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2830字
2014-02-12孙春平
孙春平
印象记
此文283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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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春平
2007年,我在辽阳县挂职深入生活。深秋的一天晚上,鞍山的潘洗和辽阳的李舒慧到了我的办公室(兼为宿舍),说请我喝革命小酒。我很奇怪,说你们哥俩儿怎么凑到了一起?潘洗眨着他那双极具特色的笑眯眼说,有大事相求,咱们端起酒杯再说。辽阳县位于辽阳和鞍山两市中间,这两位乐天派的兄弟一南来一北往凑到一起,会是什么大事?两位我都是熟悉的,潘洗大名姜鸿琦,辽宁文学圈里人称“村长”,手上善使什么兵器我不知道,只知他的那双笑眯眼极有杀伤力,让你想不跟他交朋友都难。多年前,他参加辽宁文学院的学习,在班上广交朋友,又乐于张罗和承担一些事情,又因文学院所在地原是沈阳城郊的一个叫西瓦窑的村庄,于是便得了村长的绰号,流传颇广,延至今日。李舒慧原是锦州人,他父亲与我年龄相仿,20世纪80年代曾和我一样是锦州的文学青年。因了这一层关系,初次见面时,李舒慧便喊我叔,我不应,说肩膀齐是弟兄,我巴不得在你们这些兄弟们身上沾染些青春的活力。李舒慧问,那我爸哪天来了,咋论?我说,各论各叫嘛,只是你回家若跟你老爸叫错了,挨打活该,怪不着我。
三杯酒过,我问二位,到底是什么事,现在该说了吧。潘洗说,我们想成立个文学社,请大哥和老巴给壮壮声威,当当顾问,行吧?老巴是指巴音博罗。我抓起酒瓶给二位斟酒,说再干下一杯,你们说啥就是啥。那一天,我根本没对文学社的事“问”一“问”,甚至即将成立的文学社叫个什么名字都无意打听。以我当时的想法,二位老弟此念,不过心头一动,聚起一些文学朋友,闹腾过三两次也就不了了之,甚至成立之日就是解散之时,大不值得认真,这类事我老汉也算经得多见得广了。试想三十年前,满中国文学狂热,几乎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会成立那么一两家文学社团,可那股热又撑持了多久?而今,文学就好比退去的海潮,一望无际的滩涂或可有那么一两低凹之处汪着浅水,水中也或可游动着几只小鱼小蟹,但那又会挺多久呢,大太阳一晒,强劲的海风一吹,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时下的大太阳和海风就是功利驱动效益第一的社会风气,哪还会有那么傻的人玩这种只见付出难得回报的游戏呢?
没想,时过不久,潘洗和李舒慧便将十余位痴迷于小说创作的朋友聚在鞍山,宣布“小说北2830”正式成立。那次,我和巴音博罗都到了场,也都讲了些祝愿的话。酒桌上,望着眼前一张张活泼快乐的笑脸,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斗胆问,这2830是什么意思?李舒慧一脸神秘地笑,说孙老师,那你猜猜看。自从我不答应他叫我叔叔后,李舒慧也从没喊过我哥,而是走了第三条路线,称孙老师。真是的,都当了顾问,却连人家的名字是甚意思都不知道,惭愧呀。我说,不会是要求女士必须28岁以上,男士则30岁以上吧?潘洗又眯眼笑,说真要有那个年龄以下的,我们更欢迎,年轻化嘛。那一刻,这些年轻的朋友们都望着我笑,谁也不说话,好似齐着心地看一个老顽童怎样揭宝盒。最后,还是潘洗替我把这盒盖打开了,说我们约定,每次活动前,都必须在当月28日前将各自新创作的作品发至公共信箱,30日则聚在一起相互评点。至于那个“北”字,是相对于“南”字而设。在浙江绍兴,已有一个2830,搞得非常有特色,我们学习他们的经验,建立起自己的2830,南北两个2830遥相呼应、彼此激励,争取与他们并驾齐驱,最好还能超过他们。这个疑团解开了,但另一个更大的疑团却仍存我心,只是我不好张口问,这杆红旗究竟能够打多久?
顾问嘛,一顾二问。问不得的,那只有顾。顾者,看也。眼见为实。
从2007年至今,“北2830”已成立有七个年头了。在这不算漫长可也不算短暂的时光里,这些文学朋友们不仅坚持着把活动搞下去,而且越搞越有声色,越搞越成效斐然。2010年前,我占着地利,每次活动,他们都不忘喊上一声,孙老汉也都欣然参与。我的挂职生涯结束,很快退休宅家,再有活动,村长潘洗也没忘村里还有我这么个“五保户”。
聚在一起的朋友们确是把对作品的研讨与争论放在首位,营造了一种难得的学术研讨氛围。朋友们有约在先,不“戴花”,多“挑刺”,时间有限,表扬的话少说或不说,还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多找问题,多挑毛病。因有了这约定,大家的发言往往就很尖刻,有时甚至“麻辣烫”,“炮轰”是他们研讨会上最常出现的词语。
七年间,“北2830”曾把活动办到千山峰岭如雪的梨花丛中,办到辽阳核伙沟似画似火的枫树叶下,办到新民市水波缥缈的荷花湖上,办到号称玉都的岫岩县山野之间,以及日新月异的沈阳苏家屯新区。他们还远赴浙江绍兴,与神交已久的2830文友们畅谈交流,当然,他们也曾把南方的朋友请来东北大地,除了北方的烧刀子烈酒,再陪诸友游览白山黑水的广袤大地。一切都是自筹自支,方式是申奥式的轮流坐庄。没有对文学梦想的真挚深爱,很难想象这持之以恒的动力来自何方。
因了不断活动的影响,“北2830”的这个雪球越滚越大,虽仍以鞍山辽阳地区为核心,但文学社的活动还逐渐吸引了来自沈阳、大连、锦州、铁岭等地的作家和朋友。其核心成员也不仅仅是以70后为主,还有了80后的新生力量,比如来自春风文艺出版社的姚宏越,有时,更年轻的90后的新朋友也会给活动增添几许亮丽的色彩和青春的气息。
为了使活动真正成为帮助大家提升创作水准进步的课堂,2830的聚会不再仅囿于自己的圈子自娱自乐。他们把活动办到辽宁文学院去,请专家评点作品。他们还先后请来省作协副主席马秋芬、高海涛,《青年文学》副主编唐朝晖,《民族文学》副主编李霄明,《小说月报》副主编刘书棋等人,来文学社讲课并实行面对面的指导。省内的《鸭绿江》杂志主编王多圣和《海燕》杂志主编李皓则每有活动,只要抽得出时间都是跑前跑后帮助策划和张罗,俨然成了文学社的重要成员。
“北2830”成员的进步是有目共睹显而易见的。文学社早期的骨干成员苏兰朵不仅接连获得数项辽宁文学奖,还获得了《小说选刊》和中国作家出版集团的年度奖;万胜、杨家强的作品在国内刊物发表后又被转载,并获得辽宁文学奖;村长潘洗除了坚持创作,还担负起《海燕》杂志小说栏目的主持人。七年间,“北2830”的成员一共在国内文学期刊上发表了多少篇作品,因没有详细统计不好断言,但大家的创作激情不断高涨,不断向新的创作高度冲击却是不争的事实。而我,一个年逾花甲的老汉,这些年一直未曾歇笔,是不是也得益于这些年轻力量的助力呢?我想,那是肯定的,不容置疑的。
2830,那是个吉祥的数字吗?若不是,那为什么让这些人如此钟情痴迷?有人把这个数字选定为手机号的尾数;也有人,家里买了汽车,办车牌时也非此数字不要。2830,俨然成了一些已并不很年轻的年轻人的骄傲和精神寄托,这其中的奥妙,三言两语真是难以说清呀。
梦想,或曰理想,是近些年最流行于中华大地的一个词语。文学,也许是最近似梦想的一个领域。当人们不时嗟叹文学日益沙漠化的今天,却偏有这么一批人坚守着文学这块绿洲,并不断引来八方清冽甘泉灌溉,以图这片绿洲的扩展繁茂。这就是梦想的力量。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期盼这个梦想这片绿洲的下一个七年的壮丽景象。
这篇短文,我只写2830字。非无话可说也,亦非无可删减。借此数字,我甘冒被人骂为玩八股的匠心,表达我对文学朋友们的真诚祝愿。
责任编辑 李 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