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与定型
2014-02-14赵义
赵义
以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为标志,中国的全面深化改革正式启动。一月有余的时间过去了,中央部委的重要官员开始陆续接受记者采访或者发表文章,介绍与本部门有关的改革计划。
与实务部门的动作相对应的是,理论界对于改革方法论的讨论也很热烈。其中最为人关注的当属“系统改革论”,也就是全面深化改革决定中提到的,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和协同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改革的重要论述中,也多次强调了改革方法论问题。
“系统改革论”包含很多子题目,比如顶层设计和基层创新的结合,改革顺序的设定等等。其中改革的顺序很重要,比如金融市场化,事关者大,就要把握节奏。还比如,过去基础行业国企垄断的改革,由于市场力量不发达,有效竞争只能停留在理论,而对垄断环节的监管却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到了今天,社会资本已经很雄厚,自由竞争就成为了可能。这个时候,放开竞争和有效监管应同时得到加强。
过去这些年,我们不是没有改革,也不是不想解决“体制性障碍”,但由于改革系统性和协同性的缺失,结果就是单项改革的异化,或者流于表层。比如个税改革,多年来一直是社会关心的焦点问题,但综合和分类的改革迟迟难以启动。因此,个税改革始终围绕起征点打转转,家庭负担等影响个税公平的更大因素难以被考量。
一种解释是,由于信息系统的薄弱,掌握不到数据,所以改革无法进行。的确,我们国家的信息数据的建设仍存在很大问题,无论纳税还是收入都是如此。个税分类、综合改革,也并不是一个部门能解决的事情,所以需要“系统改革论”。
不过,过去我们也不是没有部门之间的协调形式,“联合发文”就是一种常见的形式。现在看来,问题的关键是有形式,但部门利益之间的协调很难进行。正如个税改革所显示的,相关政府部门的收税动力是很足的,而对于促进公平实际上动力是不足的。当年推行增值税也很麻烦,但关系到国家税收收入,努力之下还是做到了,金税工程1994年就启动了,搞了好几期,并且越来越严密。
在十八届三中全会之后,执政党开始筹建从中央到各级党委的“领导小组”,对改革进行“总体设计、统筹协调、整体推进、督促落实”。如果联系到十八大后执政党的一系列动作,可以看出,执政党中央领导集体正在党内树立令行禁止的氛围,三中全会后又开始以巡视全覆盖、纪委加强垂直领导等制度建设给出了充分的保障。党委直接领导改革,效果如何,值得认真观察和分析。
全面深化改革的未来是要“定型”,我们也应该看到,“体制性障碍”其实自己也在定型,并且在日益造就一个大家都不满意的“体制”。因此,全面深化改革事实上就是阻止这种我们并不喜欢的定型,来一次顺潮流的大反转。多中心治理,市场的决定作用,政府不再直接配置资源,宪法和法治的权威等等,都是体制性的根本变革。
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的一个精髓就是,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的改革不能总是处于“进行时”,而是要结出凝聚社会共识的,比较定型的果实。比如新提任领导干部配偶子女从业、财产、出国(境)等有关事项公开制度的试点,不可能一直处在试点阶段,在全面深化改革的框架里面,最终是要形成比较定型化的新任领导干部有关事项公开的制度,并得到广泛和有效的执行。如果10年内没有实现这样的目标,那么这个方面的深化改革就是失败了。
定型的过程,也是利益博弈、思想争论剧烈的时期。垄断利益、管制利益和部门利益是时刻醒着的。2013年政府审批权的下放和取消,就遭遇了政令不畅的“堰塞湖”现象—拖延应付,打折扣,搞变通等。
说到底,任何改革方法,比拼的就是政治领导力。这是政治家存在的最大道德理由。领导力的体现有很多方面,包括对于改革顺序的合理拿捏,搞好改革的“统一战线”,保证改革措施在落实中不走样等等。但无论什么方法,最终都是一种境界—莫让浮云遮望眼,顺应大势,为国家民族的命运负责。
具体的改革可以说是问题倒逼产生的,但一个执政党、一个政府推动改革往往是被时代倒逼出现的。今天中国社会经济的变化,包括人心的变化,已经为全面深化改革打开了一扇窗户。正如互联网时代,网络力量对于垄断国企的冲击,对于各个行业的冲击,其巨大的市场能量也决定了垄断利益难以用简单的行政手段进行遏制。这对现在的全面深化改革是真正的利好。包括政府的一些公共服务职能由社会组织承担也是这种情况。
改革如果只是在体制内打转转,难免有被绑架、被架空的危险。即使是党委直接领导改革,也是如此。
任何改革方法,最后都是一种境界。邓小平当年推动中国改革开放,看到了两个东西,一个是全球巨变,一个就是国内民心的变化。今天我们全面深化改革,仍然需要这样的大境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