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战士

高玉芳

八路军骑兵团战士肖骏获得总部颁发的‘骑兵英雄光荣称号，他却压根乐不起来。在那场战斗中，他劈死十八个鬼子。还劈伤了一个日本大佐，那大佐落地时掏出手枪。肖骏的战马看到危险，登时前蹄腾空，马身直立。用身体挡住了大佐的子弹而牺牲。他难过心疼！

敌后华北战场环境残酷，马源补充被切断，他由此从骑兵‘下岗，当个留守或机动补充。不能再驰骋沙场，心里能不火烧火燎？

骑兵英雄哪能无马？团长牵来自己坐骑给肖骏。首长坐镇八方，指挥千军万马，离了马哪行！肖骏死活不收，说：“首长的马是千里马，跟着我二愣子死了怪可惜”。连长听说团长送马，赶紧忍痛割爱，把自己的战马给肖骏送来，连长冲锋陷阵总在前，岂能无马？肖骏托辞说：“你这马负伤十几次，伤了元气，不要！”连长气得骂他：臭小子，你挑媳妇呐？挑三拣四！

这天，骑兵团把日寇骑兵中队围在村头。杀喊声震天。留守在村外的肖骏忽然看见：一匹彪悍的枣红马飞如闪电，竟独自闯出众围，载着那负伤的日本大佐向这边逃来。那是杀自己爱马的仇人！

肖骏抽出雪枫刀从玉米地冲上去。那马一愣，身子略一闪，露出破绽。肖骏的马刀已到近前。凭对方速度，只要肖骏轻轻一抹，枣红马的头就会滚落地面。就在雪枫刀接触枣红马脖子的瞬间。肖骏突然急速把马刀收回。枣红马趁势冲了过去。

原来肖骏本想活捉这日军大佐：杀他坐骑，正好来它个人仰马翻。可近距离关键时刻，才发现那枣红马矫健的外形，奔跑的优美姿态和无与伦比的速度，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放了它一马。

馬可放过，人岂能放跑？面对那奔逃的身影，肖骏举枪一点，啪，日本大佐应声落马。枣红马落荒而逃。

眼看着那马儿跑得踪影全无。肖骏把大佐尸体拖到附近一棵大树下。自己噌噌爬上树藏身在浓密的枝叶里，‘守株待兔。

不多时，枣红马果然返回来寻找主人。它先停在不远处，警惕的四处张望了一阵，大概没发现动静，就飞奔到大佐尸体跟前，用嘴轻轻拱他，不见动静。它叼住神田裤带。想把主人拖走。没想到树上神兵天降，背上嘭地一沉——肖骏跳在它背上，抓住它的缰绳。枣红马又惊又愤，扬蹄打了个‘立柱。把还未来得及穿镫的肖骏摔下。

肖骏落马时紧紧挽住缰绳。枣红马拖着倒地的他一路狂奔。这倒像古代一种刑罚：人被捆住双手，被马拉着游街示众。枣红马为了甩掉陌生人，好像专捡着让他难受的去处狂跑：趟过荆棘林，荆棘划破了棉衣，似无数颗钢针刺着他。涉过小河，河水冰凉刺骨，身子淹在水中，呛得他一阵阵喘不过气。踏过尖厉的碎石。石头硌着前胸，火辣辣地疼。肖骏咬紧牙，死攥住缰绳不撒手。心里明白：一松手马儿一逃，咱上岗再当骑兵的梦想就破碎了。

枣红马终于跑累了，停下来忽忽喘气。它身后，肖骏身上的棉衣已被撕得一条条，棉絮已磨光，露出血肉模糊的身躯。

肖骏艰难的勒缰上马。那马大概累了，似乎并没有反抗！肖骏感到奇怪：这种极具灵性的战马就这么容易屈服？

枣红马载着他经过一片矮树林时，它突然不听指挥，它闪电般钻进树林，向一棵低矮的横树杈奔去。肖骏顿时明白：狡猾的家伙，原来是想借树杈给我来个空中截击，把我扫下马！眼见大树杈应面挡来。肖骏身子一侧，来了个蹬里藏身，人躲到了马肚左侧。躲过这一劫。那马见此招失灵。撒腿向一大树右侧冲去。它想借树干把肖骏顶下来。肖骏见事不妙，一低身，从马肚下面穿过，趴到了马身另一侧。

那马见甩他不成，嚎叫长嘶，狂躁已极，竟奋蹄向断崖飞奔。肖骏大惊：不要命的家伙，想跟我同归于尽！好烈性！对不起，只是目前我还不打算当烈士。我骑兵战士还没当够呢。

眼见他人马快到悬崖边，肖骏急中生智，脱掉棉袄往马头上一罩，两胳膊死死搂住蒙面的马头。马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出气不畅。不由马失前蹄，被乱石绊倒在地。肖骏头跌在山石上，摔得一阵头晕目眩。

骑兵连发现肖骏失踪，正急忙四处寻找。只见远处一匹高头大马一瘸一拐缓缓走来、近前一看，只见肖骏趴在马上，他满脸血污，大冬天光着上身，原来他用棉衣的布条条结成绳子，把自己和马结结实实绑在了一起。他一手紧紧攥着马缰绳。一手搂住马脖子，半昏迷中喊了句：“连长，骑兵肖骏前来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