观点,即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之间存在着一种基本的相似性。正如卡尔论述通过修正假设从而推进研究的发展一样,波普也强调“检验”手段的重要作用。“检验的结果就是选择经得起检验的假说,或者淘汰经不住检验的假说,并因此而拒绝他们。”[7]10同样的,他也认为需要通过经验对假说进行检验,从而获得更趋近于事实的假说,“假说只能以经验来检验,而且只是在这假说被提出以后。”[7]4也就是说,假说的提出和经验的手段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但假说在程序上究竟如何进行检验,其工具性的效力如何发挥?对假设的检验方法上,波普发展出一套与逻辑实证主义完全不同的科学哲学观,称为“批判理性主义”。[8]6

第一,波普将证伪主义作为其历史学方法论的“隐性话语”①。波普强调将假设通过“证伪”或者“试错”的过程不断修正和发展,这样的“证伪主义”是他一贯主张的方法,“衡量一种理论的科学地位的标准是它的可证伪性或可反驳性或可检验性。”[9]62波普虽然同意假设应当与事实相符合,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证伪”而非“证实”。在他看来,针对问题提出的各种假说必须采取批判的态度,通过批判性的讨论、观察与实验的检验,才能消除其中的错误,筛选出比较接近真理的理论。

第二,波普的“证伪主义”方法论来自于对归纳有效性的质疑。经过培根的总结,归纳法一直都被奉为实验科学必须遵循的方法,虽然休谟曾对这一方法提出质疑,称其为研究者“心理联想”的过程。[10]20-33但是这一被称为“休谟问题”的质疑并未得到有力证明。②罗素也曾指出,休谟证明了纯粹的经验主义不是科学的充实基础。但是,只要承认这一原理,其他一切都能按照我们的全部知识基于经验这个理论往下进行。归纳是一个独立的逻辑原理,是从经验或其他逻辑原理都推论不出来的,没有这个原理,便不会有科学。[11]212正是在此基础之上,波普进一步否认了归纳的研究方法,利用“证伪主义”解决了“休谟问题”。他指出归纳推理虽然能够达到某种程度的可靠性,但是严格来说仍然是不正确的,他将与归纳推理相对立的研究方法称之为“检验演绎法”。[7]4这样的方法是以试验的性质为基础的,而不以获得科学命题的真实性为目的。简而言之,也就是要力图发现理论的缺憾,力图证伪它。波普提出假说在理论上总是通过观察到的单一事实证伪。在严格的演绎过程中,只有进行批判性的检查,通过经验上证伪的可能性的验证,才能确立普通说法的科学“意义。”

第三,波普进一步指出检验演绎法是以“可实证性和可证伪性”的不对称为根据的。这个不对称来自全称陈述的逻辑形式。因为这些全称陈述不能从单称陈述中推导出来,但是能够和全称陈述相矛盾。因此,通过纯粹的演绎推理(借助古典逻辑的否定后件的假言推理),从单称陈述之真论证全称陈述之伪是可能的。这样一种对全称陈述之伪的论证可以说是朝“归纳方向”(就是从单称陈述到全称陈述)进行的惟一严格的演绎推理。[7]20-21也就是说,从一个单称陈述中是无法推导出全称陈述的正确性的,这同逻辑实证主义是完全不同的③。举例而言,不论根据“观察到多少只天鹅是白色的”这一假设,也无法推论出“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这一结论。在将单称陈述进行推论的过程中,要避免陷入到综合主义的陷阱中去。总而言之,波普认为,历史学与自然科学在对“检验”这一工具应用上是一致的,其应用的手段则是通过证伪这一手段,因为证实的依据虽然容易获得,但是证实却并不能增加理论的确然率。

可以看出,虽然卡尔和波普都认为历史学也同自然科学一样,通过“检验”这一工具对假说进行验证,从而获得更趋近于事实的假说,但是在对这一工具的运用上,却是“证实”与“证伪”两种完全不同的方法路径。波普否定归纳性的经验证实主义的验证逻辑,因为存在着一个未知领域,所以归纳是无法产生逻辑结论的。

二 历史科学方法论的逻辑支柱——预测与规律

对于历史研究的目的,卡尔和波普都承认在于通过概括获得一般性预测的指南。虽然这样的推断或者预测和自然科学相比仍然存在距离,但是从历史中获取的推断也依然存在有效性。

卡尔指出,历史学同自然科学一样,也是通过概括获得教训进而对未来进行预言。历史学家虽然研究的是独特的事件,但是他们真正的兴趣却在于独特之中的一般。他引用埃尔顿的话指出“历史学家跟历史事实的收集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概括”。 历史和科学一样,也是需要概括的,并将这样的概括运用到其他的现象之上,概括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教训,得到一般性预测的指南,并非是特定事件的预测,通过概括从而向历史学习,通过过去去了解现在。因为历史的预言涉及到变数最多的对人的预测,也许不如科学那样准确,但是通过概括进而预言,这样的研究方式与目的却是趋近一致的。因此,认为历史无法提供预测是“一连串的误解”。

波普也指出,历史学作为社会科学的分支,是一门理论学科,它也必须借助理论或普遍规律以解释和预测事件,同时它也是经验学科,它得到经验的支持,它所解释和预测的事件是可观察的事件,而观察是接受或摒弃所提出理论的根据。历史学相对的成功与物理学的成功相比较时,其成功基本上在于对预测的确认。因此,借助规律进行预测,利用观察来检验规律对物理学和社会科学必然是一致的。

而要进行合理的预测,就需要通过“概括”而获得用于预测的指南。这样的“概括”是如何获得的?它在历史学和自然科学里是否存在差异?

对于卡尔来说,“研究历史就是研究原因”[5]93对于历史意义或者规律的获得,也就进行概括的路径则是依赖于建立一种因果推论的联系。这是把过去的事件整顿成为具有先后次序的因果关系,而这里对原因的寻找并非只是从表面看到肤浅的个别的原因,也不是简单的原因的罗列。关键是要指出原因之间的主次关系和等级秩序,从而能够获得“归根结底”的原因,从对终极原因的寻找过程中获得对人类过去经验的理解。卡尔认同事出必有因,而且需要足够的原因加以确定,以便在人的脑子里建立一个过去与现在充分连贯的型式,作为行动的指南,但是卡尔也并非否定个人的自由意志,但是更多地强调历史趋势的一种必然性。卡尔看到了二战后整体主义思想的发展趋势,但同时也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复杂性,他指出“科学是同时‘向多样与复杂’,又‘向一致和单纯’前进的,而且这种双重的、显然矛盾着的过程,是知识的必要条件。”[5]97

学科越是有进展,就越是需要摆脱生硬粗糙和一致的东西,走向多样与复杂。但是历史学家由于迫切想要解释过去,因而也就迫切想要把答案的重复性加以简化,把一个答案归属于另一个答案,使杂乱的事件以及杂乱的特定原因出现某种秩序与和谐的统一这是向一致和单纯前进,不这样就无法理解历史,也无法表述历史。这样,历史的发展就具有一种双向的运动性:一方面是偶然当中折射出的必然,将偶然归结到一般的发展过程中;另一方面也需要在一种必然的体系中去解释这样的偶然。但是卡尔对必然这一概念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并建议采用“非常有可能”的这一概念将其取代。

对于波普而言,虽然承认科学当中的因果解释,并将因果关系应用于历史学科以获得探寻预测事实的指南,但是他反对在绝对的意义上谈论原因与结果。“只能说,与某个普遍规律相联系,某个事件是另一个事件的原因”。[12]99历史预言是无法超越理性能力这个事实的。[13]8对因果关系泛泛的论述是不能够明确问题的,因果关系的解释应当具有精确性。历史当中的因果关系的存在是在有限的范围之内。不仅限于此,波普对因果解释在历史研究中的作用进行了深入的阐释,提出某一特定事件进行因果解释是从两种前提演绎出来的,这两种前提就是具有自然规律性质的全程命题,即普遍规律以及该特定情况的特定命题,即原始条件。三个或三个以上有因果联系的具体事件的连续都不是按照任何一个自然规律来进行的。连续性事件是不能通过一个或者一组规律来进行解释的,没有连续规律,也没有进化规律。他摒弃卡尔所指出的整体主义思维,用“渐进技术”和批判性分析相结合的方式进行研究,因为,社会是不能作为一个整体来重新设计的,而是要通过不断改进的小规模的调整和再调整来实现它的目的。

波普的反驳逻辑强调,由于人们不能用合理的或者科学的方法来预告未来的科学知识的增长,因此,就不能完全预测人类的未来历史行程。波普的理论是建立在对历史决定论的批判之上的④,他严格区别了对于历史中的“预言”与“预测”。假定历史预测是社会科学的主要目的,并且假定可以通过发现隐藏在历史演变下面的“节律”或“模式”、“规律”或“倾向”来达到这个目的。[12]2在社会变化中,趋势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趋势同规律是完全不同的事物,这样的趋势并不是绝对的,而是有条件的,概括及其成功的可能性在于普遍的“齐自然”以及观察到或认定在类似的条件下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它们决不会在时过境迁时还继续发生。因此,并不能进行无条件的预言,而是要有条件的技术预测。

虽然在历史的预测这一问题上卡尔与波普存在一致性,但是波普更强调预测的条件与前提,卡尔试图通过对因果关系追根溯源而获得预测的规律,波普却否认了因果关系的连续性,强调预测需要通过渐进技术加以实现,也就是说,他反对通过累进模式获取一般规律的预测,而是要在试错法基础之上寻找一种承继逻辑。

三 历史科学方法论的逻辑困境——道德与心理

在古希腊和古罗马时代,人们就意识到历史中道德与意识的作用。“希腊人把历史过程看作是灵活的,并可能接受教养良好的人类意志的改造。所发生的事没有什么是不可避免的。”[14]100因此,历史研究的主体和客体都涉及到个体道德和意识的心理因素的影响。历史学作为社会学科,虽然具有科学性,也必然存在着同自然科学不同的异质性因素,主要体现在研究对象道德的判断和研究者心理的影响。

尽管卡尔看起来是一位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但是他承认,仅有现实主义是不够的。他断言,虽然现实主义一向拒绝考虑两件事,但是这两件事却成为历史研究者不可忽略的基本要素,这就是一种情感诉求和一项道德判断。[15]83

历史学直接涉及道德与宗教的问题。对于历史学中的道德判断问题,卡尔认为历史学家不应对某一历史人物作道德上的评价,“历史的臣民不应接受另一时代的审判”,因为对个人的判断有时掩盖了整个社会的责任。这样的道德判断主要是对过去的事件、制度或者政策进行道德上的判断。这里的关键不是对个人而是对过去的事件、制度或政策进行道德上的判断,这是历学家很重要的判断。那些强烈坚持对个人进行道德上谴责的人,有时候却不自觉地为某个集团或整个社会提供了犯罪者不在现场的遁辞,以希特勒为例,如果仅仅对希特勒的邪恶进行谴责,那就会代替了历史学家对产生希特勒的那个社会作道德上的判断。

这是由于历史学研究的主体与客体属于同一范畴,而且彼此之间是交互作用的。因此,历史学并不同于自然科学,研究者不是独立于观察对象之外的,而是参与到每一次的观察之中,这样,历史学就渗透入了相对性。历史研究的主体与客体交互作用、互相牵扯。研究的事实可以通过人们的愿望加以改变。如果研究人员在思维中已经存在改变事实的愿望,并通过他的研究使其他人也接受这种愿望,那么,一旦接受的人达到足够的数目,事实就会改变。于是,研究目的就完全不同于自然科学中的研究目的:自然科学中的事实与研究目的没有关联,并且相互分离;而历史学研究目的本身就是一种事实。从理论上讲,人们当然会区别两种角色,一种是确立事实的研究人员,另一种是考虑适当行动的实际工作人员。但在实际上,一种角色却悄悄地融入另一种角色。结果,研究目的与科学分析共同成为同一个过程的组成部分。[4]2-3因此,社会研究本身的目的成了决定性的因素,历史研究者的社会地位、道义上和政治上的目的,难免决定着和影响着他的研究,并赋予他的分析和诠释以意义和方向。

此外,需要指出的是,除历史外,难以找到一个客观的历史判断标准。卡尔最接近的说法是“历史上绝对的东西不是那种我们由以开始的过去时代的东西;它也不是现在的东西,因为现在的所有思想都必然是相对的。它是尚未完善的、正在形成中的——某种属于我们不断靠近的未来的——东西,只有当我们向它走去时它才开始形成,而且以此为起点,当我们前进时,我们又渐渐地形成我们对过去的解释。”[5]161这却难以成为一个可以清晰刻画的道德判断标准。

波普则认为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在方法上的最重要的区别是性质问题,在历史学的研究中也需要排除人的因素,心理学不能是社会科学的基础,因此就需要建立理性模式的“零点法”。这是一个逻辑的方法,而并非心理的方法。具体而言,“这模式以一切有关的个人都完全合乎理性(或者都拥有完备的知识)作为假定,并以模式行为用作零座标以估计人们的实际行为与模式行为的偏离。”[12]112波普强调在历史的想象与预测当中,不能依赖于心理学的假定,“心理学则可以作为各门社会科学中的一门,而不能作为一切社会科学的基础。”[12]113也就是说,要避免“意识暗箱”的作用导致虽然设定了初始条件,但由于不同的意识因素的作用而导致最终的结果发生不同,这样就会降低研究效用。

历史并不是超科学,卡尔和波普都极力强调历史的科学性,证明历史学同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与手段存在相同之处,但是历史学也具有自身的特点,也不能不加分析的借用,而是要改善历史学的研究方法,使其更加科学。

卡尔虽然采纳了一种经验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折中观点,但是仍然表现出怀疑论和相对主义的倾向,需要指出的是,这样的怀疑论却并不彻底,在卡尔的内心,一直存在一种根深蒂固的进步观念和乐观情绪,这完全是一种意识形态化的立场,他力图为历史描绘出一幅进步的画面、对于“事实-价值”的不成功的连接,都说明了他的史学观念,从本质上来说仍然是实证主义的。[16]50从这一根本的立场上来看,波普与卡尔是大大不同的,波普要求利用想象力和敏感去探究历史研究这一无穷尽的反馈过程,在此过程中,新观念的提出总是伴随着对在经验中严格试错的承受,他将其称为“批判理性主义”。波普的政治哲学的精神实质是一种自由主义,他用证伪取代证实,也就是用批判理性主义取代经验主义的立场。他反对“本质主义”的立场来控制和计划社会的发展,世界是无法通过人为的某种方式构筑入逻辑和普适的关系之中的。在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基础之上,要根据不同的历史环境选择不同的历史发展道路,要反对“意识暗箱”的渗透和影响。

注释:

①波普曾经指出,人们对于知识理论所持有的不自觉的见解决定了人们对于自己或者社会科学的态度,证伪主义的方法论作为一种逻辑基础,也并不成为其历史非决定论的逻辑外设。

②休谟的结论是,归纳法不能证明原因和结果之间的必然联系,未能满足严格的逻辑推理和追根求源的思辨的要求。

③逻辑实证主义所提出的方法是归纳方法,也就是说,将一个不能直接证实的全称(普遍)命题分解为一个个可观察的单称陈述,这些单称陈述与经验事实之间存在着严格的对应关系。如果一个个可观察的单称陈述被证实了,那么通过由个别到一般的归纳推理就可以推断,待证实的全称(普遍)命题也被证实了。

④简而言之,波普所指称历史主义是一种坚持历史行程遵循着客观的历史规律,因而人们可以借此预测未来的历史决定论思想。

参考文献:

[1] [德]德特马·多林.卡尔波普尔与开放社会[C]//[英]卡尔·波普尔.开放社会及其敌人. 郑一明,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2] [苏]洛涅.现代历史哲学[J].现代外国哲学社会科学文摘,1981(12):42.

[3] [英]罗素.历史作为一种艺术[C]//张文杰编译.现代西方历史哲学译文集.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4] [英]爱德华·卡尔.20年危机:1919~1939国际关系研究导论[M].秦亚青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5.

[5] [英]爱德华·霍烈特·卡尔.历史是什么[M].吴柱存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6] 赵敦华.当代英美哲学举要[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1997.

[7] [英]卡尔·波普尔.科学发现的逻辑[M]. 查汝强,邱仁宗,万木春译.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7.

[8] 赵庆元.历史的证伪:波普历史非决定论思想研究[M].北京:中国实言出版社,2008.

[9] [英]卡尔·波普尔.科学知识进化论[M].纪树立编译.北京:三联书店出版,1987.

[10] 赵敦华.卡尔·波普[M].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1.

[11] [英]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M].马元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12] [英]卡尔·波普.历史决定论的贫困[M]杜汝揖,邱仁宗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

[13] [英]卡尔·波普尔.开放社会及其敌人[M].郑一明,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1999.

[14] 严建强,王渊明.西方历史哲学[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7.

[15] [美]肯尼斯·W·汤普森.国际思想大师:20世纪主要理论家与世界危机[M].耿协峰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6] [英]基思·詹金斯.论“历史是什么?”[M].江政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

猜你喜欢

波普历史学卡尔
卡尔几岁
再论卡尔董詹巴南喀石雕像
一个半世纪后的卡尔·马克思
《波普系列之红》
潮味波普
高中历史学法指导
历史学
波普艺术
我在此处,很高兴你在彼处
论军事历史学的社会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