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 一辈子

■荣媛媛

有这样一种说法：“人体的细胞会新陈代谢，每三个月替换一次，随着旧细胞的死去，新细胞华丽诞生。由于不同细胞代谢的时间和间隔的不同，将一身细胞全部换掉，需要七年。也就是说，在生理上，我们每七年就是另外一个人。你还是你，但你也已经不是你了。”

——题 记

晚上，哄完有点低烧的女儿睡觉，已经接近凌晨。夜深人静，她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我的烦躁和疲倦却挥之不去，睡意全无。百无聊赖中登陆了微博，无意中点开一个叫《女生日记》的短片，一个叫江小夏的女孩，用她的成长、她的眼泪、她诗意的语言，打开我记忆的闸门。离开青葱校园和同小夏一样的象牙塔岁月已经七年。七年前，日子轻盈而美好，有成长的痛楚，也有青春的无知和无畏。七年后的今天，工作、学业、家庭、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沉重而琐碎。沿着时光再回溯，从作为一个婴儿呱呱坠地到现在身为人母，已经隔了四个七年。很快，快得似乎只要跨过大脑转动的那一秒，鲜活的昨日就重现眼前；同时又很慢，这中间经历了多少次悲欢离合、多少次挫折、多少次等待、多少次喜悦、多少次收获，自己都无从一一忆起。

第一个七年 关键词：知道

时光是什么？时光是我们穿上的衣服，却再也脱不下来。

第一个七年是人生中最单纯、最快乐的日子。每天和小伙伴一起疯玩到天黑，直等到夜幕降临，才恋恋不舍地彼此告别。童年的快乐历历在目：在清澈见底的小溪边抓鱼打水仗；坐在砖头上，从有沙子的斜坡上滑下来，即使裤子屁股补了一次又一次，没少因此挨揍；几个小朋友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周末跟着邻居大姐姐上山采酸枣……

直到有一天，我要当姐姐了，懵懵懂懂之中，被爸爸妈妈送回爷爷奶奶身边。从此我知道身为长姐，有一个词叫做“分享”：和襁褓里的弟弟、妹妹分享父母的爱，即使自己得到的越来越少。很多次傍晚一个人坐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看着一辆一辆车呼啸而过，听着尖锐的汽笛声，知道除了快乐，有一种长长的、酸酸的感觉叫做“想念”。插班上学了，在众目睽睽之中紧张地走进一年级的课堂，我知道有一种行为，可以充实心里空落落的一大块地方，那就是“读书”。

时光是什么？时光是我们穿上的衣服，却再也脱不下来。自从穿上小学生的校服，戴上红领巾，就被时间推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不能回头。

第二个七年 关键词：平凡

什么是喜欢？旺盛分泌的多巴胺，期限30个月。

第二个七年，经历了从小学到初中的跨越。爷爷奶奶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理我，也没有地方撒娇。放学后，大段大段的空白时间无从打发，我就呆在语文老师那里，借她定阅的《郑渊洁童话》以及很多杂志来看，皮皮鲁和鲁西西，陪我度过很多孤独的傍晚。

我开始发现别人的美，也发现自己的平凡。语文老师很漂亮，个子很高，眼睛很大。衣服很时尚，会把下摆扎起来系成一个结，不说话的时候把腮帮子鼓起来的娇憨姿态很可爱。很多女同学也打扮得很漂亮，每天来上学都穿不同的衣服，辫子被精心地扎成不同的样式。我是平凡的：因为好打理，头发几年下来都剪成男仔头；衣服经常不怎么合身，有一次当着全校同学的面领奖，脚上拖的鞋子已经快烂了却仍然大两个码；我用力睁大我的眼，却仍然不够大；我踮起脚来却还是不够高，即使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即使作文很多次被当成范文来念，我仍然觉得自己是卑微平凡的。

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下课了常常望着窗外等着他走过，那种纯净得像海水一样的喜欢，离现在的孩子很遥远。我是卑微平凡的，他身边却有太多炫目、漂亮的女孩，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终于有一天过生日，他亲手捧着一个木质小帆船走到我面前，我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微笑的眼睛，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开头很唯美，结局很遗憾。初恋的刻骨铭心在于牵手的瞬间。虽然因为时空的差距，这段感情无疾而终，但是它却提醒我，平凡的女孩，也有实现梦想的一天。

什么是喜欢？旺盛分泌的多巴胺，期限30个月。年少时的喜欢，只是一个牵手，却已足够。

第三个七年 关键词：大学

什么是大学？大学是以不同观念看待世界的群体。

踏上南下的列车，我上大学了！好奇的双眼不停打量这个精彩的世界，童年的孤独感慢慢退却，我用青春的热情和冲劲轰轰烈烈地过了四年，很多人生的第一次也发生在这四年。难忘每天湖边的英文晨读；亦难忘第一次站在整个学院的师生面前演唱的战战兢兢；感恩让我成长的校报记者团，给了我机会穿梭于各个院系采访最出色的学生，取其所长；还清晰记得自己手写的文章变成铅字时的激动，以及拿到稿费后去周边的小菜馆呼朋引伴的欢呼雀跃……

那是最好的时光，也是最坏的时光。至爱的爷爷去世了，下火车听到妈妈讲，我不相信是真的。走在路上，空飘飘脚像不是自己的，刺骨的寒风、冰冷的雪花和恣意的泪水，造就了记忆中最冷的冬天；也见识了虚伪、背叛，和许多分分合合。大学不是一块净土，却是一个让人思想成熟的地方。什么是大学？大学是以不同观念看待世界的群体。没有人必须和你的思想一致，存在即合理，每种生活方式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学会尊重和自己不一样的思想，也是一种收获。

第四个七年 关键词：美

什么是美？从“知道”，到达“懂得”……

毕业了，为了左手纯粹的爱情，放弃了右手可口的面包；为了拼搏，放弃了一早安排好的安逸。然而，人生之中前所未有的挫折和困难却约好了似的，接踵而来。第一次考研，复试失败；第一份工作无法满足青春的梦想，在所有人的反对声中，我辞职了，放弃了一份在不少人看来还算可以的工作；为了实现成为大学老师和翻译家的梦想，我用了半年时间租住在中大美丽的校园里准备第二次冲击，每天经过那些虬枝峥嵘的树，我都在想，不知道它们见证了多少人从这里离开，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可最后还是失败了，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

未独立以前，总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从未理解并感恩父母以及其他家人的付出，反而时时将幼时和父母的分离当成了心头的一根刺。出来工作以后，才发觉以前家人的关怀其实无处不在，就连一直以来挥之不去的孤独和被抛弃感，也在亲历了十月怀胎，亲自哺乳和照顾婴儿的辛苦之后，突然理解了父母的难处。当年他们两个人都要工作，又突然多了两个婴儿，精力有限，大的送给爷爷奶奶带也纯属无奈之举。

第一个七年，我“知道”远离父母的事实和思念的酸涩，现在，我“懂得”了这背后的爱、无奈和柴米油盐；第二个七年，我“知道”喜欢是牵手时的天崩地裂，现在，我“懂得”爱是无言的宽容和默默地相守；第三个七年，我品尝了失去至亲的苦涩，现在，我“懂得”最爱的人一直住在你心里面，只要你想起来，他（她）就会浮现……

什么是美？从“知道”到达“懂得”……

什么是人生？它是一条从开始到最后的华丽抛物线。它是一秒钟，又是一辈子。它那么快，又那么慢；那么长，又那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