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英国人得到的回扣

张丽钧

英国小学语文课本中有这样一个故事：有位贵族，在远离海岸的城堡里举办盛宴。珍稀的野味、罕见的佳果一应俱全了；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宴会没有准备鱼。然而，就在开宴的那天一早，一位贫穷的渔夫来到城堡，带来了一条大比目鱼。城堡里的人们欢呼雀跃，渔夫带着他的大比目鱼去拜见那位贵族。贵族一见，连呼“好鱼”。然后他说：“你开个价吧，我立刻付现金！你要多少钱？”渔夫说：“大人，我一分钱都不要。只恳求你在我赤裸的后背上鞭打100下，这就是我这条大比目鱼的定价！大人，你少打一鞭我都不答应！”贵族和来宾都万分惊讶，他们百般劝说，让他将这个荒唐透顶的“定价”收回去，但是，渔夫态度异常坚决。无奈之下，贵族说：“好吧，好吧，这位朋友有个奇异的念头，可我们必须要这条鱼。所以，只好请你躺下，我们当场‘交易吧。”打完了50鞭子，渔夫大喊：“停下！停下！在这个买卖中我有一个合伙人，他理应得到他应得的份额。”贵族更加惊讶了，他叫起来：“什么？竟然会有两个这样的傻瓜！在哪里能找到你的合伙人？快说出他的名字，我立刻派人去找他！”渔夫说：“您不用去远处找他，他就在您的大门口呢！他是您的守门人。刚才，我带着鱼要见您，他百般阻拦，直到我答应无论我从这条大比目鱼身上获得什么，都必须分给他一半。”贵族震怒了，他说：“立刻把他带来，我一定无比公正地让他得到他应得的那份‘回扣！”守门人被带了进来，不得不领取了这场交易中自己应得的份额。后来，守门人被贵族赶了出去，而渔夫得到了重赏。

无疑，这是一个让人读完后不由在心里大喊“痛快”的故事。

在这里，我想要奉上自己的四重敬意——

我敬佩“贵族”。他没有袒护自己的守门人，而是公正地让他领受了他应该领受的那50鞭子，然后炒了他鱿鱼。另外，对于贫穷渔夫的荒唐要求，他先是错愕、劝阻，后来无奈应允，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对贫穷的渔夫讥诮、苛责、辱骂、施威，而是温文尔雅地称他为“朋友”。

我敬佩“渔夫”。他为了让那个无耻地朝他索要回扣的人尝到苦头，不惜牺牲个人利益。他毫不犹豫地率先领受了鞭刑，然后，巧借他人之手，让那正义的鞭子狠狠抽到卑鄙龌龊的人身上。他勇毅地押上“陪打”的高额成本，只为让无耻小人受到应有的惩戒。

我敬佩作者。短短一个小故事，却在每一个读它的人的心中执拗地播下了一粒种子。当这粒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每一个叶片都会殷殷嘱托：即便你是个幸运的“守门人”，即便那条大比目鱼换来的不是鞭子而是银子，分成的时候，无形的鞭子也会将你的灵魂抽得皮开肉绽。

我敬佩编者。我一直认为，小学教材，恰似孩子一辈子的“行为指南”。我读过许多省的“乡土教材”，我也曾编过教材，并且，我的文章也曾入选过教材。说实话，我为我们的教材中充斥太多的“文艺腔”感到难过。试想，一个孩子连“人”字都还没写好，急着写“风花雪月”干什么？

当我把《一个英国人得到的回扣》读给我的高中学生听时，有个男生小声说：“渔夫都死绝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跟自己说：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在最适宜播种的季节在最肥美的田野撒播“渔夫”这样的种子。

[怦然心动]

读完渔夫的故事，也许有人会被这个为了惩戒邪恶而不惜牺牲自己利益的渔夫所打动，但我相信有更多的人，心里真实的想法是，渔夫太较真了，没必要为了教训别人搭上自己，不值得。我想，这正是这个故事被写进教科书的意义，它想告诉我们：维持正义，惩治邪恶需要付出代价，勇于付出代价的人应该受到人们对待英雄般的敬仰和赞誉。被写进教科书比这件事本身，有着更重要的意义。因为教科书给予学生的不仅仅是事实的表述，更是一种思想的启蒙，就如作者所言，它像一粒种子，播下了公平的精神和牺牲的意义。

【文题延伸】值得的牺牲、播种思想、公平与牺牲……（天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