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之心(组诗)
2014-03-08董喜阳
△ 董喜阳
万物之心(组诗)
△ 董喜阳
董喜阳,1986年生于吉林九台。《诗歌月刊》(下)首席编辑,《关东诗人》特约编辑。吉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光明日报》《诗刊》《作家》《星星》《延河》等多家报刊。诗歌入选《2012年中国最佳诗歌》等多个选本。著有诗集《放牧青春》。
短片
街道披着春色,红灯变浅
温暖的电量严重不足
柳条青绿,这部分被收编的人马荡漾
邻居泛白而生涩,它们是冬天的间谍
谁把阳光与药丸一起压进体内
剪短高压线,疼痛发烧冒出豁牙
风对着岸使劲的刮着
风是风,岸是岸,我是自己的归处
贴于时间的商标滑落
泛滥的明媚里,我和风光一起失控
复制青春
春色失效,电脑按纽过期
忆起兄弟往昔,撕毁感情说明书
而后嘲笑像鱼雷炸开纸上河流
我向苍穹跪倒,估计活不到那么大的年岁
一万年也像昙花,抖进灿烂
衰落无关风月,时间止于肮脏酒袋
请热爱奔跑的羚羊
它们踏起的灰尘像帕子后的暮霭
朦胧牵手,熨平颤抖木桥
一条倾斜的绳索,一条蜷缩
人到中年
你的长衫装满我
我和我的列车超载
像一川祥云,和黑夜落入大海
汤羹与菜勺横亘天水之间
你的碗里暗藏锋芒
尽管我了解潮水的膨胀秉性
在我与时间的博弈里
你起身和衣,竖起我的耳朵
聆听悠远而真实的风声……
苦行僧
真的想在一棵树里安家。躲避人间
虫叮蝇绕,不再饱受交通拥堵造成的困扰
在那里坐上高位,繁殖后代
管理自己的民,牧养草场的羊群
那有房顶,却不见孤单的麻雀
有疾病,却不见蹩脚的医生。可与日月交欢
低语,可在一个中心遥看云汉
无论伤寒,不管草色风雨
一整天,就让啄木鸟的长喙弄得自己痒痒
那么多人围观我。免费的风景
在灌木中锯断时间的骨头。像一个
满身华丽的妇人,站在舞台中央
没有小孩子喊出她的名字,拉扯她的
衣服。她的舞姿真美!
忽而,有风从八方吹来。她四面楚歌
一厢情愿翻越不了两重山
马路中央,我的影子和之前并无不同
时间之心
将成捆的时光打发掉
给秋天的后半夜,或是冬季伸出的部分
露珠还在,只是唠叨的雨水
缺少雷声的陪伴。花盆架还在原地
等待疲劳的露珠,将落未落
时间不早,它的瞌睡声让我难以入眠
或许我们就是敌人
我亲眼看见它一口一口吃掉我
我的翻转,我的救赎
我的命。我的尚未梳理而潦草的
尘世之心。活就一世
草就一秋,絮乱的投胎不得见
我的未来里没有时间,正像
我的时间里深藏未来
午后
北方有一种静。萋萋芳草的岸边
鵁鶄在虚幻的画布上飞
它掠过空无的河流与房屋,向
城市的玻璃窗猛烈撞击。在草与岸
的链接处,我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
一滩夏风午睡的侧影
在我的视野内勾勒出纵横的方格子
所有围观的事物被双规。像是
被时间拘捕的天空。忽然有一种
打破,远方传来马的嘶鸣
手指
这些年,习惯于向虚伪的空气伸出手指
任何的两根,习惯于可怕的气味
风中的舞动,捏住两枚雪花
晶莹,亮白,像是来自旅程的山顶
两条金色的道路,聚合间
我算自己的命
我掐住自己的脉门,口吐莲花
一滩血,仿佛我把自己的罪恶概述一番
这些年,常望着烟囱。呆鸟飞过
像我的同类,操着旧日口音
时间一久,可诅咒的幽灵,如我
压在井上的封条
自画像的开关,异国风情的手印
请打开或是关闭,让悬在
空中的肉身,大过翻滚的云烟
鹦鹉
我们相遇于街口,它像在
水面上舞蹈,眼神中透着悲凉
我料定了冲突,和谐
时间在鼻孔和牙齿里的水火
不容。它转动的眼珠
身体上循环的血液,告诉我
我们彼此是不安全的一类
它终究听不懂我的语言
远方的,异乡浓重的口音
笼子里的假说,像它
站在城头的演讲
不断贬值的物价与时光
正午,阳光警惕的瞟我一眼
万物之心
流水和群山没有披着雪花赶路
时间的货架上堆满霜降
尘世不安。一匹马
戴着口罩奔跑,尘埃是自由的
外衣,拖着幽谷的绝响
我在其中,赤裸空腹
把我的一生浪费于漏洞之内
小情人,受到凌迟的
衣角。山峰削尖脑袋靠过来
依附于迷途,脚在鞋里
肿胀。紧急救援的交通管制
喧嚣后的,一片苍茫
马跑过来了,像奔驰的火焰
抓伤时光的脸谱
尘世之光
我以普通观众的身份,进入
一束集体色彩的光
像井中抱紧绳索的水滴
抓紧黑土的田地,我们的
深沉的爱与眷恋,追赶蝴蝶的
年少之心,撞响陶瓷片的
傻傻的欢愉,是光芒的身体
也是光的兄弟
光是我扎实的方向,迈入
老年的丰腴。有时,搂着它
抱着它,扛着它
我的年岁和王位也遭受光的
逼宫。它是我的宝贝啊
我身体剩下的部分
我的肋骨,校正钟声的袈裟
不回头是岸
雄性的风刮过我,雌性的
炉火飘摇。我喜欢令人欢愉的
天气预报,压住舌尖的海浪
现在,我老眼昏花
分不清蜜蜂的种族与性别
它们在一起嬉戏
劳作,生育,之后寂静的等待
死亡。像我一样
不曾想到料理后事。并希望
自己变成一粒肥
每天替向日葵打理胡须
今生,我不回头,岸在前方
千金经营,一捧黄沙
诗人
经常的,要放一只猛兽在心里
像影子在灵魂的根部饥饿,嚎叫
逡巡,冥想,为肉体生存奔波
那些经过困苦与黑暗的搅动,冷风
吹起皮毛的细节,无数的力拉着
在肮脏的胃里张开嘴,牙齿寂寞的
松动着,化为灰烬的石头
以季节的变脸藏身,空气的鼻孔中
它的青嫩、幼稚,有时的无辜
用纸张掩面。现在,尽管
痛苦的钟声临到我,迷茫的火焰
爬上身体,依然喜欢它的存在
——所谓爱,就是捂着耳朵聆听
所谓恨,亦是掏出心来取暖
雪落故乡
雪看来是不会停了。在我的
印象中,它的耐力没有这么好
公园的野性涨起来
街道的棉被抽调一半,孩子们的
目光中灌满了雪片
童年,坐在一缕干净的光上
远走的日子向我招手
不再饱满却青春的波纹
沿着河边捡着星辰的勇敢的湖水
揉搓着珠贝红肿的脚趾
这时雪落,我不想依偎火把
抱头哭泣。不想用哭泣完成自己
异乡人掏出迷茫的怀表
指针拨弄麦子的锋芒。故乡的
白发渐冷,像我揣在
兜里的外交辞令。几滴浑浊的
泪水不配流到故乡
我只愿在今夜借着雪的鼻息
擦拭故乡的伤口
茅屋记
还是爱以惯用的秋风,熨平
我的土地。婆婆们,还是崇尚于
自然的处理问题。尤其像我
为秋雨祈祷的人,素衣披身
双手捂住灰尘,以光为酒樽
旋转的小翅膀透明
田野里的玉米、麦子,菜园中的
豌豆、蚕豆,用早熟的细节
拉长风的尾巴
好像我的伙计们,并不长在土里
而是在温暖的水中,饥饿的
床上。如我,翻阅烛光
我不能入睡,不是因为孤独
看,几只蟋蟀挑逗篱笆下的灯火
像是提前敏锐的扑捉
小夜曲响起啦!茅屋也被烽烟
感染,幽蓝的性灵
今夜,失眠也搭救于我
万千世界,风摇动梧叶的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