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互联网为媒介的日本电视剧在中国的越境传播

孙作文

(枣庄学院 外国语学院，山东 枣庄 277160)

一、以传统媒体为媒介的日本电视剧在中国的传播

1972年田中角荣访华，中日邦交实现正常化。1978年中日友好条约签订后，80年代中日两国关系史进入了历史上的蜜月期。同时处于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积极向战后经济高速成长的日本学习，引进反映现代文明生活的日本影视作品。此外，当时中国电视产业正处于发展初期，无法满足消费者急速增长的需求。1981年秋上海电视台播放的日本电视剧《姿三四郎》成为了在中国放映的首部外国电视剧，出现了万人空巷的热播景象。随后，《排球女将》(1982)、《血疑》(1982)、《阿信》(1985)等日本电视剧相继取得了较高的收视率，在中国观众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80年代在中国放映的日本电视剧虽仅有37部，但多是通过政府间文化交流活动引进，由主流媒体电视在黄金时间放映。这些不单纯是供娱乐消遣的电视剧，而是向从文化大革命束缚中解放出来的中国观众传递着新的信息与价值观。

从80年代后半期开始，此类电视剧的收视热潮下降。80年代末期，为迎合泡沫经济时期观众的需要，日本的电视剧摸索新的制作方法，迎来了转型期。90年代初，以富士电视台为中心制作的“潮流剧”(偶像剧)登场，在日本和海外创造了新的收视高峰。90年代的日本潮流剧多以大都市东京为舞台展开，反映泡沫经济现象，引入高级公寓、居室装饰、时装、名牌消费品、优雅时尚的餐厅、酒吧等高度发达的物质消费文化的表象成为了一大卖点[1]。另一方面，在中国市场经济高速成长的背景下，90年代末期涌现了大量的新兴中产阶级。为追求和自己身份相符的生活方式，他们把描写先进国家中产阶级生活的海外电视剧当作其信息来源。充满“小资”情调的日本潮流剧成为了新兴中产阶级后备军的都市白领和大学生的最理想的选择[2]。90年代对日剧的意义解读也发生了变化，日剧作为“使用可能的信息”[3](P234)为收视者提供“小资”情调生活方式的样本。《东京爱情故事》、《101次求婚》、《同一屋檐下》、《悠长假期》等日本偶像剧这个时期在中国创造了新的收视高峰。

然而随着国产电视剧的发展与限制海外电视剧引进相关政策的陆续出台，90年代通过主流媒体电视播放的日剧不断减少，VCD掀起了日剧在中国传播的新热潮。1993年VCD诞生，随后在索尼、松夏、菲利普等电子公司的研发下发展革新，90年代后半期在亚洲中华圈国家流行起来。1996年到1997年期间，在香港出现了盗版日剧VCD，随后扩散到了中国内陆地区以及其他中华圈的国家。VCD具有制作速度快、轻便、通过播放机或电脑随时随地可以观看的特点，受到了因学习压力看电视受限的高中生、住校大学生以及年轻白领阶层的欢迎。1998年前期是日剧VCD在香港的生产与流通的盛行时期，同年9月，香港海关开始取缔涉及版权问题的VCD，1999年，盗版日剧VCD从市面上渐渐消失。

二、互联网环境的成熟与新兴媒体的诞生

90年代后期互联网在中国大陆普及，2002年前后，互联网宽带环境不断充实，许多大学周边出现网吧。其计算机的FTP文件夹中丰富的国内外影视资源被称为“电子快餐”。以每小时2元的价格在网吧自由享用好莱坞电影或日韩剧大餐的大学生消费群体也随之出现。2005年2月，全球最大的视频分享、下载网站“YouTube”在美国成立。随后2005年4月、2006年6月中国最早的、影响力最大的网络视频平台“土豆网”、“优酷网”相继成立。此外，2005年5月，利用P2P技术在线观看视频的PPLIVE软件也被研发，视频资源丰富，可供海内外观众共享，进一步推动了海外电视剧在中国的传播。日本贸易振兴机构的统计显示电视市场引进日本电视剧的数量受到中日关系的影响，比如在中日关系紧张的2001～2006年期间，几乎没有引进日本电视剧。2006年温家宝总理访日，在中日关系缓和的时代背景下，2007年《电车男》、《新娘厄运年》、《anego》等7部日剧重新出现在中国电视荧屏。但以电视为媒介的日本电视剧的放映数量有限，没有收到预想的收视效果。从2000年后期开始，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日本电视剧的越境传播呈现出新的热潮。据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止到2013年12月，中国互联网网民已达到6.18亿人，互联网普及率已达到45.8%，其中网络视频用户已达到4.28亿人。互联网已取代传统媒体电视成为日本电视剧在中国传播的主要媒体。

三、互联网时代日本电视剧的传播路径及面临问题

在海外电视剧通过互联网的传播过程中，字幕组的存在功不可没。字幕组是将获得的海外影像资源配上中文字幕，利用P2P软件将资源在互联网上共享的团体。据专门制作日本电视剧的猪猪字幕组介绍：电视剧在日本国内播放以后，有人负责寻找电视剧的原始录像并发送给字幕组。字幕组成员将台词从日语翻译成汉语。大约45分钟一集的日剧台词的翻译需花费3～4小时，一般由3、4人分担，每人分担11～15分钟。翻译完成后有成员进行校正。负责字幕时间轴的成员消除原始录像中的广告，配合声音附上汉语字幕。最后将修改后的录像资料进行压缩，上传到视频网站或者字幕组的网站，分享给日本电视剧的爱好者。整个过程大约需要8个多小时。因此，通过互联网几乎可以与日本电视台同步观看许多日剧当季作品。

日语字幕组的成员大多是对日语感兴趣的在校大学生或刚毕业的白领阶层。她们通过把个人或团体制作的作品分享到网络来竞争翻译水平的优劣。为迎合观众需要，有些字幕组在翻译过程中特意加入网络流行语以增添搞笑成分。也有些字幕组在电视剧的字幕轴中附加日语、汉语双重字幕，以方便日语学习者的资源使用。作品在播放时都会附加“本作品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请自觉于下载24小时内删除”、“本作品的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等字幕。虽然字幕组的制作活动未涉及商业利益，但将通过非法途径获得的影像资源进行编辑上传的行为，侵犯了原作品的版权。中国著作权法第四条第一项规定“依法禁止出版、传播的作品，不受本法保护”。尽管这种制作行为属于私人活动，但将未经国家广电总局审核的作品擅自上传到互联网的行为侵犯了中国著作权法中的信息网络传播权。然而有些字幕组专门研发新软件来逃避该政策的规制，继续向观众提供免费的日剧资源。流通于互联网日剧的版权与传播权问题依旧处于暧昧状态。

四、日本电视剧的受众群体

据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统计，2013年度中国网民的年龄结构显示：10～19岁网民占全体人数的24.1%、20～29岁的网民占全体人数的31.2%、30～39岁的网民占全体人数的23.9%。互联网已经渗透到年轻群体生活的各个方面，成为他们进行信息收集、交换、传播的主要途径。日本电视剧的主要受众者是互联网使用频率较高的日语学习者、偶像剧迷、白领阶层等3个群体。

笔者曾对9名日本电视剧的爱好者(2名白领阶层、7名大学生)进行采访调查。关于收视理由，爱好者表示：“日剧几乎都是11、12集，是打发时间的最好选择”、“日剧精小短暂，能够短期内集中精力观赏。中国的侦探剧，往往在把观众胃口吊起来的那一刻结束。而日本侦探剧基本上把一个完整的故事压缩在一集里，观看时比较爽快。”日剧短小精湛，人物关系单纯简约的特点，使观众能够集中地进行感情移入，是其受欢迎的原因之一。有爱好者表示：“中国的校园剧会模仿海外校园剧中的学生穿制服，这种现象在中国的高中根本看不到。学生的书桌上一本书都没有。但中国的中学生桌上的书会堆积如山。”此外，“日本电视剧的主人公多是平凡的人物，这种发生在小人物身上的故事经常发生在自己身边，容易引起共鸣。”相比国产剧，日剧设置的真实性，容易唤起观众的共鸣感也是其受欢迎的原因之一。此外，有爱好者表示日本电视剧的题材多样，能够满足不同心理需求的观众，也是提高日语能力的学习资源和打发时间、调节心情的娱乐资源。

如上所述，通过在线或下载观看日本电视剧，成为了受众者的一项娱乐活动。追看当季作品已成为他们的习惯。甚至很多字幕组和爱好者通过互联网自发建立关于日本电视剧的主页、博客、网络社团，以便爱好者间的交流讨论。有爱好者解释，在电视上播放的日本电视剧稀少，正规的DVD价格高、入手难，不受时空限制的免费的互联网资源是最佳选择。尽管观众的版权意识比较薄弱、暧昧，但互联网媒体在日本电视剧传播中承担的作用已不容忽视。在问及日本电视剧爱好者个人的对日情感时，多数爱好者表示：“观看日本电视剧的行为可能会被周围人批判，但这与爱国不爱国是不能等同的”，“在提到中日历史问题时候，也会产生负面的感情，我们不能忘记历史，但应全面客观地认识日本，政治是政治，希望其不会影响到日常的文化消费活动”，“政治是政治，文化是文化，文化是没有国境的东西，好的东西就要承认”，由此可见，多数消费者把日本电视剧当作与历史政治问题不相关的“无臭的文化商品”[3](P27)而消费。

综上所述，相比传统媒体，互联网时代日本电视剧的传播具有方便快捷、信息量大等特点。尽管限制未经审核的海外电视剧传播的政策相继出台，许多日本电视剧爱好者依旧抛开相关政策的取缔和作品版权问题的束缚，利用互联网这一媒体，充满能动性、主动性地选择适合自己需求的电视剧作品消费。对此问题，急需加快建立正规专业的日本电视剧制作传播团队，通过付费观看等方式来解决互联网传播的作品的版权和传播权问题。另一方面，在这个文化全球化的进程中，改变日韩电视剧在中国不断掀起收视高潮的单方向文化流通现象也迫在眉睫。应当制作出更多符合中国观众心理需求的、优质的国产文化内容，加快大众文化的输出，从而不断增强我国的文化软实力。

[1]岩渕功一.グローバル.プリズム—アジア.ドリームとしての日本テレビドラマ[M].東京：平凡社，2003：16.

[2]古川建司，王向华，吴咏梅.越境するポピュラーカルチャー―リコラからタッキまで[M].東京：青弓社ライブラリー，2009：15-16.

[3]岩渕功一.トランスナショナル.ジャパン―アジアをつなぐポピュラー文化[M].東京：岩波書店，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