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凯乡土诗歌的古典田园品质
2014-03-02
高凯乡土诗歌的古典田园品质
◆徐治堂
在市场化中国,乡土文学的传统意识渐趋淡化。乡土文学表现的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相融和谐,淳朴宁静的生活情趣,田园风光的诗意化风情,无不激起人们恬谧而忧伤的怀旧情绪。而这古朴原始的理想挽歌渐渐被现代化进程中产生的城市欲望所取代。有些表现乡村生活的叙事,甚至放大苦难与肆虐,夸饰私欲与丑恶,渲染争斗与残害,以此满足某些作者、读者观赏恶俗的猎奇心理。但这样的文学,即使表现了“乡村”,也只是把城市争斗挪移到乡村,已经偏移了传统意义上乡土文学的固有品质。在这样喧哗的风气下,甘肃诗人高凯的乡土诗歌却扎“根”乡村,展现乡村的土地经验、田园牧歌的风物图景,抒写浓浓的乡情、乡愁,蕴含着传统乡土文学的田园品质。其特质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
一、对传统“乡土文学”叙事格调的承继
“乡土文学”的概念是鲁迅在1935年提出的。在这之前,1923年周作人的《地方与文艺》一文提出“乡土艺术”之说,他认为文学“须得跳到地面上来,把泥土气息滋味透过了他的脉搏,表现在文字上,这才是真正的思想与文艺”。1936年,周作人以知堂为笔名在《大公报》上发表《三部乡土诗》,论谈故乡的乡土诗,其言非常看重乡土文学与地域文化的关系。周作人的乡土文学理论,强调“个性”与“风土”,而其“风土”,主要指风土与民俗风情的融合。1935年,鲁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中提出“乡土文学”的概念。
蹇先艾叙述过贵州,裴文中关心着榆关,凡在北京用笔写出他的胸臆来的人们,无论他自称为用主观或客观,其实往往是乡土文学,从北京这方面说,则是侨寓文学的作者。但这又非如勃兰克斯所说的“侨民文学”,侨寓的只是作者自己,却不是这作者写的文章,因此也只见隐现着乡愁,很难有异域情调来开拓读者的心胸,或者炫耀他的眼界。……
鲁迅的乡土文学观主要认为,乡土文学的作者大多侨寓他乡,而乡土文学应该描写故乡的生活风物,而非侨寓之地。尽管鲁迅对“乡土文学”未作出正面定义,但他概括了当时乡土小说创作的主要面貌。这些“乡土文学”的作家群体多寄寓都市,领受着现代都市文明和进步思想的烛照,几乎成为当时作家抒写“乡土文学”重要的创作准备。这一理论提出后,矛盾等名家对乡土文学亦提出了自己不同的见解。20年代,以鲁迅、王统照、许地山、叶圣陶等为代表的早期乡土小说创作群体,后来的茅盾、萧红、郁达夫、沈从文等形成了新乡土文学的审美特征,清新、怡然、静穆的审美风格,并带有浪漫和忧郁情调。并且,这种新的审美风格最终确定了后来乡土文学的主要情趣、品质和方向。而许多研究者也对乡土文学提出了自己的理解,其共性主要为:“乡土文学”应该描写作者故乡的生活、风物、风俗,表现浓郁的乡土气息和鲜明的地方特色。
高凯的乡土诗歌被《诗刊》称为诗歌的“土特产”“绿色食品”,被诗人伊旦才让赞为“陇东乡土上的罐罐茶”。诗人生于陇东,长于陇东,就像黄土地上的一棵树一样熟悉黄土地的温润与苍凉,就像枝头的一只喜鹊一样熟悉黄土地上的流风与回雪。对黄土地的记忆、依恋使高凯对生命有着独特的认知与感悟,成为他乡土诗的不尽源泉。他的乡土诗是一幅幅陇东风情画。
文学的地域性特征,从中国诗歌的两大源头《诗经》《楚辞》就已经明显地表现出来了。《诗经》“辞约而旨丰”(刘勰语),体现的是北方朴素、质直的文化精神;而《楚辞》“瑰诡而惠巧”(刘勰语),蕴含的正是楚文化奇异、飘逸的浪漫色彩。因为地理环境,提供了一个民族历史和文化的自然背景和发展场景,也是一个民族文化肌体的深厚载体和重要架构。陈平原在《论乡土文学》中说:“‘乡土文学’的地方色彩主要通过地方风习的描绘表现出来,宗法社会思想的封闭性、小农经济社会生活的凝固性、多民族聚居大国感情的独立性,再加上生产、文化发展的不平衡性,使各地乡民在保持中华民族文化心理结构的前提下,形成各自独立的风俗习惯。”不同地域的乡土风俗,凝聚着这一地域人们代代积累的独特的社会心理、审美心理积淀。茅盾在《小说研究ABC》中说:“地方色彩是一地方的自然背景与社会背景之‘错综相’,不但有特殊的色,并且有特殊的味。”
高凯乡土诗歌所蕴藉的陇东地域风俗独具特征,它区别于众多西部文学、电影、电视等艺术中常常所表现的“沙漠”“戈壁”“驼铃”“草原”等
典型的西部风物,而在内容与审美格调上重在表现陇东地域风物特征,非常贴近生活本身,保持了陇东乡村生活的质朴和日常性特征。彭金山在《新诗:行进中的寻找和失落》认为:“一个国家的诗,总是代表着民族语言的精华,它以概括而丰厚的内涵,往往成为一个时代民族文化的最高标志。诗与其他文学样式相比,有着更强烈的民族性、本土性特征。”
高凯的诗《喜鹊叫喳喳的陇东》:“和谁见面都叽叽喳喳/能让整个低着头过日子的人/抬头见喜”。这里的喜鹊只是陇东的喜鹊,“喜鹊”在陇东,是吉祥、喜庆的象征。一声喜鹊的“喳喳喳”,是预报的好消息,是远方亲人捎来的信息、问候,是你忧心事件的化吉。故而,陇东有关喜鹊的民歌、谜语、俚语不计其数。再如《邻家》:“土窑洞/肩挨着肩/一年到头/都取着暖暖/做饭的烟走上天去/也能拧成一股/树/树枝明里勾搭/树根暗中来往/一片片树荫子/也是/从这家/一定要轮到那家/天明/鸡/一唱 一和/吊着嗓子/天黑/狗一叫/一应/壮着胆子/就是害人的老鼠/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子话/吃的喝的/都要往/一个窝里拉/院中/虽然隔了/一堵墙/月亮下/也爬着/一对子/青梅和竹马”。诗里的“土窑洞”“做饭的烟”“树荫子”“鸡唱”“狗叫”等意象营造了一个祥和、宁静的乡村图景。土窑洞是陇东地域历史悠久的具有黄土高原地域特色的民居,也是孕育人类的摇篮,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史的重要组成部分。窑洞冬暖夏凉,居住储物,饲养家畜,经济实惠。其高墙深院,体现了先民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下的封闭性和防卫性特征。高凯乡土诗歌里的窑洞取暖,都是“取着暖暖”。而这只有陇东土语才有的味道,道出了作者深深的乡情和自己陇东人的根脉所在。
《扫盲》:“庄稼一倒 地里/站得最高的茬茬/是一片磕磕碰碰的睁眼瞎/土里土气的秀才毛辫子梢梢拴辣子——/抡红了/教鞭子一扬/便有一屋子的牛和羊/哞哞咩咩地跟着念……”。其中,陇东土语“茬茬”“睁眼瞎”,歇后语“毛辫子梢梢拴辣子——抡红了”等的运用,使得诗歌的呈现犹如一幅陇东风情画,亲切、自然。唯有质朴,才现真情。这些风俗事象、土语、俚语都代表了陇东地区人们的生活方式、审美情趣和文化传统。
二、对传统“乡土文学”挽歌情调的演变
与西方海洋文明不同,中华民族根植于长久的农业经济下的黄土地文明,产生的自给自足的生活习性及心理惯性,重视土地的物质产出,亦造就了农人“安土重迁”、恋土怀乡的心理特征。尤其是在外游子的心灵深处,总有温暖又苦涩的情结相连于故土。传统“乡土文学”主要指描写作家故乡生活风貌,具有鲜明地方特色和乡土气息的作品。因其抒情主体与故土的背离,故而带有深厚的怀旧情绪和挽歌情调。
高凯的乡土诗歌里,乡愁是其诗思涌泉里奔涌不尽的细流,永无停歇的低唱,汩汩流淌的脉动,是诗人对陇东故土赤子般情恋的深情吟咏。如《怀乡病》:“困在高楼林立的城里/健壮的我经常病得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就像今夜这个傻样子/怀乡是一种很幸福的疾病/我希望一直这样病下去/一病不起”。他的《还乡记》,走在路上,想着花喜鹊的喳喳声:“但进村时不但没有一只花喜鹊的影子/甚至连那棵日思夜想的大槐树/也没见了”。狗娃子的吠声、在他听来,感觉好像是“全村的人好像都在背后骂哩”。与故乡长久的疏离,使诗人感到了被故乡遗弃的强烈悲伤和深沉的忧郁。“随便挂起一块废弃的铁/山里/就能敲打出一片/琅琅的书声”。(《村学》)。因为贫穷,随便挂的一块废铁敲打出的“当当”声,就是学校报时的钟声。这些固有的儿时记忆是那么悠长,也充满了心酸。他的《回家》形象地以一只丢了三天的小猪,丢失了三月的毛驴,那只被送到远方的大黑狗,都独自寻回了家的故事,反衬出人的“不知道回家”的愧疚。一些被风带到楼顶的草籽,竟然在少许的土里生根,这许多人并不会在意的事情,却触动了诗人最敏感的心弦。“没想到 初春/我的楼顶上也长出了青草/就是一千粒漂泊的草籽/在狭小坚硬的水泥缝隙里/找到了故乡/就是流浪者在异乡找到了归宿”。(《楼顶上的青草》)诗人与“青草”在瞬间合一,那随风轻舞的动姿,也摇曳着诗人淡淡的乡愁。
“乡土文学”的怀旧情绪、挽歌情调在现代文明与古老的农耕文明发生冲撞时才会产生。最早的“乡土文学”所描绘的“乡土”,是“侨寓作者”的“故乡”,是其远离故土、被故土放逐之后,物理距
离与心理距离带来的失落感,是有距离地关照故土。相反,不出乡村,是很难有这种失落感的,也就不会写出“乡土文学”。作者走出落后的乡村,来到陌生的城市,在城市文明的熏染下,成为城市人。在回顾、批判传统、落后的乡村文化的同时,故乡的亲情记忆与城市的异己感,又会造成作者心灵深处的冲突与苦闷。于是,回味着故乡温情、抒发感伤情调的乡土诗歌成了一曲甜蜜又酸涩的挽歌,唱出了作者心头的郁结,又给予作者驿动的心灵以遥远的慰藉。
可见,城市现代文明的冲击,城市与乡村的矛盾,是“乡土文学”萌生的渊薮。乡土诗歌里所表现的自然美、风土人情的外表下,个人情感深处的认同感与忧患意识相消长,乡情与理性的碰撞,乡土观念与现代性之间无法释解的对抗、紧张感演变成了“乡愁”的涓涓细流,低吟着对故土的挽歌,释放着无尽的失落,在文学的“乡土”重新找到了栖息感,在精神的家园安放漂泊的心绪。正如高凯《祖籍来电》所言:“‘陇东’对于我已不是一个纯粹地理意义上的概念了,她涵盖了我的出生地、祖籍以及天堂之上的精神故乡。甚至,诗歌里的陇东就是我的天堂。”
高凯的《认故乡》:“乡村正在被城市一寸寸占领/乡村越来越没有一个乡村的样子/而我的故乡已面目全非/让我不能相认”。“还乡的黄泥小路/都被厚厚的水泥严严地盖上”。“即使我最后认出了故乡/故乡也不一定认出我/魂牵梦绕的故乡/早已成了别人的窝”。“即使喊破嗓子/故乡也不会答应一声”。诗人与故乡的背离,距离的落差使他感到故乡改变了,他漂泊的灵魂已无以安放。“妻子 每一次睁眼/我都有一只手很沉地放在心口——/昨夜 我是你的点灯人/又是你的吹灯人”。(《你是我掌在黑窑里的一盏油灯》)诗人走出乡村,又从城市的视域回望故土,而他对故土情深的表达是在对城市文明批判的基点萌生的。“离村子越远天越高了/天越高村子就越小了 像谁/撒在路边一棵麦粒/那样寒碜”。(《回望陇东》)离开故土时那种无以言说的伤感,是诗人回望来路所产生的被故乡遗弃、放逐的失落。
高凯的《村子的传说》也叙说了故乡的改变和他不变的对故土的依恋:“村口的大槐树死了/那口老井塌了 庄稼地荒了/小小的村子像丢了魂”。他的《想起老鼠兄弟》:“老鼠夜夜翻我的柜子/夜夜拿我的玉米和麦子/和我好像是一家人……/现在家里因没有老鼠而清静了许多/但心里却好像缺了点什么”。诗人想起老家破窑洞里的老鼠,都成为了家乡的符号,对它的记忆也牵动着诗人酸楚的乡愁。
故土情结、挽歌情调是中华古典情怀的母题之一。在古典诗境里,不断地被历代诗人反复咏唱。此种情怀能够超越时空、超越地域地引发漂泊游子的情感共鸣。高凯的乡土诗正是继承、发展了这一诗歌传统,表达了对陇东故土血脉相连的情思与精神归依。
三、对古典田园意识的现代呈现
高凯说:“是土地赋予我诗歌以生命,陇东是地球上黄土积淀最深厚的地方,那里是我诗歌的故乡。”“土地”对于农民,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而对于知识者,“土地”所承载的是童年的记忆。赵园在《地之子》中认为:“对于失去乡土记忆的恐惧,对于背叛、遗弃乡土的恐惧,是农业社会人们的普遍心理。由此‘怀乡’‘回乡’或多或少地道德化了。”故土是一个人生命的根,尤其对于失去了故土的人,故乡的任何物象,都能引发其无限的怀恋。对于高凯而言,故乡的大槐树、枝头的花喜鹊、墙上的一把黄泥、生产队的架子车、木匠的墨斗、磨刀人的吆喝声,甚至楼顶上的青草、城里半夜偶尔的鸡叫声,都能激起他浓浓的怀乡情。这些记忆是日常性的,也是琐碎的,甚至落后的、贫穷的,但却是诗人早年生活毫无异己感、最为安适的地方,是他记忆深处最心旷神怡的地方。现实的故乡,被诗人疏远了,而诗人也被故乡遗弃了。故而,只能在诗歌的领地里,一遍遍地呼唤故乡,一次次地表现乡情,一点点地释解乡愁。
赵园说:“艺术既象征性地满足了人‘生活于过去’的需求,又以完美的象征形式‘告别’‘忘却’,使一种现实过程因艺术化而减少痛楚。以象征性的回归实现‘告别’与‘忘却’,也许是人所能为自己选择的自我抚慰的最好方式。”这样,高凯在其乡土诗里回味童年的记忆,找寻乡情的回归:“大槐树自小就守在村口/目的是让我记住生我养我的村子/就在她紧抱的怀里 而我 就是大槐树怀里的人/当槐树根深叶茂/把整个村子都藏在自己的羽毛下/槐树就成了为我挡雨遮日的故乡/而我就成了大槐树下的人/从此即使我远走高飞八千里/也能看见/一棵高大的槐树/十分固执地站在那里/满怀都是对我的怀念”。(《大槐树下是怎么成为故乡的》)“大槐树”意象多次出现,“大槐树”是童年的记忆,是故乡的温情,是和谐的家园,是心灵的港口,是理想的诗意栖居,其蕴藉着诗人对故乡深厚的怀恋和想象。
“秃岭上齐刷刷的庄稼/是村子的头发/半山腰里睁开的窑洞/是村子的眼睛……/社火里
那个最热闹的日子/是村子的生日/操场上常年插着一面国旗的学校/是村子的首都”。(《生我的那个小山村》)故乡是诗人童年最美的记忆所在。每年正月的社火,是陇东最热闹的节日,无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欢乐和梦想。而那童年的学校,甜蜜又苦涩的记忆,孕育理想的学校,是诗人心中神圣之地。高凯的诗里,“乡村”是琐碎的、落后的,“乡村”又是温暖的、理想的。他对“乡村”的追寻,充满了复杂的感情。昔日的故乡,是他温馨梦寐所在;现在的“故乡”,却只能在梦里寻觅。
古代中国的农业文化孕育了人与自然的亲和关系。乡村是农耕人劳作的环境,他们的居住之地或依山傍水,或小桥流水。宅子周围也要栽上树木花草,使其“榆柳阴后檐,桃李罗堂前”。(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农耕人的这种生活习俗从古到今,相传不衰。扎根于农业文化土壤上的农耕人与故土的亲近感也根深蒂固。这样,回归故土就成了农耕人心中深情的追寻与向往。尤其是远离故乡的知识者,他们不回归乡村田园,又能去哪里抚慰其失落的灵魂!
这样,古代文士崇尚自然,安土乐天,吟咏田园,千古不衰。现代乡土文学延续了古代田园意趣,表达了对家园的怀恋和梦想。高凯的乡土诗歌里,故乡虽贫瘠,但她是家园,有田园的温馨、淳朴与和美,有故乡人熟悉而亲切的问候。是诗人“远走高飞八千里”也还顾盼流连的心的家园;是诗人于严酷现实中寄放梦想的精神乐土。失落的家园不可复现,可文学对古典田园生活的追忆却并未停歇。“乡土文学”无论在主题、内容和表现风格方面都是对古典田园意趣和家园意识的承续和现代演变。高凯的乡土诗歌,故乡是家园,家园里有田园的宁静、邻里的温情,有人与自然的和谐,有代代相传的朴素、淳厚的风土人情,是作者美好的儿时记忆,也是现代人心灵皈依的安适之地。
综上所述,在市场化中国,城市对乡村的侵占,农人对故土的逃离、对城市的向往,城乡间的矛盾、冲突均影响着“乡土文学”对其固有表现传统的背离。“乡土文学”最早的发生形态和审美风格,旨在表达古朴的乡村文化、地域风情,那么必然以古典田园风情和家园品质为其基本格调和核心意识。徐肖楠在《古典与依恋》中说:“如果古典的家园意识和怀恋的审美意趣特别使乡土文学与普遍意义上的乡村文学不同,也由此形成乡土中国形象的特有内涵,那么,离开了古典的家园品质便没有了乡土文学。”但在一些貌似以乡村为题材的叙事中,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传统“乡土文学”的固有特质,而充斥着鄙俗、欲望、丑恶、贪婪和暴力。这已非乡村恬淡、静谧的和谐意趣,已经背离了“乡土文学”的核心意识。在这样喧哗与骚动的当下文坛,高凯乡土诗歌所描绘的暖意、甜美的故乡怀恋,所营造的朴素、宁静的记忆家园就显得多么令人神往和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