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劲自述:从打工仔到“新西兰薯条王”
2014-02-19黄劲
2013年新西兰薯条大赛中,黄劲一举夺冠,获得“新西兰薯条王”的称号,而在此之前,他早已是新西兰当地知名的“薯条英雄”。相对新西兰当地生意较好的薯条鱼外卖店一周五六千纽币的收入,OPPIES的年销售额已经达到七位数。从一无所有的穷留学生、打工仔到“新西兰薯条王”,黄劲如何在洋人的地盘上打拼出这番事业?我们来听听黄劲自己的讲述。
fish and chips,炸鱼和薯条,典型的英式快餐,新西兰是英联邦国家,薯条鱼快餐店到处都是。对于当年的我,选择这行无疑是最容易上手的。
我是1990年以留学的名义从广东肇庆来到新西兰的,当时全部财产只有600块纽币和一个行李箱,一下飞机到学校交过房租和押金,剩下的还不到一半。后来学校倒闭了,我只能靠在餐厅打黑工过活。所幸这时认识了我太太Winnie。1996年底,在岳父的支持下,我们盘下了OPPIES这家只有48平方米的简陋小店。
首次创业我们满怀希望、兴奋,同时压力也很大。公众假期洋人的店都会休假,只有几家亚洲人开的餐厅会继续营业。因为赶着去度假,旧店主只答应培训我们一周,我们被逼在圣诞节的前一天接手。当时他仅有的两名员工愿意留下,一位“毛利”阿姨和一位“洋小姐”。本来阿姨说好假期可以上班,谁知道圣诞节收到的不是礼物,是“惊恐”——阿姨消失了!当时只有我和阿斌——创业功臣,也是来自广州的留学生,我们两个讲一口破英文,经验又不够,胆战心惊地撑到下午5点,Winnie和大舅子James的到来才让我们松了一口气。所幸辛苦总有回报,干到凌晨12点,当天营业额是1100多纽币,把我乐坏了!
然而两周过后,假期结束,各行各业都恢复营业,生意很快就打回原形。我和阿斌绞尽脑汁,最后决定到附近那家薯条鱼店看看别人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别人营业时间比我们短,生意却比我们好呢?凌晨打烊后我们把车停在小巷里,打着电筒走到那家店的后面,打开垃圾桶,心慌慌地翻着那些包装箱和袋子,想记下他们用的货和牌子。咦,怎么身后有彩色的灯光?本来就战战兢兢,回头一看更被吓得腿软!
两位警察问我们在干什么。我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们是前面那家薯条鱼店的,为了提高品质和营业额才来这看看别人用什么货!”警察听了点点头说:“原来你们不是小偷,是间谍!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他们是带着笑声离开的。
2002年年度结算,会计师告诉我们营业额和1997年比提升了80%,可是利润才上升20%!这让我明白了,原来不是干得多,得到就多!经商也不是你付钱、我交货那么简单。
这几年我们没有涨价,可是原材料却不断加价,我们推出的特价套餐太多,使得高消费者也会选择特价餐,雇的员工也多了,虽然价廉物美让我们赢得口碑,但是在商言商,总不能一直如此。我意识到必须得有创新了。
可怎么创新?薯条鱼是新西兰最普遍的家常菜,全国有无数这类的快餐店。据统计全国人口400多万,每周平均卖出700万份薯条。但薯条鱼毕竟是老外的食物,要想在这上面跟老外竞争,亦步亦趋是不行的。
有一次和一个新西兰朋友聊天,他说:“我们新西兰人的墓地可比你们中国人的大得多。”我问为什么。他笑了,“因为我们胖啊。棺材尺寸都要加大!”这番自嘲给了我灵感,我查资料发现,新西兰人的肥胖率竟然一度排名世界第三,我想这跟他们喜欢吃油炸食品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能想办法降低油炸食品中的含油量,同时又不破坏口感,是不是能受到他们欢迎呢?
办法倒是有,只需要在两个环节下工夫:一是把动物油换成植物油;二是控制合适的油温。要做到这两点都不是难事,但关键是怎么转变新西兰人世世代代用动物油烹饪食物的观念。
3个月后的某一天,我公布了店里将使用植物油的消息。意料之中,立刻就有投诉上门了。我淡定地告诉“抗议者”:“其实我三个月前就已经使用植物油来制作薯条鱼了,这三个月中你们发现有什么不同了吗?”
“怎样让客人吃得更健康,如何去改良平凡,这就是我们的创新!”
不过,要想让新西兰人彻底接受植物油并没这么容易,后来我请了专业机构做测试,结果显示,用我的方式制作出来的薯条含油量只有6%,比新西兰的行业标准还要低3个百分点。有了令人信服的数据,OPPIES健康饮食这块招牌算是立起来了。
从此,我们着手研究如何让食品更美味健康。我们所有的员工包括我的孩子,还参加了新西兰薯条协会的网上培训并全部取得了合格证书。
后来OPPIES开辟了中餐区,我们还把这一概念延伸到做中餐中去:不用味精提鲜,而是靠保证食材新鲜、食用油健康来烹饪出真材实料的美味食品。
还有另一个问题等着我,那就是成本大幅增加了。在新西兰,通常25千克装的动物油价格是36纽币,而植物油15千克装的价格是50纽币。换成植物油后,每使用1千克油的成本大概是过去的两倍。
为了平衡收益,OPPIES每份薯条减量到330克,售价提高到2.4纽币,这样成本大概在1纽币左右,而其他薯条鱼店,每份薯条550克,平均售价是1.85元,成本不到0.7纽币。这样算下来,OPPIES每份薯条的利润大概是1.4纽币,比竞争对手的薯条还要多出0.25纽币。
提价减量肯定是有风险的。总有客人质疑,为什么分量比别的店少一些?我耐心解释,根据新西兰薯条协会的健康指引,330克是人体摄入薯条最适合的分量,并不是量越多越好——这是事实!更重要的是,要想提价减量的同时还能赢得更多的顾客,唯一方法就是提供更优质的食物和更好的服务。
一方面我们把省出来的成本金额投入到食材的健康方面:购置先进的设备,选用最好的原材料;另一方面,我注意到,新西兰的薯条鱼店大部分是夫妻店,小本经营。不像我们中国人,新西兰是高福利国家,在这里生活的人压力小,做生意并没有更大的志向,他们更愿意把时间和金钱花在享受生活上。换句话说,要想出类拔萃并不难。别人都是小店的思维,我如果能用做大店的态度来做小店,就一定能超越他们。
比如,新西兰的薯条鱼店通常都只有四五十平方米。因为是外卖店,不需要为客人提供餐桌,而且客人们也习惯了在车里等餐,所以店主们不会在扩大店面上投入更多的成本。与此相对,我觉得如果能给顾客提供一个宽敞舒适的等餐环境,OPPIES一定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2008年,我买下了OPPIES旁边的物业,经过两年筹备,2010年新店装修完工,店面由原来的50平方米扩展到280平方米。宽敞的店面提供了足够的座位,让客人可以安心地坐着一边看书聊天,一边等待食物。新店在小城里引起了轰动,大家都说没见过漂亮得像酒店大堂一样的薯条鱼快餐店,不少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专门跑来拍照。
现在全新的OPPIES食物推陈出新、保证新鲜优质,厨房中西餐区域划分清晰、干净整齐,客人候餐区装饰得温馨舒适并安装了暖气,已经成为罗多鲁瓦市政厅和卫生局的楷模,有新的快餐店铺开张,他们都会推介店主来参考。
再比如,新西兰人生活和工作之间界限分明,商铺绝不会为了赚更多的钱而延长营业时间,于是OPPIES就比别人晚两小时打烊,而且我的宗旨是,只要还有客人需要用餐,不管多晚都不会关店门。
延长工作时间当然会增加开支。不过,OPPIES位于罗多鲁瓦的繁华路段,旁边既有旅馆,也有住宅区,晚上过路的人不少。延长两小时平均每天能为店里带来10到15个客人。可不要小看这些客人,如果每个客人都点一份薯条鱼,按店里的定价,一份薯条2.4纽币,一份鱼5.8纽币,那每个月至少能增加2460纽币的营业额,相当于12300元人民币。
1999年,一位供货商极力劝说我去参加“最佳炸薯条比赛”,那是我们第一次获奖,全市第一!当时我们在店里欢叫着,隔壁旅馆的太太听见叫声赶过来祝贺我们,她说:“刚刚我已经打电话去日报,告诉他们你是我们这个城市的骄傲,一会儿他们就会和你联系!”一语惊醒梦中人!媒体的宣传很重要啊。
从此,OPPIES就成了新西兰炸薯条大赛的常客,从罗多鲁瓦第一到全国第二,再到全国第一,这可比任何广告都有用。到2011年,我更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报名参选罗多鲁瓦年度商业大奖!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家人和员工时,大家都说我异想天开。因为这个比赛是大企业的游戏,每年的获奖者都是知名企业,比如2010年的年度大奖就是由麦当劳获得的。
尽管如此,我认为自己有两大优势,首先,因为致力于提供更健康的食物,OPPIES积累了口碑,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新西兰的经济一直不景气,就拿罗多鲁瓦的餐饮业来说,经济危机以来已经有100多家店倒闭,但是OPPIES的营业额却连续几年以百分之三四十的速度保持增长!
没人想到,OPPIES竟然真的赢得了这一年的最佳零售企业奖!颁奖当晚,我们是唯一的一桌中国人,从领奖台走下来时12位评委已经列好队伍,逐一地和我们握手,拥抱,道贺,那一刻暖流满心的感觉,我都不知道如何来表达。
这是我创业以来收获的最高荣誉,在这之后的两年,OPPIES营业额的增长速度提升到了50%。看来,有了荣誉就能赢得口碑,有了口碑就不愁没有生意!
幸运的是,我们在2013年新西兰最佳薯条大奖中脱颖而出,再次被评为新西兰“全国第一的薯条店”!我也赢得了“新西兰薯条王”的称号。记得决赛时有一位评委提出了一个问题:“在这14年里你就没有休息过一天?”“有!一共2天,第1天是我儿子出生那天。第2天,是我岳父的葬礼……”当时全场一片肃静,沉默了好一阵子,我强忍已久的男儿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遗憾的是岳父不能分享我今天小小的成就。白手兴家的奋斗很艰苦,我没有雄厚的资金支持,没有专业人士作运营策划,在一个文化背景、语言习俗完全不同的社会打拼并站稳脚跟,靠的是来自家庭成员的支持、中国式的勤劳坚忍诚信、团队成员间的相互信任和团结,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的个人信念,一份执着。身为一个中国人,我感到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