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文学在新中国的译介与接受(1949-2000)
2014-02-12于辉
于辉
(大连外国语大学,辽宁 大连 116044)
法国文学在新中国的译介与接受(1949-2000)
于辉
(大连外国语大学,辽宁 大连 116044)
法国文学在20世纪新中国的译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新中国成立初十七年有计划、有体系更有选择的译介,“文革”期间译介的中断以及新时期法国文学翻译的高潮。纵观五十余年法国文学在中国的“历险”,可以看到政治意识形态对翻译活动的操控和巨大影响;进入新时期,当我们以开放的姿态迎纳多彩的法国文学时,它也对中国的文学创作与社会思潮等产生深刻的影响。
法国文学;新中国;译介与接受
自1898年林纾翻译中国第一部域外小说——法国作家小仲马的《巴黎茶花女遗事》以来,我们的法国文学翻译家不断为国人呈献出一部又一部优秀的翻译文学作品。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法国文学译介的道路有曲折,甚至遭遇停滞,但总体说来,译介的规模由小及大,选择的范围愈来愈广,由单纯的无产阶级意识形态决定一切到以文学性、艺术性为基础。这些源自法国的翻译文学作品,打开了国门以外一片极具特色的文学天地,大大地开拓了国人的视野,对国内的文学创作和文学思潮的产生等有着重要的影响。
一、“十七年”与“文革”期间的法国文学译介
新中国成立初至“文革”前的十七年(1949-1966),法国文学的翻译在我国翻译文学中占据重要位置:翻译出版的作品近300种,仅次于苏俄文学。我们对法国文学作品进行了有计划更有选择的翻译:从16世纪人文主义作家拉伯雷到17世纪古典主义作家高乃依、莫里哀、拉辛;从18世纪启蒙作家勒萨日、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卢梭、博马舍,到19世纪各个流派的名作家雨果、乔治·桑、斯丹达尔、梅里美、巴尔扎克、福楼拜、莫泊桑、左拉,以及20世纪的代表作家罗曼·罗兰、阿拉贡、艾吕雅、巴比塞等等,他们的代表作品都陆续译成了中文,在中国广为传播。由此可见,这一时期对法国文学作品的译介,较之20世纪前50年更为全面,但关注的重点仍在于古典名家。不少重要的译作只是对之前译本的修订重版,译介最多的是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作家巴尔扎克、左拉、莫泊桑等的作品;但也新译了一些进步作家的作品,比如罗曼·罗兰、阿拉贡、艾吕雅等。新译本和重版译本构成了十七年法国翻译文学史的基本框架。
20世纪60年代以后,无产阶级意识形态愈来愈占据主导地位,文学翻译活动亦须服从“反帝反修斗争”的政治需要,符合翻译选择规范的作品越来越少,对法国文学作品的选择和翻译也就逐渐失却了现代意识和主体精神,日趋政治化和单一化:先是单一引进批判现实主义文学作品,巴尔扎克等的作品得到大量的译介出版,而后在源自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规范指导下,对批判现实主义又进行了大规模批判,巴尔扎克、罗曼·罗兰、雨果等作家作品均受到讨伐。
二、新时期的法国文学译介
翻译文学冰封十年之后,改革开放新的时期到来,我国的法国文学翻译再掀高潮。从“文革”结束到20世纪最后一年,我国翻译出版的法国文学作品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古典名著和现当代名家名品,翻译量远远超过之前近80年的总和。
1977-1979年为外国文学作品翻译的恢复期,一些古典名著或进步作品重印出版。巴尔扎克、雨果、斯丹达尔、莫泊桑等名家名作成为重点。人民文学出版社重印的法国文学名著就有雨果的《悲惨世界》、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等等,销量惊人。重印的法国名著同其他国别的翻译文学作品一道,为精神荒芜太久的中国读者奉上了饕餮盛宴。
进入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国对法国文学作品的译介主要有以下两大方面内容:
第一,对法国古典文学的翻译,依然集中在莫里哀、雨果、巴尔扎克、莫泊桑、左拉等名家作品上;补充译介了拉·封丹、蒙田、卢梭、伏尔泰、狄德罗、孟德斯鸠、萨德、夏多布里昂、梅里美、缪塞、儒勒·凡尔纳、都德等人的作品。同时,对这些作家品评的视角也发生了转变,由政治、伦理的审视回到文学本身的关照。
古典名著翻译方面,这一时期突出的特点就是名著复译。据统计,《茶花女》《红与黑》《巴黎圣母院》《包法利夫人》《漂亮朋友》等复译本多达十几种。复译盛行,一方面说明我国的翻译事业蓬勃发展,不同译者从不同的角度理解和诠释法国文学作品,为广大读者提供了多个选择的机会;但同时,众多复译本的出现不乏源自对商业利益的追逐,一些质量低下、错漏百出的译本严重污染了我们的翻译市场。1995年的《红与黑》汉译讨论,对中国外国文学名著复译等问题进行广泛而有益的探讨,引起广泛关注,开创了一种良好的文学翻译批评风气,有助于文学翻译质量的提高。
古典名著翻译的另一个特点是大型多卷本文集的出版,比如《巴尔扎克全集》《莫泊桑小说全集》《雨果文集》等。这些重大文集的问世,对于弘扬人类宝贵的文化遗产,促进中法的文化交流和文化积累无疑都有着格外重要的意义。
第二,对20世纪法国文学的译介。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法国“现代派”作品也给中国学界开启了一片全新的文学世界。自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后,法国现当代作家的作品和文论成为中国翻译出版界和文学界重点关注的对象,多家出版社出版了几乎所有的法国现当代文学作品,推动了法国现当代文学在中国的传播。比如漓江出版社的“法国20世纪文学丛书”、安徽文艺出版社的“法国20世纪文学丛书”、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法国当代文学丛书”、译林出版社的“法国当代文学名著丛书”等等,这些“丛书”收入了罗伯-格里耶、尤瑟纳尔、安德烈·莫洛亚、玛格丽特·杜拉斯、波伏瓦、加缪、萨特、纪德、瓦扬、莫蒂亚诺、莫利亚克、圣-琼·佩斯、米歇尔·图尼埃、圣·埃克苏佩里、勒克莱齐奥等几乎所有法国当代知名作家的作品。
三、新时期法国文学译介的特点与影响
新时期二十年我国在法国文学译介方面取得巨大的成就。其特点正如许钧、宋学智在《20世纪法国文学在中国的译介与接受》中总结的那样:第一,我国学界恢复了文学自我意识的价值取向,在翻译作品的选择上主要追求的是作品内在艺术和审美价值,同时作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也是非常重要的参考因素。第二,文学翻译活动中自发的选择与系统的组织并存。新时期中国文学翻译界最值得一提的事件,当属法国意识流文学先驱与大师普鲁斯特的巨著《追忆似水年华》全译本的出版,译林出版社集结当代中国法语翻译界十五位翻译家的力量,终于填补了我国文学翻译领域中一个巨大的空白。第三,文学翻译与研究互为促进。随着法国现当代文学作品的引入,法国一些文学理论大家的著述也均有译介;我国亦涌现出一批译者学者兼于一身翻译家、批评家和研究者,如柳鸣九、罗新璋、郑克鲁、郭宏安、许钧等。第四,广泛与直接的交流促进了翻译。我国同法国文学界的交流在不断加强,译者可以到法国拜会原作者,一些重要的作家也有机会来到中国。第五,新时期涌现出一批新的出色的翻译队伍。
法国现当代文学的翻译也在我国新时期文化文学领域产生了不可小觑的影响。比如:萨特等存在主义作家作品和思想的传入,在国人尤其在青年学生中引发了“萨特热”“存在主义热”,也影响到新时期的文学观念和文学创作;法国的“新小说”在创作观念和写作技巧上影响着中国当代“先锋文学”和“新写实”作家,马原、余华、高行健、苏童、王蒙、池莉等作家的作品中都可以寻见“新小说”的影子;荒诞戏剧的译入也使中国很快出现了创作、演出乃至广泛讨论“国产”荒诞剧的热潮,高行健的《车站》、魏明伦的荒诞川剧《潘金莲》等都曾在文化界引起轩然大波;除文学流派之外,一些法国当代作家也对中国作家的创作产生影响,如普鲁斯特之于赵丽宏和余华、杜拉斯之于林白和陈染等等。法国的“现代派”作品不仅诱导年轻一代作家改变了书写方式,也改变了读者的传统的被动的阅读方式,把叙述的空白和所指的飘忽不定留给了读者,让他们进一步参与文本的创造。中国当代作家对法国文学的吸纳和对自己创作实践做出的改变,不仅动摇了文学服务于政治权利话语的传统信条,让小说叙事回归了文学本体,而且这种先锋探索确乎拓展了现代汉语的表现空间,丰富了现代小说的艺术形式。
必须指出的是,法国的“现代派”多是在描写人的渺小与现实的荒诞,作品中充斥着无可奈何的失落感,而中国有着自己深厚的文化文学传统,我们的现实状况又与法国迥然不同,所以中国当代文学不可能完全复制法国的“现代派”,它必然有自己的特点。中国的“现代派”首先表现为对自我的肯定,而非像西方现代主义那样否定自我,它揭露现实中的荒诞而不是把荒诞也视为存在、它渲染孤独感并不从孤独走向虚无,是在中国现实条件下对一度丧失的人道主义重新加以发现,并且浸透了浪漫主义精神。
因此我们可以说,中国当代文学接受并改造了以法国当代文学为代表的西方文学,形成了自己的创作个性和话语模式,成为世界当代文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翻译文学功不可没。
[1]高行健.迟到了的现代主义与当今中国文学[J].文学评论,1988(3):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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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钱林森.法国作家在中国[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5.
[4]钱林森.迎迓与拒纳:法国文学在中国的世纪历险[J].当代外国文学,2006(1):129-139.
[5]许钧,宋学智.20世纪法国文学在中国的译介与接受[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7.
[6]许钧.文字·文学·文化——《红与黑》汉译研究(增订本)[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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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4)4-019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