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明:从矿山深处走来
2014-02-21钟金花郭雄
□文 / 本刊记者 钟金花 图 / 本刊记者 郭雄
赵光明:从矿山深处走来
□文 / 本刊记者 钟金花 图 / 本刊记者 郭雄
去企业执法检查时,赵光明(左)喜欢与企业负责人交流一下安全管理经验
去企业检查,赵光明将执法证端正地别在胸前,腋下夹着公文包。保安拦住车子不让进,他指指胸前的证件,耐心地解释:“我们是安监局的,来检查安全生产工作。”放行后,他不忘微笑地说声“谢谢”。尽管与赵光明接触时间不长,但他身上那股严谨的作风,让人油然起敬。
已进入“知天命”之年的赵光明,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从“瑶都”江华走出去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大学生之一。如今,他的许多同龄人已经成为社会精英,甚至做了中国各行业中的领军人物。同学中有做了厅官的,有年收入几十万的,有退了二线安享天伦之乐的,而赵光明的身影仍时常穿梭在千里瑶山,甘之如饴。
生命有如流水,是连续的足迹。当初那个地质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怀着振兴江华工矿企业的雄心,从核工业部调回江华县,扎根千里瑶山,踏遍千山百矿,岁月翻篇,便已是25年。
三十年不解之缘
其实,早在三十年前,赵光明便与安全生产结下了不解之缘。
1984年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铀矿地质队,其中一项工作便是管理三四百个放射源,对安全的要求极高,有着严密的管理制度。这段经历对于赵光明后来管安全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磨练了我的责任心”。
1989年调回江华后,赵光明进了县经委。当时,经委是全县工矿企业的主管部门。因为年轻,又懂技术,凡是难管的事情,都摊到了赵光明头上。他二话不说,接起了所有任务,既管生产又管安全。之后,经委变成经贸委,他还是生产安全两手抓。
2003年,经贸委“分家”,县里要组建安监局,赵光明自然成了不二人选。当时,主管安全的副县长兼任局长,他任副书记、副局长,主持全盘工作。直到2005年1月新局长到任,他专职去管最辛苦的矿山安全。
工作中的起起落落,常年奔波在矿山的辛苦,在知足常乐的赵光明看来都不算什么,“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回想起来就不会有什么失落感,反倒是有种满足感,25年来我们的工矿企业没有发生过较大以上事故,是安全的,那就行了”。
在既是领导又是同事的局长苏日高心中,老赵淡泊名利,没什么得失心,“在局里的排名变了好几次,也没见有什么怨言,平时从不提额外要求”。
在同事长达十年的副局长汪万芳眼里,老赵“有工作干就很满足”,时常加班加点,任劳任怨。
在大石桥乡政府干部姚新治心里,赵局长“随时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态面对每天复杂的工作”,可谓是“激情工作,快乐生活”的最佳诠释者。
在一同从经贸委分过来、同样从事非煤矿山监管工作的下属徐代耀脑海里,赵局长“业务水平高,工作要求也高,该做的工作必须要做到位”。
所有人谈到赵光明,几乎都会这样形容他:业务强,不讲名利。
2009年以来,安监局成立安监执法大队和应急救援中心,局里看赵光明是老矿工、老安监,决定这两项工作由他主管,又给他压了两副担子,他不但没意见,还主动接受工作,订制度、写计划、下企业,忙得不亦乐乎。对于赵光明来说,“能把自己学到的东西用于实践是最高兴的事情”。“工作中有了责任心,前进就有了目标和动力。”这是他工作随笔中的一句话,也是他忘我工作的真实写照。
躬耕瑶山写春秋。这么些年过去了,赵光明也曾有过两次走出瑶山的机会,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留下。对于扎根在瑶山,他从不感到有一丝遗憾:“我生于瑶山,长于瑶山,对瑶山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矿主烦他也爱他
如果没人领路,外地人恐怕很难找到江华县安监局所在地——一个不起眼的小院,一栋老旧的楼房,安监局在一楼租赁了几间办公室,十几个人合用。身为副局长,赵光明也不例外,与同事合用一间小办公室。“条件比较简陋,莫见怪。”他腼腆地笑笑,安之若素。
①到矿山检查时,赵光明(左)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企业负责人加强安全管理
实际上,能安心呆在办公室的时间并不多,也就顾不得条件如何了。不去企业查一查,不去矿山走一走,赵光明心底便会有些忐忑,管安全哪能光坐在办公室呢?因此,每个矿山他一年都要走几遭,“露天矿至少去个三四遍,井下矿每个月都必去”。
对于赵光明,锦艺矿业总经理董增利心情有些矛盾:“既想他来,又不想他来。”过完年,赵光明已经是第四次到矿里来了。这个矿是江华县最大的地下矿山,也是永州市为数不多的地下矿山之一。对其安全生产,从市到县都特别重视。分管矿山的赵光明自然常常“光顾”,有时周末还“摸”过去暗访。
②躬耕瑶山写春秋,赵光明收获了满满一桌子的荣誉
③赵光明(左)送安全知识到企业
“有时有点烦他来,他要求高,怕被检查出什么问题,挨处罚。”董增利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晓得他是为我们好,是督促、鞭策我们更加重视安全管理。对企业来说,只有做到了安全生产,不出事故,才能保证效益,所以还是希望他多来提提意见。”事实上,矿里定期邀请赵光明过来给矿工们讲讲课,给予技术上的支持。去年,在赵光明的指导下,矿里花了几十万元,安装了安全避险六大系统,对提高安全管理水平助益不少。
县里才引进没多久的海螺水泥公司,采石场年产220万吨,是江华规模最大、开采最规范的一个采石场。顺着宽阔的矿山道路盘旋而上,隔几米一个安全标示,防撞墩也都修好了。其实,对比井下矿山,采石场只要规范开采,危险系数相对小一些。赵光明虽然也承认“海螺水泥抓安全挺主动,讲究企业形象、企业文化,人员素质比较高,作为监管者会比较放心”,但他到这里来的次数也不少,而且来了就开始念:“一定要注意现场安全,爆破时要做好安全措施,每个环节都不能疏忽,做到万无一失。”
“你说怎么把炮放得更好,我们可能比他专业一点,但是一些安全管理方面的要求、规范,他肯定比我们熟悉。”公司分管矿山的总经理助理史永银笑着说,“我们正在创建安全生产标准化一级企业,希望他多来指导。”
对于矿主们心里的“爱”与“恨”,赵光明清楚得很,也不甚在意,“‘忠言逆耳利于行’,搞安全监管,光说好话不说坏话那是对自己对他人不负责,我们就要少说好话,多说坏话,专门找隐患”。
一年里,赵光明总有50%以上时间在矿山、工厂生产第一线,发现和消除的事故隐患不计其数。矿山去得多了,好多普通矿工都认识了这个爱说“坏话”却带给他们“安全感”的人,老远看见便跟他打招呼。
苦心人天不负
每次到矿山执法,赵光明都要深入地下三四百米深的矿井最低处,爬到海拔一千多米高的露天采矿场最高点,没点体力真是坚持不下来。这个对于许多人算辛苦的活,对他来讲简直不算什么。一众同事眼中的赵光明,意志力强、极其自律,“体力好过许多年轻人”。
他有个“18公里”理论,在永州安监系统很有名气——“早上快走6公里,上下班步行6公里,晚上散步6公里,加起来每天走18公里”。从2005年以来,无论刮风下雨,他每天都坚持步行18公里,自封为安监局的“走路队队长”,还带动一些同事步行上下班。
这几年,赵光明很少生病,外表也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不少。身体好,爬矿山、钻窿硐时也就不感到费力,总是不自觉地将别人甩在身后,没人跟得上。他自己讲了一个好笑的小故事:一次,市局来人检查,一个矿井查完后,他只用了11分钟便爬出了矿硐,其他人一路走一路歇,过了两个半小时才走出来。
江华最远的一个乡离县城100多公里,路不好走,过去就得翻山越岭,同事们开玩笑说宁肯跑一趟市里,也不愿去那里。爱走路的赵光明却早把下矿井检查当做了“搞锻炼”,一举两得,也就不觉得辛苦。“一般人下井检查,可能走到中间看看就算了,他每次都要走到最底下的工作面去。”锦艺矿业的总工程师邢根生已经60多岁了,是返聘到矿山的老专家,有40多年的经验,然而一讲起赵光明也佩服得紧,“他是真正懂业务,每次到矿里来给我们指出的问题都很实在。”
赵光明总结了四句话,既是生活理念,也是工作理念:生活规律,环境友好,早防早治,持续改进。在他看来,身体健康需要“早防早治”,安全生产也需要“早防早治”。他永远记得2003年年初的一次事故救援,老百姓非法采矿,矿硐垮塌,困住了两个人。当时安监局刚成立一个多月,加上他才两名成员,只得请市里派救护队支援。在寒冷的下雨天,他和同事历经了近30个小时的煎熬,才等到人救出来。这场救援,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给他的刺激很大:“一次事故,需要调集那么多资源来救援、善后,太划不来了。为什么不能把工作做在前面呢?”
安全生产,重在防范。个中道理,孺幼皆知。但在生产经营中,一些人又常常将警训良言抛之脑后,用鲜血和生命作代价。为了改变这种现实的尴尬,他频繁出现在江华乃至邻县的安全生产培训班里,时常走到工厂、矿山、工地、学校、圩场、林场、田间,给工人、农民、学生、干部上安全课、念安全经,只为了让大家责任心更强一点,安全意识提高一点。这些年,1000多场次的安全课讲下来,学员已达到了10万余人次。
搞技术出身的赵光明还深知科技兴安的道理。早在他任县经委副主任兼县磷肥厂厂长、县硫铁矿矿长时,先后投入500多万元,改进硫酸、磷肥生产工艺,使硫酸、磷肥车间有毒有害气体和粉尘降至国家标准内,确保了280名工人和厂区周边1万多名村民的安全和健康。为了减少和消除矿山事故,他毅然关停涛圩镇4个地下磷矿和洪水冲硫铁矿矿井,投入200多万元改磷矿、硫铁矿地下采矿为露天采矿,既扩大了产能、降低了成本,又保证了生产安全。2008年以来,他又从广东引进露天采石场中深孔爆破开采技术,在全县迅速推广,有力地提升了露天采石场的本质安全水平,收到了良好的安全效果和经济效益,同时也为全省露天矿山全面推广这一先进开采技术作出了贡献。2012年,湖南省安全生产专家委员会聘他为矿山安全管理专家。
每次到矿山,赵光明(右三)都会和作业现场的矿工讲讲安全注意事项
苦心人天不负。随着大家安全意识一年年提高,遵章守法生产经营的企业一年年增多,安全生产基础一年年变好,江华的生产安全事故也一年年减少。
难舍矿山情
三年前,与矿山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赵光明,差点彻底告别了为之终身奋斗的事业。
2011年正月初十晚上9点多,大瑶山山路上,风雨交加,大雾浓浓,天气十分寒冷,赵光明和同事刚刚在矿山搞完复产复工前的检查,乘坐面包车返回县城。突然车胎爆裂,面包车失控,瞬间冲入10多米深的大河里。应急能力强的赵光明临危不乱,迅速在水中用脚踢碎车前挡风玻璃,跳入冰冷的水中,艰难游上河岸。他头部和双手负伤,事后大病一场。同行的一个同事重伤,司机因为不会游泳而淹死了。
直到这次事故,妻子和女儿才知道原来他常年奔波在矿山是如此危险,流着眼泪对他说:“求求你了,不要再管矿山了,你是局里的第一元老,在机关管点别的工作吧。你要是出个什么事,我们家的全部幸福都没了。”当时还在世的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也时常为他担惊受怕,多次要求他调换岗位。赵光明却不以为意:“这只是个偶然事件,就当我中了彩票特等奖,你们去网上查一查,全国范围内车子开到河里的也没几个!”三言两语“辩”得家人无话可说。
然而,谁不知道矿山安全监管的艰辛与风险?江华境内山地占了69.1%,“开门见山”这个成语可谓是江华人居住环境的真实写照。32种已探明的矿产星罗棋布,分散在3248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缀满了瑶山每一个角落。矿山监管之难,可想而知。
当初,这份重任落到赵光明头上时,他觉得自己义不容辞:“江华矿山多而复杂,需要懂行的人去管,我是学矿出身的,起码有八九成把握。你叫一个不懂矿的人去管矿,可能隐患在他眼皮底下跑掉了,他都不知道,一旦出事故,不仅害了矿工、害了企业,也害了他自己。”
“事后家属曾经跟我提过换岗的事,他本人倒从没表达过这个意愿。讲实话,我们的矿山确实也离不开他。”苏日高感慨地说,“老赵的责任心没得说,那次意外后他身体稍微恢复便上班了,还帮助局里面处理善后事宜,让人不得不佩服。”
那次意外不但不能阻止赵光明走向矿山深处的脚步,反而让他更加看清生命的意义,懂得这份工作的神圣之处。“苦点累点不要紧,为了矿山安全和更多家庭的幸福,我还要继续干下去”,他一次次拒绝了亲人的劝阻,至今仍舍不得离开所爱的矿山和山里的矿工。
如今,车祸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又监管了矿山安全三年。
◎责任编辑/张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