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面孔好辨认

韩青

一次，乘车回乡下老家。下车后，天色已黑，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我用力睁大眼睛，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出租车。看来看去，终于看见了一辆三轮车，几个人正围在旁边，好像是讨价还价的样子。我心里想，没戏了，那开车的肯定不会拉我了，因为那是几个人，拉他们，他会挣得多。这样一想，就坚定了步行回家的念头。

走就走，不就是8里路吗？就当是竞走了。可是，就在我走了不多远时，那辆三轮车突然从我背后超过我，然后就停在我面前，开车的是一个老人，一头白发。

上车吧，他说，刚才看见是你，我就不拉他们了，专门送你回家。他见我诧异的样子，忙说道，那天，在车上，你给我让过座，你忘了？哦，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在去市里的车上，他说坐后面晕车，当时我坐在前面，于是就把座位让给了他。这样一件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他竟然分明记得。而刚才我对他竟然有过龌龊的想法，以为他不会拉我，唉，我这不是个小人吗？

就这样，他冒黑把我送回家，我感动不已。真没想到，一次微不足道的让座，竟然收获如此难忘而感人的回报。

《世说新语》中记载：顾荣在洛阳时，曾应邀赴宴，发现上菜的仆役露出想吃烤肉的神情，就把自己的那份让给了他，同座的人都讥笑他，他却说：“天天端着烤肉，却不知肉味如何，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呢？”后来，他遭永嘉之乱过江避难，每逢危急之时，常有一个人在身边帮助他，他问那人为什么这样做，原来那人就是过去得到烤肉的人。

可能有人会说，善良的记性真准。其实，不是它的记性准，而是善良的面孔好辨认，因为它一看，就知道你是怎样的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