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隅之地 有容乃大
——读《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20世纪中国女性作家作品研究》
2014-02-05周晨周郁
周晨,周郁
(1.苏州市文化研究中心,江苏 苏州 215006;2.苏州大学 凤凰传媒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6)
人类的生存空间从来是两性共同缔造的憩园,然而历史的天平却一直倾斜于男性世界,千百年来,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女性都处于被压迫的地位。这种情况在20世纪得到了极大的改观。20世纪不仅是女性积极争取独立、平等的时代,也是在文学上全面显露才华并取得光辉成就的时代。在我国,自“五四”始,女性作家的文学活动开始受到重视和研究,20世纪80年代,西方女性主义文艺思潮传入中国,推动当代女性文学创作与批评朝着纵深化和多元化的方向发展,众多女性主义研究者取得了系列瞩目的研究成果。如张京媛主编的《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阎纯德的《二十世纪中国女作家研究》、刘思谦的《娜拉言说:中国现代女作家心路历程》、孟悦、戴锦华的《浮出历史地表》等都是立足中国本土,具有较强历史意识和当代意识的佳作。近期由北京大学出版社推出的《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20世纪中国女性作家作品研究》也是女性文学研究中颇具新意、值得一读的好书。
一、理论与文本的“联姻”
这两本书是由枣庄学院文学院几位女教师探索多年、共同合作的成果,著者以青年女性学者的锐气和细腻,从宏观和微观相结合的角度,将理论切入、文本分析和历史描述有机融合,呈现出女性书写在不同时段、不同面向上的主要特征,并结合具体作品来作了鞭辟入里的文本分析;对女性文学发展史上的偶然性与规律性、连续性与非连续性、有序性与无序性等文学现象作出了较为全面的评述,对女性文学发展的特定轨迹作了当代性的认知。
《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既从文学史的角度对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创作的社会原因、演变过程梳理出一个清晰的发展脉络,同时对各个时期、各个区域女性文学的思想特征、艺术风格、审美趣味、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局限进行了深入的理论阐述、细致的艺术分析和客观的评价。《20世纪中国女性作家作品研究》采用作家研究与文本研究相结合的方法,对20世纪具有代表性的15位中国女性作家——冰心、庐隐、丁玲、萧红、张爱玲、杨沫、张洁、王安忆、张抗抗、铁凝、林海音、廖辉英、李昂、李碧华、严歌苓及其经典文本展开研究,在作家作品的论述中,著者鲜明的女性立场清晰可见。
这两本书在社会文化语境及其文学创作形态相互关系的探赜发微的深入分析上,切实做到了女性文学理论观念阐述与女性文学创作文本剖析的有机结合,从宏观到微观,横纵捭阖,既有“史”的真实感又有“论”的创新感。著者在积极吸取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较之同类研究又有自己独特的构思与见解,其中,个案的透析以及文本的细读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体现了著作的突破创新以及严谨细致的治学风格。最能体现女性研究者独特之处的在于其细腻幽微的文本解读,常常于细微处见精深。该书无论是评点历史还是分析事理,无论是对事件的叙述还是对具体人物的介绍,都力求做到用语和畅顺达,讲究语言的形象性和情意性,使论述语言活泼中见严谨、形象中有真情。这两本以女性之笔书写新女性文学的专论,是一曲女性作家、女性文学乃至女性的颂歌,以清新的笔触、宏观的视野、缜密的分析,进一步丰富了女性文学研究的内涵。通过著者的论述,我们不但能够在总体上对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有非常直观的认识,而且能够在细节中感受其独异之处。这也是具有建树的文学史作品应该有的品质。
二、视野开阔,有容乃大
著者以其特有的感受力、扎实的理论素养与勤勉的求索态度,试图在避免女权主义的极端化倾向的基础上,建立一种充分尊重两性、又具有女性特色的批评方式,基本上做到了公正的判断。
两书在充分肯定女性创作实绩的前提下,也指出女性话语因受囿于启蒙话语、革命话语、民族救亡等话语的包围而不断抗争又不断失去其本然状态,直至在20世纪40年代延安文学时期消失的必然结局。而这个看似简单的过程其实包蕴着女性主体极其复杂的心理变化过程,著者在追溯女性话语流变的过程中将女性文学创作主体及其文本中呈现出来的女性主体的复杂性也一一展现给读者,使我们看到一个个有血有肉、充满情感挣扎的多面女性形象。著者写作的一条清晰线索,在文学史的基本框架中,将女性话语纳人启蒙、救亡、解放等时代主题的交错中,显示女性创作文学史的价值与意义。
最为可贵的是,两书的著者深刻认识到女性文学问题不仅仅只是男女在性别上或者所应享受的权力上要求平等这么简单,女性问题关联着我们对历史的看待和评析。著者在针对女性主义研究时,既在综合下进行了分析,又在分析后进行了综合,进而能透悟其精髓。著者对女性写作和女性命运的激情飞扬的同情性理解、作家作品解读中显露出的明心见性的瞬间感悟,再加上对当代女性文学总体发展趋势的富有穿透力的理性思考,使这两本书在当代女性文学研究的一系列关键问题和敏感问题上获得了发言权,并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书中有颇多的字词、语句、段落颇为精彩。对男权中心文化结构中女性写作的生育/死亡、光明/黑暗、感性/理性一类看似对立的命题间的复杂关系和相互之间的意义特别富有洞察力,没有落入绝对化的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陷阱之中。在此基础上,著者大胆地提出“超性别意识”的论点,提出“性不应该成为女性特殊的问题,更不应该成为女性思考与生活的全部,女人的视野完全应该而且有权超越性别,从而抵达对人类整体命运的终极关怀”[1](P168),让人警醒、奋进。
两书对港台地区女性主义文学作家作品的选读及论述也是一大开拓性的举措,将大陆、港台地区的女性写作与海外华语女性写作发展史纳入视野之中,较为系统、全面地研究了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港台文学作为中国文学的一条特殊支脉,在其发展进程上与大陆文学有着相对分异的契机:从对婚姻自主的诉求到对经济自主的要求到对身体自主的追求,港台地区女性主义文学与中国大陆文学是母体相依的,但又是相隔的。两书不仅在作家作品研究中为李昂、廖辉英、李碧华、严歌苓等港台作家各列出专章,史论中还以三分之一的超大篇幅《颠覆——重构:多姿多彩的海外女性言说》深入研究海峡两岸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并对大陆与台湾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作了多角度的对比。
三、内涵深广,价值自现
作为集体劳动的结晶,两本书较好地处理了著者个人风格与总体风格的关系。可以看出,著者在统稿过程中注意采用相对达成共识的观点,对理论术语的采用取慎重态度,不盲目追新,不哗众取宠,注意避免轻易而武断地做出判断,但一定程度上又容许个性的发挥。同时,又妥善处理了点和面的关系。在相关章节中首先概述历史文化语境中女性文学总的特点,然后重点介绍代表性作家作品的主要特征,同时顾及其他。特别值得肯定的是,著者能够清醒地把握两本书的文学研究特质,没有使其成为泛文化研究或社会学研究之一种,而是很好地坚持了作为“文学研究”之一种的内在规定性;在客观表述女性文学批评和西方理论之间密切联系的同时,避免了对西方理论批评的生搬硬套,没有削足适履的牵强阐释。这种内在体系的构建使两本书内涵深广,价值自现。
女性解放仍然是一项未竟的事业,而中国女性主义文学创作及其评论研究工作则日趋凸显其重要性与艰难性。可以预言,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及对文学中性别因素的关注,仍将是未来世界学苑一道重要的风景线。女性文学研究脱胎于性别关注,但最终的脚步不能停止在性别的门槛上,应该向为促进女性文学的经典得以跻身于“世界文学”这样的大方向发展。女性文学研究的终极目标是“世界文学”[2],女性文学完全有资格跻身于“世界文学”之中;也只有向“世界文学”进军,女性文学才能跨越性别的界限,创作出人类文化财富中的精品,从而抖落“‘女性文学’基本上处于自娱自乐的状态,只在自己的圈子里热闹”[3]之嫌。“世界文学”既是无国界的,也是无性别的。女性文学研究在支持女性文学走向“世界文学”的过程中,性别是其立足点、出发点,但不是终点。女性文学研究者应当更多像这两本书的著者一样,努力培养宽广的胸怀、恢弘的气度,积极探索符合的视角、多样的方法,以热爱学术、求真务实的精神和良好的心态进行创造,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推进女性文学的学科建设和事业发展。
[1]曹新伟,顾玮,张宗蓝.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2]肖淑芬.女性文学研究大观[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2).
[3]刘卫东.“女性文学”:繁荣背后的危机[J].文艺理论与批评,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