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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自然灾害对云南人口结构与素质的影响

2014-03-02何廷明崔广义

文山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灾民灾害人口

何廷明,崔广义

(1.文山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文山 663000;2.衡水第二中学,河北 衡水 053000)

民国时期自然灾害对云南人口结构与素质的影响

何廷明1,崔广义2

(1.文山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文山 663000;2.衡水第二中学,河北 衡水 053000)

民国时期,云南自然灾害频繁发生,导致人口大量死亡或逃亡,造成人口年龄结构、性别结构失衡和人口的身体素质、文化素质下降,从而影响了云南经济社会的发展。

民国时期;自然灾害;云南;人口

民国时期,云南自然灾害频繁。据统计,1912~1949年间,云南几乎无年不灾,发生死亡人数在10000人以上特大灾害6次,平均6年一次,其中1923~1925年滇东的冻灾导致死亡人数达30余万人。[1]397-399自然灾害造成人口死亡或逃荒,致使人口锐减。但在自然灾害面前,不同年龄的人对灾害的抵御能力是不一样的,因此,自然灾害造成的人口损失有明显的不同。大灾过后,灾害发生地人口的年龄结构、性别结构以及人口素质都会发生深刻变化,从而对当地社会的发展产生深刻影响。

一、民国时期云南自然灾害对人口年龄结构的影响

在对自然灾害的抵御中,老人和儿童是最脆弱的群体。由于肌体的原因,他们本身对于疾病和饥饿的抵抗能力就很差,而在逃离灾区的过程中,他们也由于自身的行动缺陷,很难完成迁徙的全程,于是,他们成为最先死亡的群体,见表1。

从表1统计数据中可看出,15岁到54岁的中青年人的死亡比例是最小的。婴儿和老人的死亡比例最大,虽然老人死亡的数目不大,但在当时社会平均寿命极低的情况下,老年人数量本身就少。尽管表1并没有指出具体的死亡原因,但我们通过查阅史料仍可发现,在所调查的5年中,呈贡县3年都发生了自然灾害,而且都是重叠性自然灾害。在极贫极弱的民国时期,人们对灾荒的抵御能力十分脆弱,因此,自然灾害加剧了不同年龄结构的人们在死亡面前的不平衡性。据研究,同一时期全国婴儿死亡率高达156.2‰,并且华南高于华北。[3]110陈达认为,云南呈贡县的婴儿死亡率过低,可能会有10%~15%的漏报。他认为1943年呈贡县婴儿死亡率高达314.8‰,是由于当年旱灾严重,粮食欠收,不能应付有病的孩子医药与养育的费用所致。[4]52

灾害打击下儿童减少的另一个因素在于人类自身的行为。在大的自然灾害发生且持续时间相对较长时,一些父母为了生存,减少拖累,于是买卖儿童、遗弃子女成为常见现象。这并不是父母没有爱心,而是因为大灾面前很难有足够的食物维持全家的生活。在此情况下,年轻人是家里的依靠,也是灾后重建家园、恢复农业生产和家族繁衍的希望。为了家庭灾后的发展,舍弃或出卖幼小的儿女便成为缓解灾情的最后手段。当父母觉得无力抚养儿女时,将其卖掉也不是一件绝对不可为的事情。因此,卖儿卖女或遗弃子女便成为绝境中灾民相当普遍的选择。弥勒县一个法号叫常林的和尚,1925年霜灾时刚4岁,其父在贫病交困中死去,母亲无力抚养,只得将其卖到寺庙做和尚。[5]303云南省志记载,10岁以下的幼孩,多由父母带至城市,痛哭一场,将孩儿遗弃,……这种惨状以昭通、会泽、宣威、师宗、罗平、丘北、泸西等县最多,师宗、罗平一带被遗弃的孩童不下8000人。[6]229

正是由于灾荒中老幼病残多被淘汰,使得灾害后云南人口的年龄结构发生重大的变化,总体呈现不平衡的状态,即相对于非灾区而言,青壮年人口的比例过大,婴幼儿和老年人的比例过小。

表1 1940~1944年云南呈贡县死亡人数及分性别年龄死亡率(‰)[2]394-395

二、民国时期云南自然灾害对性别结构的影响

当灾害到来时,逃亡外地的人口中,青壮年男性占了绝对优势。通海流行霍乱时,“男人为了躲避霍乱的传染,大多数不顾亲人都跑到外地去了”。[7]97女人受缠足和守旧思想影响,除被卖掉者外,外逃人数较男人少。这时,灾区人口的性别比例是女人远远高于男人,从而导致了性别结构上的不平衡。但是,一旦农村生态得到恢复,外逃的男人回到家乡,男人在总人口中所占的比例又会上升,超过灾荒前的水平。究其原因,溺杀女婴和拐卖妇女为重要的因素。民国时期的学者在研究女婴被杀害问题时,曾将自然灾害视为重要的原因。[8]而民国时期富源的数据也说明这一问题:溺弃女婴的现象很多,女孩死亡率很大,民国时期人口比例在114以上,而建国之后在110以下。[9]15一旦灾荒到来,青年妇女就成为人贩子竞相猎取的对象,很多妇女为了活命,也只好自卖,这也加剧了人口性别结构的不平衡性。肖鹏在《牛年纪事》中描述了当时贩卖妇女的猖獗:“三月底,一些人贩子乘荒年大捞不义之财,他们从陆良、师宗一带拐来一批批妇女,公开做起贩人生意,称之为‘赶高脚骡子’。人贩子为了出手快,用口袋蒙住她们的头,一个挤一个站齐,买的人用手去排,一排多为四个妇女,每个妇女价值大米不超过一斗。一批批可怜的灾民,一个个妙龄少女就这样沦落异地,痛苦终生。……有一个堂堂丈夫把妻子称为妹子卖掉,有几个姑娘走进人家求吃一顿饱饭就愿做人家的儿媳妇……”[10]68

民国时期,自然灾害导致人口的死亡和贩卖,明显打破了旧有人口结构的平衡,导致了大量家庭的离散、解体。

三、民国时期云南自然灾害对人口素质的影响

人口素质指的是人口的自然素质、心理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其中,人口的自然素质受自然灾害的影响最直接最明显,主要表现为自然灾害过后大量伤残、疾病和营养不良人口的出现。

(一)灾害对灾民身体素质的影响

地震、洪水等能量巨大的自然灾害易导致灾民伤残。如1913年,峨山地震死亡1314人,受伤269人;[11]2091917年大关吉利铺地震,死1069人,伤582人。[12]711925年的大理地震,“震数在百次以上,震时绵延三十余日,压毙丁口5847人,压伤丁口8303人”,[13]422是民国时期该地最严重的自然灾害。

因灾致病的灾民比伤残的数量多得多。1940年4月6日晚,宝秀地区发生特大地震,震后久旱无雨,终于导致了一场瘟疫。“男女老幼患病者特多,表现出的症状亦大致相同,……真是家家有罹患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复族而丧。”[14]324民国时期,云南的侏儒症、白痴、怪胎的几率非常高,有这几种疾病的患者多达总人口的20~25%,女子患病率更高,约为40~50%。此外,“夹杂克汀病、粘液水肿病、聋哑痴呆即神经衰弱者亦不少”。[15]71特别是1925年的巨大霜灾,因灾死亡24万人,因灾致病的达62万人,为死亡人数的2.6倍。[13]405

自然灾害带给灾民另外一项身体上的隐患为营养不良,这也是死亡和疾病的诱因。每次灾害过后,粮食就会极度缺乏。饥饿的灾民只得挖食野菜、草根,剥食树皮,想尽办法填饱自己的饥腹。这时的食物可谓五花八门,如1933年大灾之后,昆明的农民靠吃洋芋、黄花、蛤蟆叶、灰条菜等度日,[16]401925年滇东大霜,灾民更为悲惨。曲靖“树皮草根白土,无不掘食净尽”,[17]鲁甸灾民“草根树皮亦摘取无遗,挖食白泥者甚多,名为观音粉。因食此而丧命者……不下数百户”。[18]1924年,丘北连遭水旱灾害,“大部分村寨凡是山上能充饥的树叶、草根诸如马蹄菜、杉树根、粘渣渣、苦刺花、糖梨花、山羊头之类,全部挖绝找尽。有些人家最后没有办法,只有在山上跟猪寻食,猪吃什么就跟着吃什么”。[19]312这些“食物”,营养成分极少,多数还会对人体产生不良影响,特别是观音土食后不能消化,几乎都是腹胀而死。在这种情况下,各种急、慢性病、营养不良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时刻笼罩在灾民头上,严重威胁人民的身体健康。

(二)灾害对灾民心理素质的影响

如果说伤残、疾病、营养不良对于灾民身体的损害是可见的、浅层次的损害,那么灾害和饥馑对于人口素质更深刻的影响则表现在对灾民心理素质的影响。灾害发生后,灾区民众普遍存在着一种消极的社会心理。这是灾害带给人们巨大的心理压力所致。曲靖“三月二十三日之霜灾为最残酷也,被灾后千里沃壤,变为一片石田,当即有投井服毒自杀者”。[17]宣威穷人“见状立时气死者有之,回家自杀者有之”。[20]民国时期,农民虽然极端贫困,但他们也对美好生活充满了向往,也许正是这种理想支撑他们艰难地生活下去。一旦无情的灾荒打破了他们美好的梦想,打乱了人们习以为常的社会生活秩序和心理规范,甚至直接威胁幸存者的生命,他们就会产生巨大的心理阴影,继而产生巨大的恐惧感、失落感和末日感,从而丧失了生活的信心。

与丧失生活信心相伴生的另一种极端行为是食人肉。食人肉现象历史上屡有记载,用以形容灾荒的程度已经到了人类社会所不能承受的地步。人类在饥饿的情况下,所有精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搜寻食物以充饥肠上。在所有能充饥的食物无处寻觅后,为了生存,饥民会不择手段,不顾危险,禁忌、道德已无约束作用,于是,食人现象在灾区时有发生。据夏明方先生统计,民国时期是我国历史上求生性食人事件的高发期。1840年到1949年出现食人事件50年次,其中民国前31次,民国期间19次。间隔由2.3年一次缩短到2年一次。民国时期,云南食人事件发生的频率也较高。民国前的110年间,云南发生食人事件4次,而民国短短的38年间,云南记载发生的食人事件也是4次,[1]129足以说明民国时期云南灾荒的严重性。1925年,沾益“天降大雪,小麦完全伤害。……往年水旱为灾,尚有树叶可吃,今年大霜,木叶尽脱,每日饿死者不下三五百人。迭接乡人函报,吃人肉者,时有所闻”。[18]1943年,镇沅、景东、景谷、墨江、普洱、六顺等县大旱,灾民食草根、泥土度日,卖妻鬻子,饿殍载道,甚至有食人事件发生。[21]20在吃人与死亡面前,灾民在做着艰难的心理斗争,而一旦冲破道德的束缚,回归到求生的原始本能,灾民的心理就达到了变态的程度。这恰恰是灾荒带给灾民的心理素质的伤害。

(三)灾害对灾民文化素质的影响

自然灾害对于人口素质影响最深远的是对于人口文化素质的影响,它决定着一个地区长远的发展。人口素质的提高依赖教育,而在民国时期,由于国家极度贫困,大灾之后国家、社会、个人对教育的投入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从而使国民接受教育的程度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民国时期云南基础教育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学田租米、猪毛捐、升斗捐、门户摊派等项,而这些经费来源在灾害面前十分不稳定。首先,民国小学教育经费最主要的来源是学田的租米。在巨大的自然灾害面前,大部分农田遭到破坏,田间收入较常年减少几成或颗粒无收。这时灾民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填饱肚子,分租制下的田租也会相应随之减少甚至免交。同样,定租制下的田租也无力缴纳,减免或拖欠成为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样,一旦遭遇自然灾害,这部分经费就要大幅度的削减,甚至断绝来源。其次,猪毛捐和升斗捐同样不稳定。民国时期,多数地区有这样的规矩,即大灾到来后,严禁宰杀牲畜。其实抛开这个潜规则,结果也几乎一致。在大灾到来之时,灾民的第一反应是填饱肚子。而填饱肚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有长远的打算,这时吃肉成了禁忌。并不是说肉不能吃饱,而是相对于灾民来说,多积蓄一些粮食特别是价格低廉的杂粮,成为第一要务,而肉显然不具备长期充作口粮的优势。这样,肉的消费量势必减少,相对应的猪毛捐等宰杀牲口的捐税也势必随之减少。升斗捐更糟。在灾荒中,人们想尽一切办法积蓄粮食或可吃之物,这样就造成了供求之间的矛盾,即市场上都是买家,没人敢冒险将活命的粮食出售,虽然卖方市场巨大,但却没有卖家。缺乏粮食交易,其升斗捐就形同虚设。门户摊派和学杂费就更没有着落了,当没有能力维持生命的时候,哪里还能缴纳门户摊派和学杂费呢?

从上述分析中可看出,民国时期云南的基础教育经费的来源不存在稳定性,在自然灾害的打击下,这部分经费会急剧减少,甚至断绝来源。因此,灾荒导致农村基础教育水平下降,如民国8年4月宣威大霜,豆麦枯萎,米价上涨,学生辍学389人,流失率达8.3%,大龄学生充作兵源,原赖以维持教育的猪毛款项被假借救灾挪作他用。[22]6891943年,嵩明县遭遇旱灾和虫灾,稻谷欠收,财源枯竭,部分学校停办。[23]25而灾害多发的会泽县,中小学教师的生活难以维持,乡村小学寥寥无几。会泽县小学初具规模者仅城区3校,其余各乡苦不堪言,失学儿童之多,为滇东各县之冠。[24]471面对这样的情况,不但乡村的农民,就连在省城读书的大学生也不堪忍受,留下了“家中贫如洗,汝书供不起,富者自可读,穷者何能比,阿儿未读毕,满纸也血泪,窗外秋雨声,终宵伴人泣”[25]的哀叹。

在多次灾害的打击下,政府、人民更加贫困,对教育的投入微乎其微,因此,民国时期云南学生受教育的程度和水平普遍极低。自民国20年实行义务教育,全省小学激增。但据民政厅举行全省户口调查统计结果显示,全省6~12岁学龄儿童为173万人,已就学儿童44万,仅达26%,[26]58大量学龄儿童仍未能接受学校教育。人口文化素质的低下,反过来制约着云南社会经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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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Influence of Natural Disasters to Yunnan’s Population Structure and Quality 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HE Ting-ming1,CUI Guang-yi2
(1. Department of Politics & History, Wenshan University, Wenshan 663000, China;2. Hengshui No.2 Middle School, Hengshui 053000, China)

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natural disasters happened frequently in Yunnan where a great deal of people were dead and were forced to flee. Natural disasters caused an imbalance of population age structure and gender structure, meantime people’s physical and cultural quality declined, so that the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Yunnan was affected.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natural disaster; Yunnan; population

X432.74

A

1674-9200(2014)04-0038-05

(责任编辑 杨永福)

2014-01-07

文山学院重点学科“中国历史”阶段性成果。

何廷明(1965-),男,云南马关人,文山学院人文学院教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云南地方史研究;崔广义(1982-),男,河北衡水人,硕士,主要从事民国社会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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