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净土
2014-03-04郑玉宝
◆ 郑玉宝
心中的净土
◆ 郑玉宝
回首告别最后一抹近晚的夕阳,轻轻拂去荡在眉间的一缕头发,擦干眼角残留的尚未风干的泪水,我重新站了起来,站在我最亲最爱的人面前。然而,他们已经睡了,他们撇下我,去了离我很远很远的另一个世界,永远不再回来了。
苍黄的夕辉,染在两个突起的土堆上,秋风中的枯草,傲然而又孤独地当风抖着。我感受得到它们的心情,就如同曾经的我一样,渴望挽留住生命,抗拒死神的一次次催促、召唤。我毕竟没有这种力量,终于我失败了;当然它们也没有,所以,它们不久也就会面临死亡的结局,但它们还会“春风吹又生”。而我的亲人却不能,年年春来秋去,花开雁归时,我能够时常再想到他们,然而我却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岁月轮回,时光无情地飞逝而去。岁月带走了世间的许多美好,留下的只是片片对曾有的美好的回忆。岁月也留下了自己荒凉的脚印:荒草凄迷,暮鸦回翔,苔痕斑斑;风雨也腐蚀了坟堆前筑成拱形的块块青砖。听坟堆周围被岁月剥落的并不完整的砖块缝里,几只蟋蟀似在为眠去的灵魂唱着一部繁杂而又凄迷的哀乐;恍惚里就觉得这哪一块砖是我呢?抑或我是这蟋蟀里的一只,日夜守护在这些孤独的灵魂旁:抬头仰望万里长空,共同迎接新来的一轮圆月,随后消失在了天地衔接的地方——那是希望与失望共同建造的家园:朝阳东升,光芒万丈;昔日坠地,漫天霞光。人生不也是这样?
这里没有车来车往,远离了尘世间的琐碎与纷杂,但它们依旧要承受风雨的侵蚀。风雨流失了土层,削低了它的突兀;袭来的闪电,劈断了守护在这里几十年的粗老的苍柏最高处的一根枝桠,死去的部分已变得僵硬,而新生的依旧蓊郁繁茂;坟头的荒草,依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生长在风雨中时,依然总想到要经受霜雪的肃杀。而我们,也总是在夏日里抱怨天气的炎热,在冬季里畏惧天气的严寒,在一片抱怨和畏惧声中,日子也依旧这么过着……
每一次摆脱纷繁的思绪,静下来闭目静养时,我的脑海里总是被这样一幅场景铺盖:满眼的黄土,孤独的山岗,并列而突兀的黄土堆,衰败不堪的荒草,孤立在近旁历经风雨和沧桑的苍柏,还有剥落的青砖上爬满的密麻枯苔……
我没有计算过,它们已经在这座和它们一样孤独的山岗上,孤独地坐落了多少日、多少夜,经历过多少回风雨,目睹过多少回霜雪!我只记得,就在这里,曾有很多人为这个新生的黄土堆而哀怨、悲戚,因为他们有所失去,并且失去的太多,失去了在相同的世界永远无法寻觅会的太多的东西,“诞生并不总是美好的”。我也不知道多少人曾多少回来到过这里,我只记得我和父亲曾长久的跪在这里,满眼泪水,用双手刨起那一捧捧身边的黄土,堆起在这土堆上。那是对亲人的亲手埋葬啊!那也应该会是人生之中的最痛,那以后也将是永远的与他们隔绝,相隔在两个世界上:一个是黄土堆起的坟墓,一个依然要活在人世承受沧桑。
有人曾告诉我,在不久之后,这山岗上所有的黄土堆都将会被夷为平地。这不是自然冲刷,风雨侵蚀的结果,而是现代文明与封建迷信殊死搏斗,文明最终胜利的结局。这不是一种胜利,也不是一种结果,而是文明与落后、生与死、贫与富一种极为不平等的待遇。生于文明社会的生命,死后便可葬身陵园、公墓,永世瞻仰;生于贫穷落后的生命,死后却在刹那间化为灰土,抛洒向大地,被踩在活人脚下,或化作“春泥”,用来培花育树……
我知道,这一切我无法全力呵护,也注定我要亲眼目睹现代文明如何去移平那一堆堆黄土,并且要亲自品尝痛苦;但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守住那片属于自己灵魂的边地,呵护早已全部扎根心灵的净土!
不羁的长啸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一曲《广陵散》,慷慨悲壮,哀恸人心,终成“千古绝唱”!
循着或繁或简的文字,我可以听到那竹林间不羁的长啸声中伴随着的生命悲苦,可以听到百家岩那棵大柳树下鼓风锻铁声中所挟裹的愤激孤傲……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犹如嵇康临刑前抚奏《广陵散》的琴声,于人们耳畔戛然而止后,余留下淡淡的回味。
魏晋之际,天下名仕少有全者,“不肯屈己之志,怀抱全生之念”;和魏晋名仕有着相同遭遇的“初唐四杰”也不例外,“初唐四杰,年少而才高,行为都相当浪漫,遭遇尤其悲惨(闻一多语)”。
所有的怅然和悲壮都凝固成了一段历史,将他们的生命凝结成几张泛黄的故纸……文人名仕的愤世嫉俗,桀气傲骨,犀利笔锋,就必须在那样的时代付出生命的代价。
司马昭拉拢名仕,以获得舆论的支持,“路人皆知”;然而,他们没有其他时代文人的“仕癖”,却有庄子一样的“任气使性”,“只做一只喜欢在烂泥里摇尾的乌龟”,将矛头直指朝野。
政治清明,达则兼济天下;否则,就像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种豆南山”,过一种与世无争,独善其身的隐居生活。大可不必睥睨权贵,“拒与友交”,引来小人愤其才情,进献谗言,招致杀身之祸。屈原行吟泽畔,答渔夫,曰:“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夫曰:“夫圣人者,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何故怀瑾握瑜,而自令见放为?”
古来圣贤皆寂寞。有位史学家说,文人都太小心眼了——固傲,执著任性。性情洒脱不羁,如脱缰的野马,恣意驰骋;眼中没有了所谓的礼仪,政治秩序。“庄周妻死,鼓盆而歌”,也许不被俗人理解;醉酒的李白,让高力士为自己脱靴研磨,“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嵇康也愤书“非汤武而薄周孔”,“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君清明,出则如仕;君昏浊,则“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待时而飞。适时屈己,更是为了保全自己。有方无圆则不立,有圆无方则滞泥。方是有人格准则,有傲骨;圆是不固执于物,适时而就。方不是浑身棱刺,桀骜不驯;圆更不是圆滑世故,顺水使棹。方圆之道,不仅是我们将来走向社会,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必需的求生法则,更是我们做人处事的最好准则。
也许一曲《广陵散》不会成为遥远的绝响,百家岩的那棵大柳树下依旧叮叮铛铛,铁花飞溅……也许历史上可以有一大段诗人李太白为民请命的清廉官史,丰富一下诗人浪漫传奇的人生,而不再是漂泊江湖的老杜,在未眠的破船上,惦念起好剑任侠的铁哥们:“江湖多北风,舟楫恐失坠”;“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