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医现象学——传统中医哲学理念的重新构建*

2014-01-24王瑞祥

中医研究 2014年2期
关键词:中医理论现象学人参

王瑞祥

(山东中医药大学中医文献研究所,山东 济南250355)

1 中医之困

在中国封建社会里,中医是垄断性的医学,是当时的人们在疾病无法自愈的情况下企盼其好转的主要希望。西学东渐,中医的垄断地位受到挑战,就连康熙皇帝患了疟疾,也是在御医束手无策的时候,服用了法国人洪若翰进献的“金鸡纳”药而治愈的[1]。

中医理论最早见于春秋战国年代,之后呈现出百家争鸣的格局,缺乏一个统一的逻辑实证脉络,以至于出现不同医生面对一个病人,得出完全不同的诊断结果的局面。西方科学严谨的逻辑性,实证性和相对确定的疗效形成对中医学巨大的冲击。比如说,中医认为“心主神明”,现代医学则认为决定人的思维意识的是大脑;中医理论中的肝在人体的左边,而现代医学则认为肝脏在人体的右边;中医理论认为脾为后天之本,现代医学则证实脾脏切除的病人依旧可以存活——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有人提出一个折中方案,说中医所指的心、肝、脾等非解剖意义上的器官,而是功能意义上的器官,按照这种思路,解剖意义上的大脑的某些功能也应该被归入中医“心”的范畴。这种解释非常牵强,因为有人会谈到《难经·四十二难》中的相关描写:“肝重四斤四两,左三叶右四叶,凡七叶,主藏魂。心重十二两,中有七孔三毛,盛精汁三合,主藏神。脾重二斤三两,扁广三寸,长五寸,有散膏半斤,主裹血,温五藏,主藏意。肺重三斤三两,六叶两耳,凡八叶,主藏魄。”因此否定脏腑是解剖意义上的脏腑,首先应当认为《难经》的相关描述是错误的。但否定古人特别是经典,为中医之一大忌讳。

中医理论来源于实践,受制于传统观念,中医解剖学知识虽然有,但是观察不深入,描述不准确。中医对人体生理病理的描述更像是黑箱方法,是根据不完备的解剖学知识和联想,对临床经验的一种创造性地总结。

一方面,有人强调“熟读王叔和,不如临证多”,认为完全根据中医理论是很难应付复杂多变的病情的。另一方面,中医在诊疗疾病的过程中,又确实在应用着这流传了几千年的古老理论的片段,比如看到“汗多”的病人便认为很有可能是“气虚”,看到“苔腻”的病人便认为是脾胃功能出了问题。而在实际的临床诊疗中,又存在着“方证相关”的有效实例,即对于一个病种,确定若干证型,每个证型都有确定的药方,对从属于该病的病人,根据症状等因素,确定证候,然后按其索骥。刘渡舟的弟子在文中也写到:“刘渡舟教授擅用苓桂术甘汤治疗各种疑难杂病,他根据《伤寒论》、《金匮要略》原文所论述的脉症,将苓桂术甘汤的适应症概括为:水舌(舌胖大、淡嫩、苔水滑欲滴)、水脉(沉弦或沉紧)、水色(面黧黑或见水斑)、水气上冲症(心悸或动悸、胸满、眩晕等)。临床上不论什么病,只要见到上述特征性表现,就径投苓桂术甘汤,每可取得不可思议的疗效。”[2]上述描述体现了中医现象学的本质特征。把中医和现象学放在一起,并不是简单的东西方比附,而是为了说明中医不能一切以科学主义为自我改造的标准,也不应固步自封而无所作为,应该将中医回归到现象学的道路上来,因为其治疗疾病的具体语境已经具有了现象学定义的科学本质——“科学就是对事物本身的真理的认识”[3]。

2 中医现象学

现象学是20 世纪在西方流行的一种哲学思潮。现象学一词所标识的应当是一种建立在直接直观和本质认识基础上的严格的哲学方法[4]。它强调“面向事物本身,摒弃一切自以为是的前提”,它试图在本体论和认识论之间,在实证主义和形而上学之间找到一条新的道路[3]。现象学强调将一切与“我思”有关的内容全部“悬置”,存而不论。现象学要求摆脱一切先入为主的成见束缚,直接关注所研究的问题和事物,在这种直接关注的“直观”中获得对事物的可靠认识,即明见性认识。明见性是胡塞尔现象学的中心概念,是指对实事的直接性明察。他也将这种明见性称为“自身被给予性”。明见性意味着一种原本的直接的被给予,是现象学中可靠认识的根本标准,胡塞尔称之为“一切原则的原则”[5]。现象学突破了实证主义对于现象和本质、个别与一般的割裂,是对科学主义的哲学反思。所谓中医现象学,就是“悬置”一切中医理论和科学思想,直接关注临床症状、体征、方药、预后等相关因素的学问。现象学本身并不在意建立概念的体系结构,它强调的是在具体的语境之中,个别和一般是如何贯通的,从而显示出现象中的本质[5]。要实现中医自身的明见性,需要进行中医现象学的还原,第一步就是对一切与中医理论相关的概念和思想以及科学理念进行悬置,第二步是进行本质还原,就是通过对现象进行“想象力的自由变更”,而直观到变中的不变,稳定有序的结构[4]。

3 中医现象学还原实例

为了更加清晰的说明中医现象学,现以中医经典文献中的相关内容描述为例,说明如何进行中医的悬置和本质还原。《伤寒论·辨霍乱病脉证并治》中有如下语句:“问曰:病有霍乱者何?答曰:呕吐而利,此名霍乱。问曰:病发热,头痛,身疼,恶寒,吐利者,此属何病?答曰:此名霍乱。霍乱自吐下,又利止,复更发热也。伤寒,其脉微涩者,本是霍乱,今是伤寒,却四五日,至阴经上,转入阴必利,本呕下利者,不可治也。欲似大便而反矢气,仍不利者,此属阳明也,便必硬,十三日愈,所以然者,经尽故也。下利后,当便硬,硬则能食者愈;今反不能食,到后经中,颇能食,复过一经能食,过之一日,当愈。不愈者,不属阳明也。恶寒脉微,而复利,利止,亡血也,四逆加人参汤主之……霍乱,头痛,发热,身疼痛,热多,欲饮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丸主之……理中丸方:人参、干姜、甘草(炙)、白术各三两。右四味,捣筛,蜜和为丸,如鸡子黄许大,以沸汤数合,和一丸,研碎,温服之。日三四,夜二服,腹中未热,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汤。汤法,以四物,依两数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第一步,悬置中医理论。将“六经辨证理论”和对中药的性味描述,比如人参的“甘温”加上括号。霍乱理解为“发热、头痛、身痛、恶寒、吐利”等症状体征的组合标签或者简化符号。理中丸理解为药物组合、剂量、煎服方法这些现象的共同体。

第二步,体会到“发热、头痛、身痛、恶寒、吐利”等症状体征就是病人现状的本质,“人参、干姜、甘草(炙)、白术各三两”以及相应的煎服方法是病人服药现象的本质,病人好转是病人预后的本质。因为发热程度可以有轻有重,但发热是发热程度不同所有病人的共同特征;人参有产地、质量等差异,但本质是人参这味中药;预后虽然并无记载,但好转现象的存在无疑是隐含认可的。

这样的理解方式实现了对一切和现象无关的前提存而不论,对中医传统的哲学和文化观视而不见,对“六经辨证”和中药性味归经的描述等一切中医概念和理论加上括号,直接关注病人现状、方药和预后,在现象中直观本质。

[1]张碧君. 康熙与“金鸡纳霜”[J]. 北京档案,1999,16(3):40 -41.

[2]张文选.辨方症论治体系初探[J]. 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04,27(2):1 -3.

[3]邓晓芒.胡塞尔现象学导引[J].中州学刊,1996,18(6):65 -70.

[4]倪梁康.现象学运动的基本意义——纪念现象学运动一百周年[J].中国社会科学,2000,21(4):69 -78.

[5]张祥龙.朝向事情本身:现象学导论七讲[M]. 北京:团结出版社,2003:1 -25.

猜你喜欢

中医理论现象学人参
基于子宫内膜异位症与恶性肿瘤的相关性探析补肾化瘀法作用机制及中医理论依据
现象学研究力作:《胡塞尔发生现象学研究
——兼论现象学对经济学的影响》评介
清爽可口的“水中人参”
揭露现实和预示无限——对电影营造空间的现象学解读
费尔巴哈之火:一个现象学的分析
人参娃娃
补火生土法的主要理论研究
浅谈《难经》之命门理论
浅析胡塞尔现象学的意向性结构
吃人参不如睡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