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面女”上演大爱情缘：兄妹恋情异样的风景

南方

“坑面女”漂亮归来，

憨哥哥等我在生命前方

2010年5月20日，王娜出院回家了。

回到陕西合阳县金营村，周围的一切对王娜来说，是如此熟悉而陌生。以前的她从不敢细看这一切，丑陋的面庞让她惧怕在村头停留。如今，重获新生的她亲切地与左邻右舍搭讪，乡亲们惊呼：“王娜回来了，王娜变美了……”

王娜知道，她能有今天的美丽容颜，是哥哥的心血换来的。

1988年7月24日晚，王娜被遗弃在合阳县农民王友仁家的柴垛里。王娜是“先天性双侧颧骨上颌骨缺失”致面部发育畸形，这种病极为罕见。从侧面看她整张脸就像一只碗，嘴鼻处是凹下去的，被称为“坑面女”。这一年，王友仁的大儿子王军12岁，二儿子王彬10岁。夫妇俩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光是抚养这两个儿子，日子已经过得十分艰难。面对这个无辜的小生命，王友仁和李景云一夜未眠，商量了一宿，最后决定收养这个孩子。

为了养活王娜，家里借钱买了一只奶羊。懂事的王军每天按时把挤好的羊奶喂给妹妹喝。等到王娜能吃饭的时候，因为父母要干农活，每天的三餐基本都由王军先嚼碎馍和饭，再一口一口地用勺子喂给她。然而，随着王娜的成长，天生的残疾导致的长期看病吃药，让贫困的王家日子过得更加艰难。考虑到王友仁的三弟王友功一直没有结婚，为了延续香火，有人劝夫妇俩过继一个孩子给王友功。这样既可解决王友功的养老问题，又可解决养育王娜造成的经济困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把哪一个孩子过继给三弟呢？王友仁和李景云发愁了。1990年冬天的一个深夜，李景云与大儿子商量：“为了养活你妹妹，你和弟弟将有一个要过继到三叔家过日子，留下来的那个以后要照顾妹妹长大。你是哥哥，照顾妹妹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14岁的王军用力点点头。与大儿子交待完此事，王友仁和妻子只能偷偷哭泣。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

倔强的王彬虽然知道父母是情不得已，但还是无法理解父母的抉择。在跟随叔叔王友功生活几年后，早早就辍学去了广东打工。这一去便杳无音信。每年春节，李景云都站在村口等，可怎么也等不到儿子归来。看着从外地打工回乡的小伙子，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懂事的王娜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由于先天严重缺陷，王娜不仅说话受限制，连咬合、吞咽等动作也无法正常完成，而且经常受到同龄人的欺负。王军总会护着妹妹，常被不明事理的家长打得头破血流。即便如此，每次回家，他都有英雄归来的感觉。

王军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愿望：他要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为妹妹整容，还妹妹一个艳阳天。

然而，因为没有多少文化，王军只能选择做苦力。每年除了农忙，王军就到附近的砖瓦厂或建筑工地找活干，赚到了钱，就带妹妹四处求医。

听说西安第四军医大学口腔医院治疗这类病的技术全国领先。2006年春节刚过，王军就拿出自己打工积攒的8000元钱，由父母陪妹妹到西安看病，自己则留下继续打工。刚住进医院的王娜十分紧张。为了让妹妹放松，王军给妹妹买了一部手机，一有空就发短信鼓励她。在医生告知做面部大手术的风险后，王娜心中一度有了犹豫和退缩，正在工地干活的王军马上给妹妹回了一条短信：“娜妹，不论别人如何看你，你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姑娘。整容不光是为了你自己，还有哥，我一直在等你。”

接到哥哥的短信，王娜那颗少女的心萌动了一下。她一直对哥哥存有一份爱恋，但她从不敢奢望。怀着变成漂亮女孩的憧憬，带着哥哥的鼓励，王娜勇敢地接受了手术。

在这四年的手术中，他们一家得到了社会的关爱和捐款。第四军医大学口腔医院全院7个科室与西京医院的2个科室，近20名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都很有影响的专家教授，参与了手术方案的制定和手术的实施。哥哥的手机短信，成了王娜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2010年5月17日上午，王娜装上了6颗整齐洁白的义齿，这也宣告了她整容手术的圆满成功。

王娜幸福地哭了。接到妹妹手术成功的短信，王军也哭了。

重回家里的王娜才发现，王军身上多处有做苦力留下的伤疤。为了给她治病，王军借了2万多元的外债，为了还清这些债务，他有时一天兼做两三份工作。

2010年6月，王娜向院方说明了情况，到四医大口腔医院药剂科工作，一方面赚钱和哥哥一起还债，另一方面也更有利于自己的病情恢复。王娜的蜕变引来了一些男青年的追求，一些好心人也纷纷给她介绍男朋友，王娜把这些“琐事”告诉哥哥，得到王军的回复：“外面很多男孩靠不住，你要慎重选择。”完了，又加上一句：“你还有爸妈和我，我永远在等你。”

王娜心里美开了花。她知道，哥哥不但在吃醋，也在向她暗示。

12月22日，王军突然失去联络，不仅短信不回，手机也关机了。心里发慌的王娜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哥哥在工地做事，被卷扬机钢索绞伤了腿，陷入半昏迷状态。王娜第二天迅速与医院结了工资，哭着赶回了家。

爱情花开不仅是报恩，

我要做哥哥最美新娘

因为没有及时住院正规治疗，王军的伤口已严重溃烂发炎。王娜赶回家中，见王军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悲痛涌上心头，顾不得一身疲惫，背起王军就往村卫生所跑。拗不过女儿的坚持，王友仁和妻子只好打着手电筒紧跟其后。

来到诊所已是晚上11点，睡梦中的老医生被王娜急切的敲门声叫醒。看了王军溃烂的小腿，他说：“这种病情早就应该住院了，我们这种小地方只能打打消炎针，如果后期治疗不力，很可能会截肢。”王娜当即跪下恳求：“医生你一定要救我哥哥。他是为我累倒的，他是我的命！”老医生扶起王娜，得知她就是那个“坑面女”后，叹息道：“先打消炎针控制一下病情吧。你这种家庭，到哪拿钱治病哟！”

从此，王娜每天一大早就背哥哥到诊所打针，但伤口溃烂仍不见好转，王军出现了高烧症状。王娜四处求当地的老中医，是否有价格便宜的中草药可以治哥哥溃烂的伤口。一名老中医建议她去采一些草药，捣成糊敷在伤口上。于是，2011年1月，王娜到当地有名的天留山寻药，冒着遭遇毒蛇的危险一直挖到天黑，在山上的农民家中借宿了一夜，次日才回到家。

看到背着重重一袋草药回家的王娜满身是伤，王军流泪了。王友仁夫妻更是惊叹于女儿的毅力。在医生的指导下，王娜每天按时为哥哥熏洗湿敷。经过一个月的精心敷洗，王军的伤口溃烂竟慢慢有了好转。从此，王娜一有空就去附近几座深山挖药，并在自家的大院里种上了哥哥要用的草药。所谓久病成医，有一次，王娜陪哥哥去诊所，医生用了一种防褥疮的药，她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但是闻到了樟树的味道，回家后就挖来樟树篼子，自己用酒精泡制，竟然成功了。用这药给王军擦了之后，他再也没生褥疮。

三个月后，王军的伤口愈合。在妹妹精心的调养下，他又可以下地劳动了。山脚下，小河边，王军牵着妹妹的手，看日出日落。王娜向哥哥表白，要做他永远的新娘，王军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两个年轻人商量，等合适的时机，向父母“坦白”。

自从回到家乡，不少人上门为王娜提亲，有些对象条件好，李景云征求王娜的意见。王娜坚决地说：“我不出嫁。我永远也不离开养育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这个家，要不然你们老了谁来管？我的改变是大哥给我的，我要做大哥的新娘。”

女儿的回答，让李景云感到既突然又惊喜。自从女儿整容归来后，李景云发现儿子每天都笑容满面，即使是受伤治疗期间也不例外。每次外出干农活，王军总是抢着干，即便妹妹同去，他也尽量让妹妹在树荫下休息，王娜也不时给王军擦汗、递茶水。

李景云和老伴面面相觑，王友仁惊讶地望着女儿说：“我当初收养你，不是为了你报恩，更不是收养童养媳，那是我们父女的情份。你现在整容后面容好了，应有更好的选择。”

王娜深情地说：“我不仅仅是想留下来照顾二老，我爱哥哥。这些年，不论我是丑还是美，他一直在我身边爱护我。我离不开你们，更离不开他。”

李景云慈爱地看着王娜。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离的一部分。夫妻俩答应了养女和儿子的婚事。

得到父母的许可，王军高兴得一夜都睡不着。第二天，他动手拆掉了家里土砖屋门口的老篱笆门，到镇上买来瓷砖、砂子和水泥，建起了崭新的瓷片墙和红铁门，又把家里的墙重新粉刷了一遍。2011年11月28日，两人举行了婚礼。远在广东打工的王彬，通过媒体了解到妹妹王娜的蜕变之路，理解了父母当年的良苦用心，阔别多年的他终于回到老家，参加了哥哥的婚礼。

当亲朋退去，在新房的大红喜字下，王娜一家五口留下了一张幸福的全家福。

“坑面女”产下漂亮宝宝，

爱的种子只为哥哥绽放

为了照顾两个老人，王娜和丈夫都选择了在家干农活谋生。王军的腰不好，所以田地里拔草的工作大多由王娜来干。几亩地下来，王娜也累得直喘气，可她脸上总洋溢着笑容。

然而，小两口结婚三四个月后，看到儿媳的肚子没有任何变化，婆婆李景云急了。但儿媳好不容易刚开始以新面目生活，她怕给他们带来压力，不便说出。见到左邻右舍的小孩，李景云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抱抱。

王娜和丈夫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孝顺的小两口向妇产科医生学习了孕前要注意的事项，王军也戒掉了自己抽烟的毛病。到了2012年8月，王娜终于怀孕了。这个好消息让王军激动不已。为了给妻子加强营养，王军在家里养了一群小鸡，准备等这些鸡长大后给妻子补身体。

但，小夫妻二人心中仍有一丝忧虑。虽然王娜现在拥有了正常的说话、吃饭等能力，她的孩子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天生凹面呢？

王娜和丈夫为此特意咨询了为自己治病的第四军医大口腔医院赵铱民院长。赵院长告诉小两口，孕妇只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做好调养，可以极大降低这种机率。他建议王娜平时多呼吸户外的新鲜空气，看看花草。

为了让妻子有个好心情，王军在家中的两分土地上种满了玫瑰、月季，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去年底，合阳县为金营村发展开辟了400亩红提葡萄种植区。村里通过土地流转，为王娜一家免费提供10亩土地种植红提葡萄。于是，夫妻俩又多了一个葡萄园。

随着妻子的肚子越来越大，王军也越来越紧张。他时常用粗糙的大手抚摸妻子的肚子，贴耳感受胎儿在母体内的游动。每天早上，王军都要给妻子用开水冲一个鸡蛋吃了才出门，隔三差五就给妻子宰一只鸡补充营养。

5月16日，王娜出现临盆征兆，王军和家人速将她送到合阳县妇幼保健医院。晚上7点25分，王娜顺利产下一个6.4斤重的健康男婴。小宝宝非常可爱，面部没有任何缺陷。王娜和丈夫商量着为儿子取名王家辉，她希望儿子能给这个苦难的家庭带来平安和辉煌。

2013年初，合阳县文化部门以王娜和家人的真实故事排了一场大型现代戏《大爱情缘》。该剧上演后，在陕西省引起了极大反响。7月28日，剧组特邀王娜及家人前来观看，将他们一家安排在观众席第一排正中央。演出结束，当导演把剧中真实的王娜一家请上戏台时，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王娜没有想到，平凡的自己，也能给社会带来感动。她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家庭，也庆幸自己嫁给了改变自己命运的哥哥。她说：“苦难是一种印记，是养母和哥哥教会了我。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家相爱的人坐在一起吃饭。”

8月的秦岭大地，王娜家的葡萄熟了。烈日下，紫色的葡萄发出诱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