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隐喻人生

王鹏+李祥慧

[摘 要] 隐喻是一种思维方式，在人类认识世界的过程中，它的影响力是很多语言形式都无法比拟的。影视作品多通过隐喻来影射现实生活中的政治文化生活，从而使观众能够获得特殊的感知、体验、想象和理解。本文即着手于对影片《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多彩多姿的人群生物不同隐喻功能的解读，在虚幻与现实的时空变换中，剖析人类灵魂深处神性与兽性的交织挣扎，探求影片主题对于人生的深刻教益。

[关键词] 隐喻；神性；兽性

一个少年，一只老虎，一艘小船，一段227天的海上漂流，演绎出一部美轮美奂、震撼心灵的情感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根据加拿大作家扬·马特尔畅销900万册风靡全球的同名小说改编，好莱坞著名华人导演李安采用3D技术这一崭新的电影语言，将电影科技和艺术完美地结合到了极致，把一部被视为“最不可能被影像化”的小说，拍成了一部故事内容精彩、内涵丰富又发人深省的梦幻大片。足可媲美《阿凡达》的视觉效果，关乎人性、生存意义和信仰的隐喻命题，使它自上映之日起，好评如潮，周票房轻松过亿，并入选美国《时代周刊》年度十佳影片，在第85届奥斯卡颁奖礼上，获得包括最佳导演、最佳摄影在内的4项大奖。故事开始于蒙特利尔。一名寻找灵感的加拿大作家无意间得知了派·帕帖尔的传奇故事。派的父亲在印度本地治理开了一家动物园。派17岁那一年，在他们举家移民加拿大的船上，轮船遭到暴风雨而沉没，派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在使他获救的救生船上，还有一名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同伴——理查德·帕克，一只孟加拉老虎。他们神奇的冒险旅程就这样开始了……

一、幼年信仰的懵懂

影片对人生的隐喻实际上从派年幼时就已经悄悄展开了。幼年时的派倔强坚强。拥有一个法国优雅游泳池的名字的派为了避免同学们对于他名字的嘲笑，在新学期第一天的数学课上做了一个关于名字Pi（π）的伟大注解。π这个用来表示直径和圆周关系的无限不循环无理数，让派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欢呼声中写满了整整三块黑板，使他成为校园传奇人物。这不仅仅是对派惊人的记忆力、倔强坚韧性格的褒奖，那伴随着派的笑容出现在黑板上的一个个数字影射出由理性理解衍生出的人类无穷无尽的欲望，就仿佛是无穷尽的π值一样。同时，由于π这个无理数的存在，否定了世界的绝对理性。只有承认了理性的局限性我们才能够完成对宇宙和内心的理性认知。因此，与人类无限欲望相对出现在影片中的是指引人类心灵的信仰。理性与宗教的矛盾最初出现在派的家庭中。派的父亲是理智至上的无神论者，派的母亲却是无比虔诚的印度教徒。处于极端却能共存的父母让派对世界的矛盾存在有了懵懂的感觉。小时候母亲给派讲述嘴中含着整个宇宙的克里须那神，给派小小的心灵里注入了神性。少年派像一个泛灵论者。他同时皈依三种宗教，印度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他认为各种宗教是可以兼容的，他信奉神灵信奉爱来搭建心灵的归宿。直到他亲自喂老虎的事情震惊了父亲，父亲让他看到了老虎捕食的残酷场面，也第一次将现实的残酷清晰地植入了他的脑海中。自此，宗教的神性和现实的人性两种思想的矛盾斗争在派的头脑中愈加激烈起来，令他困惑迷茫。正如他初闯入教堂里，不去膜拜崇高的上帝，只是关心受难的耶稣一样；他在偷偷跟踪自己的初恋被发现后，问女孩莲花式的手势是什么意思，“莲为什么藏在森林里？”母亲在地上画出的莲花代表的是神，莲花和森林是两种不同的生长环境，那生长在森林里的莲花是派的精神追寻，他是在人类社会的丛林中寻找着充满神性的人，寻找真正的信仰。

二、双重故事中的真实

在影片的情节安排上，导演采用了一种独特的套层结构的叙事风格。外层是成年后的派向加拿大作家讲述了少年时代海上漂流的故事，内层是故事的具体内容，而夹层中是成年派的画外音。在第一个故事中，派的家人全部遇难，只有他落在救生艇上得以生还，与他同船的还有摔断一条腿的斑马，随水漂来的鬣狗，浮在香蕉上的母猩猩以及成年孟加拉虎理查德·帕克。最初鬣狗咬死了斑马和猩猩，老虎又杀死了鬣狗，于是，接下来派面对的就是如何对付理查德·帕克。在这七个多月中，派选择了和老虎一起漂流，使用一切海上生存技能喂饱老虎和自己，最终在墨西哥海滩上获救。而第二个故事中没有瑰丽的食人岛，没有人与兽的依赖，只有血淋淋的残酷现实：厨师杀害并吃掉了水手，然后杀死了母亲，最终派忍无可忍杀死了厨师并吃掉了他，活了下来。故事演到这里，所有的观众包括片中的作家都已经意识到前面所有的细节与铺垫都在这里使故事真相的隐喻大白于天下，别有深意。一一对应的出场顺序告诉观众：当派跳上救生艇后，中国水手大喊“斑马！斑马”，预示着水手的角色对应；而派的母亲想换素菜，厨师凶蛮霸道的表现代表了鬣狗的凶残恶劣；在派的帮助下上船的母猩猩暗示了派抱着香蕉的母亲；而在猩猩被鬣狗咬死之后，突然从舱盖布下冲出的老虎则是派的化身，是派人性中兽化、强大的一面，而在救生艇上和老虎一直单独对峙的派也不再仅仅指派本身，而是派心中的神性，是指残酷现实中给人以心灵指引的神性。人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心中同时住着光明的神性和罪恶的兽性。它们互相压制，交错出现。之前奇幻冒险并泛着微微温情的故事情节一幕幕在我们面前重现，曾经看来毫无意义的描述如今细细咀嚼都直指人性深处，振聋发聩。

三、神性和兽性的出场与共存

影片中的老虎理查德·帕克和少年派之间的关系是揭示故事寓意的核心载体。故事中第一次提到老虎帕克是在讲它名字的来历。当猎人帕克在湖边发现它时，它正在喝水，于是给它起名Thirsty，结果工作人员把老虎和猎人的名字颠倒了。而当少年派第一次闯入教堂喝水时，神父问他：“You must be thirsty.”表面看来thirsty是表示口渴，实际上它暗示观众派就是thirsty，是老虎。父亲曾一脸严肃地对6岁的派讲，老虎不是朋友，在老虎的眼睛里，他只能看到他自己的倒影。父亲没有错，老虎的眼睛里映现的是人类的兽性，残忍冷酷，没有同情和怜悯。派的父亲将老虎关在动物园的铁笼子里，而社会道德规范的理性和信仰的神性把老虎一直关在派的内心深处。暴雨之夜厨师扔给派一件救生衣，救生艇上他建阀捕鱼，虽然他吃了一只老鼠，给水手截肢并用其肉做鱼饵，派也只是心存感激且认为他不得不这么做。此时派心中的神性还主导着兽性。当厨师残忍地杀害了派的母亲，派的神性栅栏被巨大的悲痛彻底崩塌了，兽性冲出了牢笼，杀死了厨师。这和鬣狗咬死母猩猩后老虎突然冲出杀死鬣狗是吻合的。从这一刻起，帕克出现了，它也像厨师对待水手那样把他的尸体晒干用来做食物和鱼饵。它的强大和凶残冲淡了派心中泛灵论的模糊感，儿时现实与信仰的混沌迷茫烟消云散。帕克和派形成了鲜明的对立，神性的派也真正粉墨登场了。

老虎的强大无法战胜。少年派为了生存，不得不捕鱼喂老虎，素食的自己也不得不以生鱼为食。当他坐在浮垫上用锤子砸向鬼头刀鱼，看着鱼黯淡下去的眼神和生命的色彩时，派哭了，向鱼说对不起。帕克落水之后派的第一反应是任其在海上消亡。当派拿起斧子准备砍向老虎时，他低头看到帕克求救的双眼。这是神性和兽性的第一次对视。帕克幽深的眼神让派仿佛看到了人眼中的灵魂，他选择了慈悲。派曾经问神父，为什么上帝要让他的儿子替世人受苦，神父告诉他只要记得上帝是爱世人的。为无辜的人牺牲，为有罪之人赎罪，这才是上帝爱世人的方式。派内心的神性让他无法承受这种既想杀死帕克又想拯救它的痛苦折磨，更不能忍受帕克对他生命的威胁，所以他决定驯服它，和它和平共处。派一直在做的实际上是他的神性努力战胜兽性的过程。从这时起，派灵魂中的神性开始渐渐地占据上风。

四、逃离现实，追寻光明

长期的海上漂流带来的是无尽的孤独与绝望。梦中醒来的少年问帕克：“你在看什么？告诉我。”他像帕克一样望向深海，宁静的海面上出现的是帕克的脸。他看到的是帕克的内心，海中弱肉强食的生物链，那些曾经陪伴自己但已经葬身海底的动物。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内心，看到了灭顶的海难，回忆中初恋的女友。他的灵魂进入了女孩印堂上“点慧”的慧心，寻找着他所失去的一切，财产、动物、家人，还有信仰。派抬起头转身和帕克对视，这是第二次神性和兽性的对峙。这一次，派在帕克眼中看到了哀伤。这是兽性的帕克和神性的派都无法抗拒的一种哀伤，那就是现实世界弱肉强食、相互残杀的残酷本质。这是宇宙的发展，连上帝也无法改变，只能承受。当乌云密布的天空裂开一个洒下金色阳光的口子，少年派坚信神迹的出现，对暴风雨顶礼膜拜。信仰开始显示出他神奇的力量，给了神性的他承受苦难的坚强意志和追求光明的无比信心，而兽性的帕克则在暴风雨后伤痕累累。濒于死亡的派一觉醒来漂到了一个无人岛。白天有着数不清的食物和干净的淡水。然而当黑夜降临，天堂开始变成地狱，深不可测的湖水吞噬了数不清的鱼类，形似莲花的树叶层层剥开之后是人类的牙齿。白天和黑夜，馈赠和索取，吞吃与被吃，这就是生命的残酷。这是一个食人岛，美丽只是表象，动植物的食物来源却是别人的尸体。这个世界充满诱惑却杀机四伏，人与人之间情感冷漠如同岛上的狐獴，即使被老虎吞吃也毫无反应，不闻不问，好像与自己无关。这个岛是派对虚伪现实的一种具象化幻想。派的神性引导他选择远离这个满是虚荣、欲望、利益，靠吞噬同类以生存的死亡世界，勇气和信念回到他身边，继续自己的精神追求之旅。此时的派仍然无法完全脱离兽性，吹响口哨呼唤帕克，共同驶向脱离兽性的彼岸。

终于，他们漂到了墨西哥湾的沙滩上获救，骨瘦如柴的帕克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丛林。派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故事进行到这里，作家面前的成年派也泪流满面：“人生就是不断放下，但最遗憾的是，我们来不及好好告别！”人的兽性使人类在最危难的时候生存了下来，而人的神性引导人类脱离自相残杀的苦海，一步步逐渐消除兽性。当人无限接近神性的时候，就到了兽性悄悄谢幕的时候。电影主人公派在遭遇接踵而至的命运打击时曾经想放弃救世的神明，但当猛虎于心，幼年信仰中的自我牺牲救赎世人的意念使他选择了从善，学会对恶的驯化和相处。由灾难磨砺出的派终于体会出人类灵魂中神性的力量就是在世界罪恶的苦难中锻炼人类的正义、勇敢、坚韧，消减兽性，这样才能让人的主观意志和责任在现实中体现出真实的意义，还人以心灵的自由，完成人生的价值解读。中年的派依旧信仰着几个宗教，吃素，祈祷。他经历的苦难让他的人生更加完整，信仰让他把握住自己的内心，灵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所以当作家选择了第一个有老虎的故事，派说：“谢谢，你跟随上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用内心的净化提炼人生的美好，这个过程值得我们用一生细细研读。

[参考文献]

[1] 宋杰.影像作为语言：象征与隐喻[J].云南艺术学院学报，2003（03）.

[2] 郝朴宁.影视叙事论[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7.

[3] 王宁.全球化时代的文学及传媒的功能[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1（01）.

[作者简介] 王鹏（1980— ），女，河北保定人，河北金融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教学。李祥慧（1980— ），女，河北衡水人，硕士，河北金融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高等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