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丁克夫妻“白丁”之后

荀焱

43岁的明涛，抱着头窝在沙发里，就像霜打的茄子。酱紫色的夹克揉搓得狼狈不堪，处处是污渍，和照片里神采飞扬的“金领男”判若两人。41岁的妻子燕离则显得神情木然。是什么原因，让这对丁克爱侣反目成仇？

丈夫自述：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和燕离丁克了10多年，她一直陪着我对抗父母的逼迫，我很感激她。说实话，没有孩子，虽然比别的夫妻更加自由，但是日子过得挺艰难。连过年都不敢回老家，她为了我，还流掉过一个孩子。

3年前，40岁的我参加同学聚会，大家几乎都带了孩子来。我和孩子们玩得特别开心，尤其是一个叫胖妞的女孩。当4岁的她用胖胖的小手，轻轻搂住我脖子的一刻，我的心都快融化了。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决定要一个孩子。

燕离知道我不丁克了，狠狠跟我吵了一架，说我出尔反尔，想一出是一出。不过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我们又和好了。她一直很焦虑，担心自己不能生了。我们一起跑医院做检查，跟疯了一样，甚至做了试管婴儿的准备。幸运的是，燕离顺利地怀孕、生子，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全家都乐疯了！

可是，自从燕离怀孕后，她的情绪就不对劲儿了，性格变得非常暴躁，还经常发脾气。她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我，不是我做的饭，她就不吃。我原本从没进过厨房，现在被她磨炼得成了烹饪高手。我煲了几个小时的汤，她说一声淡了，就得立刻倒掉。

生了孩子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看见我就发火，两年不肯和我同床。每天在家里摔摔打打，把我一柜子的衣服都撕坏了，还经常喊着要跟我离婚！我开始以为她是产后抑郁，可医生说不是，因为她的情绪具有指向性，有明显的原因。我知道她气我出尔反尔，可我已经向她说了无数次“对不起”，并且主动照顾孩子，还能怎么赎罪呢？

妻子自述：

压抑的怨恨让我成了魔鬼

我妈因为难产去世，是爸爸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从小到大，他看我的眼神都是厌恶，因为如果没有我，他深爱的女人也许不会死。内心阴暗的人，特别容易被阳光的事物吸引，明涛的性格很阳光，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最初，明涛说不要孩子时，我答应了。虽然我喜欢孩子，但更希望明涛高兴，想讨好他。那次流产，我哭得很厉害，因为心痛得不行。但是，看见明涛心疼的眼神，我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他突然决定要孩子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句话，让我坚持10多年的丁克生活变得毫无意义。我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假如当初那个孩子活着，他现在都上初中了。本来我一直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维持我们的婚姻，为了留住明涛的爱。可他的变卦，让我的牺牲成了一个笑话。我对那个孩子很愧疚，最痛苦的是，再也没有借口能让我掩饰这份愧疚。

我跟明涛大吵了一架。我喜欢孩子，可是我讨厌明涛的不负责任。他一点儿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于是我冷冷地对明涛说：“不生！”明涛那段时间很郁闷，天天和哥们儿出去喝酒，回来得越来越晚，后来发展到夜不归宿。我们俩的感情也越来越疏离，以前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却谁都不说话。家里冷冰冰的，我都快窒息了。虽然明涛没拿“离婚”威胁我，但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早晚都会离开我。所以，我最后还是妥协了。

准备怀孕的那段时间，我的心里越来越焦虑，说不出的恐慌。我都快40岁的人了，现在怀孕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难产？会不会生个畸形儿？万一我生不了孩子，明涛会不会跟我离婚……只要一闲下来，我就会胡思乱想，睡不着觉。他完全不能理解我，觉得生孩子就跟下蛋似的轻松，只要想就能生。

虽然后来我顺利地怀孕了，可每次去医院做孕检，心里都很害怕，因为我是高龄产妇，是各种疾病的高危人群，连医生都替我担心。别的孕妇看见我也会关心地问：“你干吗这么晚要孩子，多危险啊，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我心里越来越委屈，为什么这么晚？因为明涛呗，他把我当成生育的工具。他不想我生，我就不能生；他想让我生，我就必须生！在他眼里，我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根本就不尊重我！他完全没有注意过我的感受，天天惬意地看电视、看报纸，轻轻松松地等着我下蛋……我一看他就生气。

不生孩子，是我们婚姻里最大、最重要的决定，可他说推翻就推翻了，这是对我们婚姻的背叛。他出尔反尔，跟个孩子似的没有责任心。这样的男人，我还能跟他一起过吗？我觉得心里堵着一块又大又沉的黑石头，我都快成魔鬼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