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当如是

蓝桥

杰克把文件扔到我的桌上——他盯着我，眉毛都拧成了一条直线。

“怎么了？”我问。

他用手指戳着文件，“下次你想做改动的时候，请先跟我商量。”他一面说，一面抽身离开，撇下气炸了的我在那里。

他怎么敢这样对我呢，我想。我只不过改动了一个长句子，更正了语法毛病，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啊。

我开始鄙视杰克，他的行为让我十分怀疑自己笃信的东西，如宽宏大度、爱你的敌人。杰克很快又口出恶言让我受辱，我为此祷告，但是说实话，我真想让杰克自讨苦吃，而不是爱他。

又有一日，我又被他的无礼弄得掉眼泪。狂怒的我冲进他的办公室，准备着如果有必要我就辞职，但是在这之前，我要让这个人知道我的感受。我打开门，杰克瞟了一眼。“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突然，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毕竟，他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我坐在他对面，平静地说：“杰克，你对待我的方法是不可取的，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讲话。作为一名职业人士，这是错误的，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杰克紧张地笑笑，他不自在地靠到椅背上。我只是轻轻地闭上眼睛。上帝啊，帮帮我吧，我祈祷着。

“我想向你做个保证，我会以朋友待人的，”我说，“我会如你应得的方式待你，尊重、友善，这是你应得的。每个人都应该得到这样的礼遇。”我轻松地离开椅子，然后关上了身后的门。

那个礼拜接下来的日子里，杰克都在回避我。过了几个星期后，杰克又出现了。他变得很沉稳，但是不再有任何坏脾气发作。同事们把我拉到休息室里的角落里，他们说：“我们猜，你那次去找杰克，是把他好好修理了一顿吧？”

我摇摇头，“杰克和我已经成了朋友。”我坚定地说。我没有谈论他。每次我在大厅里看到他，我都冲他微笑。毕竟，朋友应当如此。

我们“交谈”之后一年，我发现自己患上了乳腺癌。那年我才32岁，家里还有3个漂亮的小孩，我惊恐不已。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我的淋巴结，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的病人剩下的时日不多了。做手术后，亲朋好友过来探望，大家都希望能说出得体的话。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宽慰我，甚至有些人还讲错话，其他人直掉眼泪，我反倒要努力地鼓励他们。但我希望自己能挺住。

一天，杰克出现在我那间又小又暗的病房门前。我微笑着朝他招手。他走到我的床前，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我身边放下一捆东西。里面包的是几枝球茎。

“郁金香。”他说。

我露齿而笑，但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他局促地挪动双脚，然后清了清嗓子。“等你回家把它们种下去，明年春天它们就会长出来。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看到它们开花。”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伸出手来，“谢谢你！”我轻声说着。

杰克抓住我的手，生硬地答道：“不客气。你现在看不到，明年春天你就可以看到我为你挑选的颜色了。我想你会喜欢的。”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十年来，每年春天我都看着这些红白条纹相间的郁金香破土而出。

那会儿，我只祈求大家对我说出恰当的话，但是一个寡言的人却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带给我了。

毕竟，朋友当如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