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林弹雨之下

弗兰克·西蒙

与法国技术委员会签约，成为中非国家对的主教练时，42岁的美籍法国人埃里克·德孔布完全想象不到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情况。

年轻的中非共和国诞生于1960年，随即便陷入持续不断的政治动荡。从博卡萨自封皇帝，到2013年3月米歇尔·多托贾发动武装政变，中非人民的生活从来不是一条平静的河流。过去10年里，这个国家经历了2次国内战争、5次政变和6届共和国政府，再加上穆斯林与基督徒之间的冲突，危机时刻都笼罩着这片大地。

2013年12月，联合国安理会授权法国派兵保护中非平民。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德孔布在法国军队干预前来到中非。这名曾在美国踢过职业足球的教练，带着振兴中非足球的希望，却经历了永生难忘的故事。

来听听他的讲述。

“飞机在头顶上呼啸”

当一切开始时，我已经抵达班吉一周了，花了不少时间与当地政要交流，尤其是体育部长，以便确定一些事情。我应法国足球技术委员会的要求，在未来两年内担任中非国家队主教练，原本应该签一份合同。12月5日，事情突然发生变化。在此之前，一切都还很正常，结束工作后我们可以外出就餐。但从那天凌晨4时起，我们再也不能离开酒店，由本土球员组成的国家队由教练埃蒂安·科波带领。不单是我，所有陪同我的人都被迫滞留酒店，包括一名代表赞助商来向球队提供装备的法国朋友，原本他计划在结束工作后立刻离开。

在好几天时间里，我们与外界唯一的沟通方式是电视、互联网和电话，主要是与大使馆工作人员联系。由于美国大使馆已经关闭，对于我这样一名美籍法国人来说，只能依靠法国大使馆。起初我们听到一些轻微的枪炮声，距离很远，我们知道酒店周围发生了冲突。我们并没有感觉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哪怕有人就在酒店门口被砍死。人们说那是“反巴拉卡组织（基督徒民兵部队）”干的，我们不是目标，但每当听到枪炮声，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来到这里后，球队每天在博甘达球场训练，我们被困在酒店有一周之久。当法国干预后，我们听到飞机在城市上空呼啸，就在我们头顶上。我只期待一件事：能够和球队一起去加蓬，参加第8届中非经济体足球赛。

“在没有任何护卫的情况下前往机场”

我原本以为会有一架军方飞机送球队去比赛。球队没有缺席比赛，我真得谢天谢地！赛事已经开始，球队还因为法国介入的原因而被困在国内。12月12日，我们终于能够离开班吉。球队乘坐着体育部长留在酒店的一辆小巴，摸索着道路前往机场。代表团有30多人，其中22名球员，3名裁判，还有2名足协官员。我们在没有任何护卫的情况下出发了，沿途看到了法国军队，因为到处都有检查点。那是多天以来，我第一次看到酒店大门外的情况。在路上，我们遇到很多祝我们好运的班吉人，让大家都很感动。在机场外，我们还看到大量难民。我们乘坐一架贝宁航空公司的飞机前往目的地——喀麦隆杜阿拉。飞机原本应该在14时起飞，但晚点了1个半小时。

抵达杜阿拉后，一辆巴士等待着我们，将代表团送往加蓬的比塔姆，我们要进行小组赛的城市，还要途径雅温得。在边境线上，我们受到加蓬政府的欢迎，他们派警察一直将我们护送到酒店！14个小时的连续旅行后，我们抵达了加蓬，12月13日，星期五！

“完成伟大的任务”

小伙子们让我印象很深刻，他们心理很坚强，从来不抱怨，从来不找借口。哪怕他们一周都没有训练，在抵达当天下午15时就要比赛，结果我们1比0战胜乍得。我从来没听说过哪支球队外出参加国际比赛，经历了长途旅行，抵达比赛地几个小时后就要马不停蹄地比赛。

在比塔姆，我们进行了慢跑，分发装备，吃了防疟疾的药，然后就上场了。我认为球员们感觉自己在加蓬要完成一项伟大的任务：代表自己的国家，给世人最好的印象。这是一个神圣的集体，球员们都很年轻，主要来自首都俱乐部。条件很糟糕，但我们努力摆脱困境。互射点球击败刚果后，孩子们每人领到5000非洲法郎（约合7.5欧元）的奖金。

自冲突发生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过体育部长的消息。在中非度过的几周里，我感觉自博卡萨掌权之后，一切都没有恢复秩序。我很欣赏体育部长的态度，他渴望改变一些事情，尤其是通过体育来改变社会。我告诉他，可以通过个人关系为中非创建年轻人培养体系，这是一个年轻的国家，50%的居民都不到25岁。大部分孩子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不努力推动教育就是犯罪。

“中非人从不抱怨”

在加蓬，球队要向全世界发出一个强烈的信息：中非共和国存在，还有一支团结的球队，穆斯林和基督徒可以一起祈祷。我经常来非洲，在科特迪瓦也执教过，但从未受到过在班吉那样的欢迎。中非人从不抱怨他们的命运，他们不渴望施舍，这是一个自豪、渴望工作和教育的民族。来到加蓬后，我们得知中非人民仍在通过广播和电视关注球队。

自从冲突爆发后，从晚6点到早6点，班吉全面实行宵禁。除了陪伴我们的足协官员，我再也没能与任何中非政要取得联系。我会在1月重返中非，希望一切回归正常。我很欣赏这些球员，对他们来说，真正的决赛是半决赛对阵喀麦隆，他们长时间少1人作战，两次追平比分，最终在点球大战中以14比13获胜！决赛输给加蓬，不会改变中非国家队通过这次比赛所展现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