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用规范汉字表》关于异体字的整理*

卜师霞

(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北京100875)

《通用规范汉字表》关于异体字的整理*

卜师霞

(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典籍文字研究中心,北京100875)

整理异体字是促进汉字规范化和标准化的一项重要任务。《通用规范汉字表》在《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范围内,甄别分析正异字组的义项用法,在对严格异体字和非严格异体字进行区别处理基础上,将部分异体字调整为规范字或特定用法上的规范字,并对原有的正异关系进行了相应的调整。

《通用规范汉字表》;异体字;严格异体字;非严格异体字

一、《通用规范汉字表》整理异体字的态度

“在科学的汉字学术语体系中,异体字是汉字字际关系的术语之一,它和通假字、分化字等其他字际关系的术语是共存的。在理论上应对异体字有明确的界定,不能混淆异体字和其他字际关系术语的界限。”[1]严格的异体字应当是:音义全同、记词职能完全一样、仅仅字形不同,它们是在任何语境下都能互相替代而不影响意义表达的一些字样。

由于汉字发展的时代久远,很多不同时代的字往往积淀在一个共时层面上,情况错综复杂。从汉字的使用情况来看,当一个字在记词职能上能够涵盖另一个字或几个字,这些字组通常被视为异体字。其中,包括严格异体字,也包括一些在使用职能上存在涵盖关系和交叉关系的通假字、分化字等。从汉字整理的实际出发,有必要把这些严格异体字以外的字组确定为非严格异体字。因此,异体字应从两个层面理解:在汉字学学科理论中,异体字只指严格异体字;在汉字整理和应用中,异体字才可以包括严格异体字和非严格异体字。

《通用规范汉字表》在整理异体字时坚持严格异体字定义,保证概念的准确性与系统性的同时,在汉字整理和应用上,将《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以下简称《一异表》)中的异体字分为严格异体字和非严格异体字两种情况。

二、《通用规范汉字表》整理异体字的范围

新中国成立后,关于异体字的整理主要体现在《一异表》中。《一异表》是在1955年12月,由文化部和文字改革委员会联合发布,并从1956年2月起在全国实施。发布时说明中指出:“表内所列异体字共810组,每组最少2字,最多6字,合计共1865字。经过整理后共精简去1055字。”[2]发布时的《联合通知》指出:“从实施日起,全国出版的报纸、杂志、图书一律停止使用表中括弧内的异体字。但翻印古书须用原文原字的,可作例外。一般图书已经制成版的或全部中分册尚未出完的可不再修改,等重排再版时改正。机关、团体、企业、学校用的打字机字盘中的异体字应当逐步改正。商店原有牌号不受限制。停止使用的异体字中,有用作姓氏的,在报刊图书中可以保留原字,不加变更,但只限于作为姓用。”[2]文件明确了在通用层面书写现代汉语文本时,不能使用异体字。所以从记词职能完全相同而字形不同的一个字种的多个字样中选择一个通用的字形作正字,规定其他字不再使用。《一异表》的发布基本解决了当时的用字混乱现象,精简了汉字字数,减轻了学习者的负担,加强了社会用字规范。

尽管《一异表》中存在一些问题,但其精简汉字字数,减少冗余信息的初衷具有合理性,而且该表公布了50多年,人们在使用汉字时已经习惯遵照执行,完全推倒重新处理,会造成社会用字的混乱,给大众带来不便。且异体字问题情况复杂,涉及问题众多,也不宜扩大异体字整理范围。因此,在制定《通用规范汉字表》时,异体字调整范围仅限于《一异表》,尽量减小调整幅度。

由于历史和时代的因素,《一异表》中确定的“异体字”,从现代汉语通用层面上来看,有些并不是严格异体字。特别是在姓氏人名、地名和科学技术术语用字中,一些非严格异体字尚有无法取代的使用价值。把这些字都列入“不规范字”的范围而取消,对意义的精确表达会产生不好的影响,也不符合科学认同的原则。此外,《一异表》已经公布实施50多年,社会用字发生了一定改变,也有必要从汉字使用的实际情况出发对《一异表》进行整理,区分字表中的严格异体字和非严格异体字:一方面将《一异表》中的严格异体字仍按异体关系处理;另一方面,从应用角度出发,对表中仍有应用价值的非严格异体字,调整为规范字,或在特定意义上调整为规范字,并对其应用范围加以限定;同时对于《一异表》中甄别有误的字组,则不再处理为异体关系。

《一异表》发布后,先后有多个文件和字表对该表进行过调整。这些文件和字表是:《修正〈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内“阪”“挫”二字的通知》(1956年)、《简化字总表》(1986年)、《现代汉语通用字表》(1988年)、《关于“镕”字使用问题的批复》(1993年)。《通用规范汉字表》基本采纳上述文件和字表对《一异表》的调整,并根据相关部门及群众的意见,对《一异表》进行了复查和调整。

三 、《通用规范汉字表》整理异体字的方法

(一)严格异体字的处理方法

《一异表》中的严格异体字可分为异写字和异构字。(1)异写字。异写字是指同一个字种因写法不同而造成形体差异的两个字样。主要有两种情况:一是因笔画组合方式、数量不同而形成的形体差异。例如:冰[氷]、污[汚]、冉[冄]、厮[廝]。二是因构件位置不同而形成的形体差异。例如:棋[棊]、鞍[鞌]、幕[幙]、鵝[鵞]。(2)异构字。异构字指在任何情况下音与义都相同,而在构件、构件数量、构件功能等方面至少有一项存在差别的两个字样。例如:韭[韮]、泪[淚]、灾[災]、唇[脣]。[3]

对于严格异体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规范汉字与繁体字、异体字对照表》(以下简称《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认可其异体关系,放入异体字栏。

(二)非严格异体字的处理方法

《一异表》中的非严格异体字情况比较复杂。主要包括分化字、通假字、音义无关字等类型。对于非严格异体字,采取如下调整方式:

1.对于义项完全能够被正字包含的非正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予以认可,放入异体字栏。表示在书写现代汉语文本时,仍必须采用正字。

2.对于义项无法被正字完全包含的非正字,《通用规范汉字表》一方面将其视为规范字,另一方面将其放入《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的异体字栏,加注说明其使用范围。表示在书写现代汉语文本时,除已经规定的特定意义外,仍不能使用。

3.对于义项与正字完全不同的非正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不再将其放入异体字栏。其中一部分在书写现代汉语文本时仍然有用,符合《通用规范汉字表》收字原则,则将其确定为规范字,收入字表中;另一部分是罕用字或生僻字,不符合收字原则,则不再收入字表。

四、《通用规范汉字表》整理异体字的结果

《通用规范汉字表》除仍将“讌、紬、鰌”3字视为“宴、綢(绸)、鰍(鰍)”的异体字外,基本采纳以往文件和字表对《一异表》的调整;并根据相关部门及群众的意见,对《一异表》进行了全面复查,新调整了部分异体字。调整的具体结果如下:

(一)确认26个原调整的异体字为规范字

1.将“挫、愣、邱、彷、诃、诓、桉、凋、菰、溷、骼、徼、澹、薰、黏、刬、於、晔、晖、詟、鲙、镕、翦、皙、瞋、噘”等23个字确认为规范字。以上诸字(或其繁体字)在《一异表》中被视为下列箭头所指字的异体字:

挫→銼 愣→楞 邱→丘 彷→仿 诃(訶)→呵

诓(誆)→誑 桉→案 凋→雕 菰→菇 溷→混

骼→胳 徼→僥 澹→淡 薰→熏 黏→粘

刬(剗)→鏟 於→于 晔(曄)→燁 晖(暉)→輝

詟(讋)→懾 鲙(鱠)→膾 镕(鎔)→熔 翦→剪

皙→晰 瞋→嗔 噘→撅

雠:《一异表》中其繁体字为“仇”的异体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规定该字用于“校雠”“雠定”“仇雠”等,其他意义用“仇”。

阪:《一异表》中为“坂”的异体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规定该字可用于地名,如大阪。

(二)新调整45个异体字为规范字

新调整的45个异体字包括:

1.将6个异体字调整为规范字

将“皙”、“瞋”、“噘”、“蹚”、“凓”、“勠”6字调整为规范字,不再作为“晰”、“嗔”、“撅”、“趟”、“栗”、“戮”的异体字。其中,“蹚”在《一异表》中与“”同为“趟”的异体字。经审核,“蹚”“”多用于“蹚水”“蹚地”等,与“趟”有明确分工。《通用规范汉字表》不再将二字作为“趟”的异体字,而是将“蹚”视为规范字,将“”作为“蹚”的异体字。

2.将39个异体字在特定用法上调整为规范字

将“迺、桠、耑、钜、昇、陞、甯、飏、袷、麹、仝、甦、邨、氾、堃、犇、龢、迳、、缐、釐、脩、絜、扞、喆、祕、、赀、叚、、菉、蒐、淼、椀、谿、筦、澂、劄、吒”等39个字在特定意义上视为规范字。并在《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中加注说明其使用范围。例如:

迺:《一异表》中为“乃”的异体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规定该字可用于姓氏人名、地名。

桠:《一异表》中其繁体字为“丫”的异体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规定该字可用于姓氏人名、地名和科学技术术语,如“五桠果科”。

蒐:《一异表》中为“搜”的异体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规定该字用于表示草名和春天打猎。其他意义用“搜”。

淼:《一异表》中为“渺”的异体字。《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规定该字可用于姓氏人名、地名。

(三)将10个异体字组的正字与异体字地位互换

在整合简繁、正异关系时,按照《简化字总表》中的繁体字字形,将《一异表》中10个异体字组的正异关系作了调整。具体调整如下:

其中“祇”调整后成了“衹”的异体字,但在表示“地祇”等意义时仍视为规范字,故加注说明其使用范围:祇:用于表示地神,读qí。读zhǐ时用“只”。

(四)将2个异体字组合并成1个

将原异体字组“鹼[鹻]”和“碱[堿]”合并为“碱[堿鹻鹼]”,因为4字之间互为异体关系。

(五)删除异体字组

撚:《一异表》为“拈”的异体字。经审核,两者在读“niǎn”表示“捏,搓揉”义上构成异体关系。但在现代汉语中,这个意义一般使用“捻”来表示,而不再使用“拈”“撚”。

挼、捼:《一异表》为“挪”的异体字。经审核,“挼”“捼”和“挪”读音与意义均不同。“挪”读“nuó”,义为“移动”;“挼”“捼”读“ruó”,义为“揉搓”。

婐:《一异表》为“婀”的异体字。经审核,两者读音与意义均不同。“婀”读ē,义为“轻盈柔美貌、依违阿曲”;“婐”读wǒ,义为“侍候”。

騃:《一异表》为“呆”的异体字。经审核,两者仅在“傻”这一义项上通用,但读音不同:“騃”读“s씓ái”;“呆”读“dāi”。

由于这些字均为罕用字,在现代汉语通用层面没有使用价值,因此也不再收入《通用规范汉字表》。

(六)异体字放置的形式

《通用规范汉字表》将异体字置于附表1——《规范汉字与繁体字、异体字对照表》中,如下图:第一栏是规范字及其序号。第二栏是繁体字,用圆括号括注。第三栏是异体字,用方括号括注。将异体字置于繁体字之后,原因如下:

首先,从汉字整理的实际出发,由于本次《通用规范汉字表》整理异体字的范围为《一异表》,《一异表》发布于1956年,在《简化字总表》之前,发布时说明指出:“各字组中的选用字暂未采用简化字,《汉字简化方案》公布后,应以方案中所规定的字形为标准,随简化字推行情况逐步修改。”[2]因此《一异表》中正异关系中的正字均为当时的繁体字。例如:“歴、”只和“歷”为异体关系,“厤”和“曆”为异体关系。而后“歷”“曆”才在简化中同音合并为“历”。其次,从汉字使用的实际出发,《一异表》中的异体字是根据当时的社会用字情况进行整理,在社会用字中,正字和异体字存在交叉混淆使用现象。在《简化字总表》公布时,《一异表》中的异体字作为“不规范字”已不能在通用层面使用,它们和后来的简化字没有在共时层面上发生过通用混用等情况。例如,在实际使用中,“歴、”“厤”和“历”不存在混用现象。即目前所整理的异体字是针对繁体字而言,而非对简化字而言。因此,《通用规范汉字表》附表1将异体字放置在繁体字之后,目的为清晰地体现规范字与繁体字、繁体字与异体字之间的关系。

[1] 卜师霞,凌丽君.异体字整理的原则和方法[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6).

[2] 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第一批异体字整理表[Z].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56.

[3] 王宁.汉字学概要[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Regulation of variant Chinese characters in The List of General Standard Chinese Characters

BU Shi-xia
(Research Center of the Writing of Folklore Classics,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875,China)

In the process of promoting the standardiz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one important task is to regulate the variant Chinese characters.The List of General Standard Chinese Characters is developed on the basis of The First Batch of Standard Forms of Words with Non-standard Variant Forms.It discriminates and analyzes the meanings and usages of standard forms and non-standard variant forms,treats the strict and non-strict variant forms discriminately,redefines certain variant forms as the standard forms or standard forms with specific usages,and adjusts the original relations accordingly.

The List of General Standard Chinese Characters;variant Chinese characters;strict and non-strict variant forms

H024

A

1000-5110(2014)06-0006-04

[责任编辑:杨 恬]

2014-10-11

卜师霞(1974—),女,吉林梨树人,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文字学、训诂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