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邋遢又何妨

史飞翔

国学大师王国维学问精湛，但长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一米五左右的个头，龅牙，微须；面色苍黄，凸凹不平；死鱼状的眼睛，塌塌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至于穿着更是邋遢，一年四季＼都穿着不合时宜的粗旧衣服：藏青夹袍、紫缎背心，瓜皮帽下扎着一条猪尾巴一样的小辫。他性喜沉默，声音喑哑，且口吃得厉害。

一次，一位日本学者慕名造访，来到他的住所前恭恭敬敬地问：“王国维先生在吗？”一会儿，出来一个相貌丑陋、垂着辫子的小个子说：“我就是。”对方吓了一跳，怎

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的小个子就是赫赫有名的王国维。

语言学大师王力曾这样描述王国维：“留着辫子，戴着白色棉布瓜皮小帽，穿长袍，勒一条粗布腰带，一个典型的冬烘先生（形容迂腐、淺陋、糊涂的知识分子）的模样。”鲁迅也说：“要谈国学，王国维才算一个研究国学的人物。”同时他又恨铁不成钢地说：“老实得像火腿一样。”

然而，就是这位“冬烘先生”，在短短的二十余年间，先后在哲学、史学、美学、文学等多个学科领域取得一流的成就，一举奠定了中国学术的基石，成为中国乃至东亚顶级的学术大师。

王国维从不主动与人接触，偶有应酬，实属难得。有一年，清华教职工在工字厅聚餐，忽听有人喊：“看！王国维！”举目望去，只见校长对面坐着一个老头：清瘦而微须，红顶小帽，青马褂，小辫子和玄色扎腰极引人注目。满室的人都在喧闹笑谈，唯有他是最安静的。除偶尔动一下筷子外，他什么也不理会。校长不断向他问话，他只是微笑、点头，并不作答。饭后，大家进行各种游戏，唯独不见他。这次聚会后，人们在应酬场合再难看到他的身影。

王国维常年隐于故纸堆，全然不顾外界事物。他家孩子多，有几个年幼不懂事的常追着他嬉戏打闹。从后院追到前院，再从前院追到后院，一直追到书房。从书房这角追到那角，最后缠倒在他膝下。王国维始终拿着一本书，绕着屋子退避，且眼睛始终不离书。许久之后，家人回来，将顽童支走，他才得以坐下安心读书。

王国维性格内敛，心境枯寂，但偶尔也会露一下棱角，说一句：“我研究的成果是无可争议的。”清朝灭亡后，全中国仅剩“两根著名辫子”，王国维就是其中之一。清廷在的时候，王国维曾将辫子剪去，但清廷亡后，王国维却将辫子留了起来，而且是永远地留着。一次，夫人替他梳辫子时问：“都这时候了，你还留这东西做什么？”王国维一本正经地答：“正是到了这时候了，我还剪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