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贼难防
2014-02-13胡茂全
胡茂全
意外之财
盼富是个乡下人,进城一年多,谁家排水管堵了,下水道不畅了,卫生间倒灌了,他去了三下五除二就给通了。主家随便给个三十五十,盼富都乐呵呵地接着,还印了名片,叫“专业疏通下水道”,城里人却喊他“掏粪的”。
这天一早,盼富的电话响了。主家是个胖子,看穿着打扮就是一个有钱人。胖子对盼富说:“我早上洗澡,不小心把一条链子给掉地漏里了。你给捞捞,捞上来了,我给你一百,没捞着,给五十,咋样?”盼富点点头,蹲下身子瞅了瞅,原来地漏上的铁盖儿生锈烂了个洞,甭说是条项链儿,就是一支牙膏也能掉下去。盼富掀开马桶盖儿,一股子尿臊味儿直冲鼻孔,盼富捂住鼻子按下冲水开关,再把右手伸进去探了探。盼富以前在城里搞建筑时,给水电工打过下手,所有排水管都是共用一条主管下去的。
一会儿工夫,就跟自己小时候在乡下钓黄鳝一样,盼富有了感觉,将弹簧慢慢往回拉,一条金灿灿的项链牢牢地缠在上面,足足有小指头那么粗……胖子欣喜若狂,真没食言,伸手就甩给盼富一百块钱。盼富也挺高兴,感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扛着机器出了门。这时,就听胖子在屋里打电话:“老婆,链子失而复得,找了一乡下人给捞上来的,那乡下人真傻,说一百就一百,他就是问我要三百、五百我也会给呀,哈哈哈……”盼富一听,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第二天,盼富又接了个活儿,他赶到幸福街99号,这是一户单家独院,院里种着花,池子里养着鱼,环境很不错。屋主是个老头,还没等盼富放下疏通机,老头就着急地指着卫生间的洗手盆说:“我刚在这儿洗手,戒指不小心掉下去了,麻烦师傅帮我捞捞。”盼富放下机器,仔细看了一下,掏出一把小铁钩,将铁钩用细铁丝绑到一根钢丝上。又将钢丝插进马桶里,再拉起来,往老头的脚前一扣,一小坨黏稠的大便就敲落在卫生间的地板上,老头赶紧往后退了退;盼富又往马桶管道插下去,抽上钢丝,再一扣,又一坨大便掉在地板上,老头再往后退了退;盼富一直这样弄了七八下,老头只好退出卫生间外扒着门框往里看。盼富一边弄一边说:“你找一下自来水总闸,关一下再开一下试试。”老头应声离去。
捞了半个小时,盼富洗了手说:“戒指可能掉化粪池去了,捞不着……”老头有些失望,给了盼富五十块工钱。
盼富回到出租屋,插上门,从右脚的袜子里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上次项链的事儿,盼富一直记着,打那以后,他有些嫉恨城里人,也留了一个心眼儿。工钱才五十一百,一条项链一枚金戒指值多少钱?所以这次,自己再不会犯傻了。今天正好是老婆翠儿的生日,自己正愁没钱买礼物呢。
晚上,翠儿做保姆回来,盼富神秘地掏出那枚戒指,学着城里人的样子,单膝跪地给翠儿套在无名指上。翠儿一脸惊喜,问:“哪儿来的?”盼富说:“天上掉下来的,送给你。”翠儿甜蜜的在盼富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两人欢欢喜喜地吃了顿生日饭。
家有内贼
真是怪了,老头三天两头喊盼富过去帮他捞戒指,盼富才不管呢,有生意就接。但每次上门,盼富都不敢正眼看老头,装模作样地瞎捞一气。尽管每次都是失望,但老头说话算话,甭管捞着没捞着,都坚持付给盼富五十块钱工钱。盼富不肯收,老头像打架一样塞进盼富的衣兜里,说乡下人不容易。
不知咋的,盼富吃啥啥没味,晚上也睡不踏实,去医院开了一瓶失眠药,吃了几次也没啥效果。
没过几天,盼富又开始吃啥啥香,睡觉也踏实了,晚上一沾枕头就扯起了呼噜,早上出门还哼起了小曲儿。可到了晚上,翠儿却失眠了:这家伙最近有点不对劲儿,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像是在找啥?存折也不见了。盼富今年刚好四十岁,杂志上可说了,男人到了这年龄最容易出轨,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外面有野女人了吧?翠儿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
其实,盼富也没睡着,他在留意翠儿的一举一动:近段时间,盼富总感觉翠儿怪怪的,每天早出晚归,显得很忙的样子,出门之前还不忘照照镜子。报纸上可讲了,三十多岁的女人,最容易受诱惑搞婚外情。床底下鞋盒子里的戒指不见了,该不是翠儿拿去给野男人做定情信物了吧?盼富越想越疑心,越想越没底。
两人越来越忙,忙得连说话见面的时间都少了。这天,盼富累了一天回来,一摸电饭煲是冷的,锅是冷的,菜也是冷的。盼富叹了一口气正要做饭,电话响了,是一个外企小白领打来的,姑娘长得很漂亮,盼富给她家修过几次水电。一聊天,两人都属牛,年龄正好相差一轮,小白领就开玩笑喊盼富“老牛”,盼富叫小白领“小妹”。这回盼富帮小白领家换好灯管,顺便清洗了一下抽油烟机,忙了半个多小时,一分钱没收,这些小事对老客户来说都是人情活儿。小白领过意不去,非请盼富一起吃个饭表示答谢。盼富拗不过,反正回家还得自个儿做饭,恭敬不如从命吧。
两人找了个小饭馆,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瓶啤酒,小白领端起酒杯俏皮地说:“来,老牛,走一个。”盼富一饮而尽,小白领又把酒满上。这时,翠儿笑容可掬地走过来:“哟,老牛,想吃嫩草呢!”盼富一听,当时脸儿涨得跟猴屁股似的,起身刚要解释,翠儿却端起桌上的两杯啤酒,冲小白领和盼富的脸上泼去。又转身冲进厨房拽出一把菜刀来,小白领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连声尖叫。盼富抹了一把脸上的啤酒,赶紧抢夺翠儿手上的菜刀,一边喊道:“小妹,快跑。”小白领吓得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一回到家,两人就大吵起来,翠儿指着盼富又哭又闹:“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想着好好挣钱,却偷了存折上的一千块钱到外面逍遥快活,还想老牛吃嫩草,呸!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日子没法过了……”无论盼富咋解释,翠儿就是不听,还把盼富的脸给挠破了。盼富摸了摸脸上火辣辣的血印子,真火了:“马小翠,谁知道你整天在外面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自己把戒指偷出去送给野男人,还跑这儿来贼喊捉贼……”翠儿见盼富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气得直哆嗦:“你知不知道这一片老房子就要拆了?俺早上送牛奶,白天做保姆,晚上还在餐馆打零工,累死累活的干,就是想另外租一套便宜的房子。好你个常盼富,却往老娘身上泼脏水。”
真相大白
第二天早上,两人还在闹,拿着两本结婚证嚷嚷着要去办离婚。这时,房东进来,通知他们明天搬家,并送来一个包裹。盼富和翠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俩在城里没任何亲戚朋友,哪儿来的包裹?突然,两人同时醒悟是对方的野情人寄来的。盼富接过包裹,上面没有姓名,只有地址。盼富瞪了一眼翠儿,心想:好你个马小翠,这就是你出轨的证据,俺看你还有啥话好说。
翠儿却把包裹抢过来,怒视着盼富,肯定是那根嫩草寄来的,常盼富,待会儿俺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翠儿拆开包裹一看,里面装着一千块钱现金,盼富瞪大双眼,这不是自己的一千块钱吗?盼富也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这下轮到翠儿傻眼了,这不是那枚戒指吗?
里面有两封信,上面一封是给盼富的:“掏粪师傅:你好!你第一天上门,我就知道戒指被你捞去了,我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请你,就是想让你把戒指亲手还给我。我以前是个铜匠,用铜打了这枚戒指。所以,那枚戒指值不了啥钱,但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那是我和她唯一的爱情信物。你没还戒指,却寄来一千块钱,说明你良心不坏。我昨晚根据你留的名片找到你家,听见你们两口子在吵架,我若进门解释又怕你们夫妻尴尬。也使我瞬间想起自己的过去,一样的年轻气盛,一样的互不相让,结果我们离了。之后,她带着儿子去了国外,我一人守在这城市,孤零零地生活着。前天,儿子从国外打电话过来,说她已身患绝症,让我带上戒指见她最后一面。所以,在上飞机之前,我把现金如数奉还。”
底下一封是给翠儿的:“保姆姑娘:你好!谢谢你找到我家把戒指还给了我,但你怕伤害你老公的自尊心,所以一直瞒着他。掏粪师傅,保姆姑娘,你俩都是好人,为了感谢你们的善良,我到金店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黄金戒指送给你们。它不代表任何信物,只是一个老人家的真诚愿望。希望你们之间多一些信任,少一些猜忌,别总把对方当贼防,幸福才能长久。旧房要拆迁,你们就搬去我家,包裹里有钥匙,不收房钱,我正愁走后没人看房子呢。你俩一个能通管道,却让老婆心里添堵;一个能照顾别人,却让老公回家受苦。记得把家弄得像个家,别总冷锅冷灶的,如果还是吵吵闹闹的,就等我这个老头子陪前妻走完最后一段路,回来加收你们的房钱。”
翠儿一把拽过盼富,急吼吼地说:“常盼富,赶紧走!”盼富望了望着翠儿,低着头说:“翠儿,对不起,咱不去民政局好么?”翠儿瞪了一眼盼富:“出去找车,立马搬家。”盼富一拍后脑勺:“好嘞,向幸福街出发!”
(责编/黄素萍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