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执拗女孩的公益梦想

2014-03-09冯应馨

中华环境 2014年3期

冯应馨

一个执拗女孩的公益梦想

冯应馨

格子上衣、牛仔裤、马尾辫、小麦色的皮肤，张脱冬已经多次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江豚保护的前线阵地及国内多个有关公益环保和物种保护的论坛。在2013年中国环保NGO年会上，盘锦黑嘴鸥保护协会的刘德天老师拿她的名字打趣：“希望早日脱离物种保护的冬天，迎来美好明天。”

江豚形似海豚，也很接近于人类。怀孕11个月，每胎只生育一个宝宝。它有4岁小孩子的智力，嘴巴永远呈美妙的微笑弧线。在整个长江流域，其数量已不足1000头，比大熊猫还少700头。洞庭湖是江豚的重要栖息地，但由于过分密集地非法排污、捕鱼、采砂，严重影响到了江豚的生存条件。就目前检测到的数据来看，洞庭湖的江豚已不到90头。中科院豚类专家王丁预言：“不出10年，江豚将灭绝。”

2012年2月7日，经过舅舅谢拥军引荐，还在上大三的她参加了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牵头组织的“严厉打击东洞庭湖非法捕捞暨生态环境综合整治工作大会”。这一天，来自湖南平江山区的张脱冬认识了江豚，也听到了协会会长徐亚平的故事。本就热衷于参加公益活动的她，开始成为协会的兼职志愿者。

张脱冬的专业是广告学，一来到协会便驾轻就熟地负责起宣传工作。协会管理严格，每一次的巡湖行动都要求有影像记录，她自然也需要和渔民志愿者一起参加一线巡湖活动。在协会成员看来，巡湖就是战斗。洞庭湖是中国的第二大淡水湖，单单是岳阳市管辖的东洞庭也有13.28万公顷。即使不深入内部，每一次行动也需要好几个小时。如果路线偏僻没有遇到生活趸船，女生即使再想上厕所，也只能忍耐。久而久之，张脱冬已经养成了少喝水的习惯。巡湖时，甚至连一口水都不喝，这样即便一天都待在船上，也可以应付的来。

对于战斗，这才只是个开始。除了常规的巡逻，协会还会有夜晚的秘密行动，来配合渔政方面制裁违法捕捞的渔民。湖中的情况本来就难以捉摸，早上还是风平浪静，下午则可能会波涛暗涌。到了晚上，洞庭湖极易出现突发性的风起云涌，波涛骤涨。在一次密捕行动时，张脱冬乘坐的冲锋艇遭遇了风浪，像树叶般在湖中乱漂。救援船只难以深入，手机信号时断时续。万幸的是，冲锋艇撞上了挖沙船。整个晚上，她都蜷缩着在较为稳定的挖沙船上躲避风浪。第二天中午11点她才再次上岸见到协会同胞，这时距离她前一晚下湖已经过去将近12个小时。

"那一次确实挺恐怖。"如今想来，张脱冬还是一阵阵后怕。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大学，那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危险。19岁的青春也许炙热得让她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死，但若真有个万一，伤心流泪的还是最心疼自己的父母。

短暂的反思之后，她并没有敲起退堂鼓。“下湖确实辛苦，但我却偏偏喜欢，因为湖中有不一样的风景”。张脱冬很是得意地拽着小声调。在一次深入洞庭湖内部的航行中，一条条肥大的白鲢纷纷跃出水面，在阳光下欢快地嬉戏，其中一条居然打中了坐在船边的聋人志愿者汤辉的背上，又弹到甲板上来。而张脱冬刚好按下快门，留住了这个有趣的瞬间。这张照片也成了她的骄傲，没少拿出来炫耀。

谈到摄影，张脱冬很是遗憾。除了自然界有趣的风景，协会中常常会发现很多感人的小细节，而鉴于自己尚不纯熟的摄影技术，很多照片难以还原现场的感染力。不过，每一次她都尽量把自己想跟别人分享的情景留下来。

船行湖中突遇暴雨，她会一边给摄像机扣着垃圾桶挡雨，一边还匆匆忙忙拍下志愿者在彩条布下躲雨的画面，可自己却在雨中被浇个湿透。上湖心小岛调研时，冒失的张脱冬不小心踩在沼泽地里，两条腿都深陷其中。她居然还不忘按下快门，记录重伤刚愈的徐亚平会长身陷沼泽的艰难。

如今，张脱冬全面管理着协会的档案资料，影像、视频、媒体报道都由她来悉数整理。她也尽可能地参加协会每一次的巡湖和密捕行动，以此来保留翔实的影像资料。

2013年，大四的张脱冬课业负担较轻，几乎每一天都准时准点到协会帮忙。6月，大学一毕业她便迫不及待地成为协会的全职志愿者。早上早早去上班，晚上通常要加班到十点以后才会下班。

现在，她负责着“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在新浪微博、腾讯微博、微信、来往中的官方账号。另外，还要维护徐亚平会长的个人微博“江豚徐亚平”在新浪、腾讯、搜狐等平台的信息更新，以及新浪微博“江豚巡逻队”的内容完善。也就是说，几乎每一天她都要为协会开设在各家网络平台上的8个宣传账号进行更新，并且要图文并茂地展现当日动态。

如果赶上协会联合其他NGO或周边高校举办江豚保护的主题活动，会务需要的资料整理、场地协调、各方联络等等一系列琐碎的事物性工作，也是她的职责与任务。与此同时，作为会长助理，徐亚平出席的会议和活动，她全部都要陪同。如遇突发情况，徐亚平会长无法抽身，她便会独自前往，并代表发言。

2013年，张脱冬出勤超过360天，基本没有请过假。20多岁的姑娘个个都爱美，可她的脸却被洞庭湖的太阳晒得黝黑。央视记者姐姐胡劲草送她一条围巾，会让她高兴好久，但自己却很少逛街。一年来，她几乎没有买过新衣服。即便要在全国性的会议上发言，也还是那套格子上衣加牛仔裤。“我的工作这么忙，哪里有时间”是她最常用的解释。

协会的秘书长徐典波给张脱冬的评价是“最全日制的志愿者”。由于经费紧张，一年多来，张脱冬都是在以志愿者的身份参加协会活动。这份她放在心上、挂在嘴边，出勤高达360天的“工作”，其实并不能为她提供任何酬劳，更不必提“五险一金”了。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一部分是《湖南日报》岳阳记者站的在职员工，另一部分是岳阳当地的市民、渔民，几乎都有自己的固定生活来源。直到现在，她都还在舅舅谢拥军家里借宿，而吃饭问题则靠协会的“供应盒饭”来解决。

她也知道，国内有一些NGO的员工，入职的起薪就有3000元，工作三四年后，能达到7000元甚至更多。在追求公益梦想的同时，还可以兼顾到自己的生活，这确实很好。但她也并没有对这一差别表现出丝毫的不平衡。“我们协会并不是浪得虚名，是在实实在在地做事情。”她执拗地认为，在这个平台上锻炼的经历，不是可以用钱来等价的，不论日后换了什么工作，照样可以做得风生水起。对于将来，她充满信心。作为革命老区来的孩子，她最不缺的就是这份当年才有的奋斗精神。

徐亚平会长说，张脱冬就像是《狮子王》里喜欢在前面领路的小野猪朋朋，单纯活泼，永远乐观。他明确表示有意培养张脱冬成为协会日后的接班人。多年来从事环保工作，让他了解到大学生身上潜藏的巨大能量。徐亚平认为：“环保这份事业，需要更多的年轻人来承担。”现在，徐亚平尽可能多的让张脱冬去参加环保圈里的各种会议、活动，还为她报名参加了专业培训。

两年多的历练，的确让张脱冬成长很多。当听到别人怀疑她这只小鸭子下不了广袤的洞庭湖时，她会向不明就里的客人吹吹牛：“什么小鸭，我是老兵！”

今年年初，在徐亚平会长的努力下，张脱冬终于也可以按月领到工资了。1000元虽然不多，但她已经很满足。至于未来的协会负责人，她坦言：“没想过，也不敢想。”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很多的不足需要弥补。而想到将来，她直言，很不确定。但就目前来看，张脱冬表示“实在是不忍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