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为本”理念在抗战时期晋察冀边区村政权中的体现
2014-02-03梁丽辉张学朋
梁丽辉,张学朋
(河北金融学院 社会科学部,河北 保定 071051)
“以人为本”理念在抗战时期晋察冀边区村政权中的体现
梁丽辉,张学朋
(河北金融学院 社会科学部,河北 保定 071051)
中国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政党,从建立伊始就努力践行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唯物主义原理,树立人民本位观。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发动群众进行民主选举,选出了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村干部,建立了服务型政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把人作为社会发展的目的,集中体现了“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
以人为本;抗战时期;晋察冀边区;村政权
“以人为本”是党中央根据新的世情、国情、党情发展形势,于2003年10月在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上提出的中国共产党的根本执政理念。虽然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和以邓小平为代表的党的第二代领导集体没有明确使用过“以人为本”这个概念,但实际上,无论是实践还是理论阐释,均已蕴涵“以人为本”的真谛,可以说是一脉相承的。换一个角度而言,中国共产党的执政理念应来源于中国共产党执政的伟大实践。中国共产党在全国范围内的执政实践,是从新中国成立开始的,但土地革命时期、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的中国共产党的局部执政实践,对中国共产党执政理念的形成、发展及完善都具有基础性作用。而目前学术界关于“以人为本”理念的探讨多停留于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时期,对民主革命时期关注不够;并且对“以人为本”理念的探讨也主要从领导人的论述、理论层面去分析,缺少史实基础。故笔者拟以村政权为研究对象,对“以人为本”理念在抗战时期晋察冀边区村政权中的体现作一定分析。
一、由村选看“以人为本”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是社会发展的不竭动力。中国共产党深谙,只有把一切权力都赋予人民,完全“由民做主”,树立人民本位思想,才能赢得革命,引导中国走向光明。所以,边区政府一成立,共产党就发动群众进行村选,把权力赋予人民。
首先,对农民进行宣传教育。因抗战前农民处于“被动政治参与”阶段,其政治能量基本未得到释放,还处于“冬眠”状态,即“家”时期[1]。所以要让百姓知道,除了“家”之外,还有“国”, “国”这个大“家”没有了,小家也保不住。同时,要明白穷人不是生而为奴的,以前农民之所以没有权利是因为被地主豪绅剥夺了,而村选就是为了还政于民。但每个人不可能都来管家,所以要选代表替自己行使权力,这就是代表制,也是民主集中制,村干部就是民主集中制的产物。所以村选是群众自己的事,应主动、热情,自己不选或选不好,就怪不得别人了。这样一来,农民对选举就有了一定的积极性。1940年,参加选举的人数上升到合格选民的70%,冀中和北岳区则达到了80%[2]。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授权于民”,使村政权“执政为民”,也才能使传统意义上的授权来源发生变化。
其次,进行组织工作。(1)登记公民。全村总男女人口,参选的男女公民数等都要登记。(2)审查公民。凡十八岁以上男女,只要不是精神病、罪犯、汉奸就都有资格参加选举[3]。这就完全打破了传统社会关于财富、文化水平及性别限制,将选举权真正赋予了最大多数人民。(3)组织公民小组。每15-45人为一小组,选代表一人。公民小组可在本闾范围内自由组合;也可在自愿原则下与生产小组或合作社小组、拨工小组等结合;还可由群众团体组织等[3]。这就打破了传统社会的家长制或“家社会”,代之以自由平等为基础的公民社会。(4)组织竞选。竞选人一般不以党派纲领而以个人政见进行竞选。村干部往往以“对敌斗争好,拥军优抗做的好,坚持财政制度好,领导群众生产好”[3]等作为评判标准。竞选人有的挨家挨户拉选票,有的张贴宣传词,有的即兴演说,竞选方式多种多样。
最后,召开选举大会进行选举。会场一般设在学堂、寺庙、打谷场、练兵场等宽阔之处。其布置庄严肃穆,往往搭一高大席棚,棚上方和两侧张贴标语、对联,棚内悬挂伟人头像。会场周围用绳或木杆圈好,非选民不得入内,会场中间用白灰分开,规定选民小组位置及走道,并在左右两旁设置参观席。在选民前方,写票、投票、开票等都有固定的地方。典型会场布置如图1所示。
图1 选举会场布置图
选民入场可由自卫队召集,或群众团体召集,或鸣锣召集,分好选民小组,每组选出一名大队长带队入场。入场时,步伐整齐,可喊口号,如“一、二、三——四”[4,p52]。开会后,先说明选举规则及注意事项,然后以公民小组为单位检查人数,通过代笔人。检查票箱后,各选民小组依次到主席台去领票,领票人在公民簿上按指印或盖章。写票以自己写为原则,文化低的由代笔人写,代笔时由监选人监视。写好后,由选民亲自投入票箱。投票完毕后,由开票员当众开箱,统计票数;检票员将票分给投票检查员检查是否有废票;记票员在黑板上当众记录;唱票后再交投票检查员检查是否有误唱情形,无误再交由收票员保存。然后公布当选人,当选人登台应选[5]。选举完毕后,举行庆祝活动。如选出了村长,村民们就给他献上一朵红纸花,用一根竹杠把他抬起来,到街上游行一周。这根竹杠叫做“独龙杠”,意味着当选者是村里的独龙,是头头了[6]。
由上可知,中国共产党从建立伊始就努力践行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唯物主义原理,树立人民本位观,主张人民至上,主权在民。毛泽东指出:“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7,p511-512]“历史给予我们的革命任务,中心的本质的东西是争取民主。”[8,p274]但由人民当家作主,中国共产党这一美好愿望却未能让中国人民立即欢欣鼓舞,因为中国的老百姓被边缘化的时间太久了,对核心身份的认同难免存有心悸。为此,中国共产党不得不下大力气进行宣传动员。以人为本,人不以己为本,可想而知,中国共产党赋权于民的工作是何等艰难!但共产党为了什么呢?有人云,中共之所以把授权来源由上面转移到下面,是因为当时他们不能从上面获得合法权力,只能用上面曾经提倡但未推行从而也不能公然否认的办法将政权建立在合法的基础上,进而否认上面的权力来源[9]。笔者认为,如果能把权力下放,替农民撑腰,为农民说话,采用一些策略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不能只单纯地看作是手段。其实,共产党正是看到了弱势群体强势的一面,认识到人民群众是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才改变了权力的归属,把一切权力都赋予了人民。“以人为本”得以体现。
二、由村干部看“以人为本”
抗日根据地通过村选选出的村干部,不再是“官”,而是“民”,是人民当中的一员,因此,与以往相比,村干部的构成发生了质的变化。如表1所示。
第一,妇女拥有基本与男人同等的权利。在中国,女人一直作为男人的附属品而存在,她们的名字不能上纸墨,甚至很多妇女连名字都没有,只能称作“××氏”或“谁家的”。“符号权利”作为最基本的人权根本无从体现。妇女不解放,社会就不能进步。因此共产党在村选中赋予女性同男子一样的政治权利。
第二,村干部年龄结构走向年轻化。抗战前村干部往往是辈份最高年龄最长者,青年在政权中几乎无地位可言。现在则恰恰相反,由上表可见,老年公民当选村代表的占16.3%,青年占28.5%,这表明一直处于政权后台的青年走向了前台,村政权年轻化了。
第三,村干部的文化程度走低。如上表所示,文化水平越低,农民参选积极性越高。这不是说村干部文化水平越低越好,而是说明村政权已经打破以往只有受过教育的人才能担任村干部的传统。没有文化的人不再受到歧视,而且也能够享受公共资源,得到人们的尊重。从这一点来看,村政权是惠及所有合法公民的,其为不同文化水准的人在竞争村干部上提供了合法对话的平台。
第四,村干部的阶级成分由地主、富农转向中农、贫农。由上表观之,贫农与中农在村代表中占79.6%,而地富仅占8.1%。很显然,人民群众已占绝对优势,村政权的性质已发生变化,从少数人专政的政权转变成了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民主村政权。
第五,村干部的工作方式发生了根本改变。村干部改变了以往的强硬态度和“一手包办”的工作作风,只要是村政事务,都要“开个会讨论讨论”[10]。而且村干部没有薪水,他们唯一的报酬就是替村里人把事情办好了,下一次再选他们。他们只是为人民服务的勤务员,其去留取决于他们的主人---人民。像这样以人民为主的政治生活,这样的村干部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4,p51-55]。
表1 冀中定南、安平、深极、饶阳、博野、蠡县、清宛七县村选结果统计表
由上可知,传统村干部多是老年男性,地主富农,那是作为官的延伸与民对立的,民是被统治阶级。要想真正由民做主,就要使官民化、变对立阶级为同一阶级。如何实现官民化?官从民出无疑是最佳途径。由村民中选举出代表村民利益的村干部,自然会为村民服务。根据“谁授予权力,就对谁负责”[11]的政治学原则,共产党授权于民,民服务于党;民赋权于党,党服务于民。通过双授权,“官民一家”不再是神话,人民群众真正成了社会的主人,村干部成了人民的“公仆”。毛泽东说:“我们的一切工作干部,不论职位高低,都是人民的勤务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民服务。”[7,p243]村干部在抗战时期具有全民性,男性可以,女性也可以;资历老的可以,资历浅的也可以;受过教育的可以,没受过教育的也可以;富人可以,穷人也可以。这真正体现了人人平等,以人为本。选举出来的村干部不贪图私利,无衙门作风,不搞裙带关系,依法执政,随时接受人民的监督。人民可以将权力赋予“公仆”,也可以从公仆手中收回,这取决于村干部是否真的“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毛泽东说:“谁犯了官僚主义,骂群众,压群众,群众就有理由把他革掉。”[12]所以,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成为抗战时期村干部的工作路线及其旨归。“以人为本”得以彰显。
三、由村政权的职能看“以人为本”
抗战时期,国家(即边区)权力的下放,实现了政府本位向社会本位的转移;通过选举实行村民代表制,实现了官本位向民本位的转移。村政权授权于人民,为人民服务便成为其主要职能。抗战时期,这一职能集中体现为支援抗战、改善民生。
支援抗战。组织一场民众高度参与的立体战争,最大限度地把农民的人力、物力集合起来。
首先,征收救国公粮,保障粮食供给。救国公粮的征收、支付和保管皆由村政权负责,“村村有粮库,村村是兵站,兵马所到,处处有粮草”,村政府在征收公粮方面适时保证了军需供给。
其次,动员新兵入伍,保障兵源供给。“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人民群众对军队有一种本能的惧怕和厌恶。所以,村干部发动农、青、妇、儿童团等群众组织,利用宣传画、传单、标语、街头诗、戏剧等形式,对群众进行宣传动员。并且通过摸底、登记、调查,保证了兵源质量。
再次,优待抗日家属,扩大群众基础。村优抗委员会除按月给予抗属实物补助之外,还组织代耕小组,负担抗属一切劳力,并教育群众尊重抗属,在精神上采用各种办法来提高其社会地位。
另外,村政府还组织群众承担为部队运送粮食、弹药和送信等工作,并执行抗战勤务。同时发动广大妇女开展为部队做军衣、棉被、烧火做饭等拥军工作。这有利地支援了抗日战争,使战争的天平开始向着人民的方向倾斜。
改善民生。这是动员群众支援抗战的最大筹码,因此,党和政府始终把改善民生放在首要地位。
第一,解决土地问题。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土地占有关系的严重失衡导致了农民生活的贫富悬殊。因此,要想改善农民的生活,首先应从土地入手。出于国家利益计,在抗战时期,没有让农民夺取地主的土地,而是实行了减租减息政策,这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并最大限度地扩大了统一战线。同时,在村政府的带领下,各村都掀起了垦荒热潮,极大地推动了农业生产的发展。
第二,开展生产运动。为了增加农民财富,村干部亲自带头领导生产,做计划。同时,为了把本村的劳动力发挥到极致,每村都发展了合作社。此外,村干部还号召村民开展家庭副业,动员妇女老幼纺线,织布,养猪等。
第三,进行文化教育。抗战前,边区群众读书识字的不多,主要是负担不起。边区政府建立后,举办了各种干部训练班,恢复并普及了小学教育。且在冬闲时间通过办夜校、识字班等形式对群众进行教育。过去大批目不识丁的“粗人”也能查路条,教不识字的过路人念识字牌了。
第四,救灾防疫。为防御自然灾害,村政府建立了救灾委员会,负责安置灾民、救灾宣传、发动募捐任务。之后,及时开展防疫运动,降低边区人民的发病率和死亡率。
第五,锄奸反特。日伪在抗战期间派遣大批汉奸、敌探混进边区进行破坏活动。为此,武委会、治安员和村委会采用站岗、放哨和查路条等方式对其进行审查。当然,这是全民性的,儿童、老人都可以做。当看到可疑人物时,站岗放哨人员就派人或发信号通知村民。若不是可疑人物,却又陌生,那就责其出示路条,若没有,就不能放行①。
总之,村政权的职能不再是国家用来榨取社会资源的工具,而是为了国家利益积极支援抗战,为了人民利益积极改善民生的双向服务器。而在当时,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又是统一的,可以说,国家利益就是人民的最高利益。
由上可知,“以人为本”在抗战时期集中体现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在战争年代,就是要把人民群众从受剥削、受压迫的状态下解放出来,打破束缚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从这种意义上,毛泽东指出,革命就是解放生产力。他说:“为什么要革命?……为了实现人民的统治,为了使人民得到经济的幸福。”[13]所以,村政府支援抗战也好,改善民生也好,最终目的都是以人
民利益为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抗战时期,人民生活极端困苦,村政府带领群众减租减息,开展大生产,组织合作社等,实现了对敌斗争中广大后源基地的建设与巩固。同时,人民文化在推动革命方面也起着重要作用。毛泽东指出:“革命文化,对于人民大众,是革命的有力武器。”[7,p707]“它应为全民族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农劳苦民众服务,并逐渐成为他们的文化。”[8,p708]因此,文化大众化又成为村政府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项重要内容。普及小学、创办夜校、开展冬学运动、组织村剧团等,使教育平民化,文艺百姓化,人民生活更加丰富多彩。
[注释]
① 访马振山老人。马振山,1926年出生于河北省顺平县西韩童村,抗日战争时期任青年团团书记。
[1] 朱德新.三四十年代冀东农民的政治参与意识[J].历史教学,1994(4):7-12.
[2] 嘉图.赵景峰,等译.走向革命:华北的战争,社会变革和中国共产党1937-1945[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87: 106.
[3] 冀晋行署.选举工作的具体内容[Z].河北省档案馆藏:档号:110-1-13-5.
[4] 周而复.晋察冀行[M].北京:阳光出版社,1946.
[5] 冀中民主选举的几点经验[N].晋察冀日报,1941-2-4.
[6] 杰克·贝尔登.邱应觉,等译.中国震撼世界[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0:104.
[7]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3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8]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9] 张鸣.中共抗日根据地基层政权的选举与文化复归[J].浙江社会科学,2001(4):147-153.
[10] 李公朴.华北敌后-晋察冀[M].北京:三联书店,1979: 96.
[11] 贺雪峰.乡村治理的社会基础——转型期乡村社会性质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165.
[12]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5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26.
[13]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1卷)[C].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19.
(责任编辑、校对:郭 静)
The People-Oriented Concept Embodied in Village Regime of Shanxi-Chahaer-Hebei Border Area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LIANG Li-hui, ZHANG Xue-peng
(Department of Social Sciences, Hebei Finance University, Baoding 071051, China)
As a proletarian party, the CPC has been making effort to practice the materialism principle that people are creators of history from the start. And they set up the concept of people-oriented.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the CPC mobilized the public to elect, and chose village cadres who represented the interests of the majority. Then they set up a service-oriented government which served the people heart and soul. It took people as the purpose of the social development. And it reflected the concept of people-oriented.
people-oriented concept; the Anti-Japanese War; Shanxi-Chahaer-Hebei border area; village political power
K269.5
A
1009-9115(2014)03-0089-04
10.3969/j.issn.1009-9115.2014.03.023
2013-09-17
梁丽辉(1975-),女,河北顺平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