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时我们嘶吼过
2014-02-13七堇年
七堇年
那时一唱就是通宵,现在不行了。
大学的时候,寝室里有个姑娘嗓子好,时不时招呼大家去唱歌。有一两个响应的,剩下的基本都会跟去,不去显得不合群。
熬到晚上十一点寝室门禁的前一刻,一行人才倾巢出动,浩浩荡荡搭一趟夜班车,嘻嘻哈哈十一点半到KTV,排上号,六个人,抢两个话筒,包里自带四瓶果汁两瓶纯净水,躲躲藏藏地放桌子下面,其他什么都不点,就唱到天亮。唱完了出来,清晨五六点,马路上刚有沙沙沙的扫地声,城市还没有醒来。宿舍的门禁是七点才开,回早了也白回;六个人就找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运气不好的时候就是永和豆浆,然后趴在桌子上,干坐到快七点,再搭公交车或者打个车回去。勤快的,没事儿似的,洗把脸,照样去上课。当然,懒人如我,就等整条走廊里的关门声清静之后,似睡非睡地躺一个上午。
穷得那么欢乐的时候,也只有那会儿了。
那会儿,谢霆锋《爱后余生》的MTV用的是《半支烟》电影片段,眼里闪亮的像是有星星,嫩得发青;王菲的好多MTV大都用1998年演唱会录像,唱《闷》的时候穿着一条红裙子,快乐得像个小姑娘一样,远远地一路蹦着出来,一直向观众招手,尽兴时还会扭两下肩膀,十足活泼。
十年之后你再看,谢霆锋都离了婚,而王菲的复出演唱会,整场三四个小时一动不动站着唱完,只说了四个字:谢谢,谢谢。
长大后的应酬、聚会,免不了和一些半生不熟的人去KTV。我都不去的,吃饭可以,喝茶也可以,哪怕光喝酒也行,就是别去KTV。KTV的情感带入太大了,我没法忍受和陌生人坐一间黑屋听我没听过的歌,更没法在陌生人面前唱我会的歌。
夜是早就不能熬了,真心困。如今再去KTV,能唱到午夜就已经是超常发挥。通常都是下午三点唱到晚上八九点,出来吃点东西就散伙,直接回家洗洗睡了。
只和最好的老友去,最多不过三四人。酒到微醺,所有的音乐都有了意义。如果说变老的迹象之一就是不愿再接受新事物,那我大概很严重。
青春止于某些歌,止于那些和另一颗心血战的日夜,止于听一首歌就想起一个人的时候。我固执说那时的歌最经典,黄伟文的词天下无敌,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经典,我们不过占据一个折子戏中的片段。过去的经典,是有共识的。
四大天王早就不在歌坛混了。张惠妹去年出了一次镜,胖了好多,看得人心酸。王菲是早就不唱了。小时候喜欢过的许茹芸已销声匿迹。陈绮贞久无新作。周杰伦最出彩的歌还是那几首旧作。
还好有陈奕迅,标志着一种不垮的经典。真希望他可以走得久一些,再久一些。我2010年在香港红磡看他的演唱会,三个月连唱十四场,我听的是第四场,他的嗓子已经哑得像一张砂纸,吼《浮夸》的时候,听得我真怕他的声带着火。不知道后面十场,他如何撑得下来。
就像我们普通人,要是有选择,谁会愿意天天起早贪黑上学,上班。
一个时代的退却,不过也就像唱完一首歌。所幸的是,我们嘶吼过。
(暖冰摘自《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