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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楼的Mr.廖

2014-01-12史小杰

读者·原创版 2014年2期
关键词:饭盒宿舍集体

文 _ 史小杰

伊登楼的Mr.廖

文 _ 史小杰

身处异国他乡,最期待的无非是一顿可口的饭菜。在没有家的日子里,那个照顾你胃口的人,永远值得铭记。

刚到新加坡的时候,我被安排住在集体宿舍伊登楼,每天早晚有校车统一接送。周围是富人区,住的多是大公司的白人高管。

伊登楼本身是一栋殖民时期留下的老建筑,里面的生活没有半点富人区的影子。四人合住一间上下铺的宿舍,早餐提供切片面包,用餐刀从几只桶里挖出五颜六色的花生酱或果酱刷上。工作日的午餐大家都在学校就近解决。至于晚饭,就是排着队去领各自的饭盒。饭盒里多半时候是油腻的炒河粉、炒方便面、炒老鼠粉,倘若侥幸遇到能翻出香肠、豌豆的炒饭,我们就会高兴许久。

我们住在伊登楼的时候,Mr.廖在那里的厨房工作。他总是趿着热带常见的拖鞋,穿着白色的衬衫和宽大的沙滩裤在楼里晃悠,他用故作滑稽的声音和每一个遇到的中国学生打招呼,并且坚持在每个男生的名字后面都加上后缀“哥”。于是,到了放学时,整栋楼里便回荡着“某某哥,你回来了”“某某哥,你好”的声音。

Mr.廖身材瘦削,看模样称“大叔”并不为过。但他自认为永远年轻,常自称十八二十,于是他的年纪就成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谜。每次Mr.廖捧着一听啤酒悠然晃过,和一群年轻学生一起说笑,还真让人觉得,年纪于他似乎停在了某一刻。

在伊登楼住了大半年,越发体会到大锅饭确实是个灾难。当时最期待的无非是Mr.廖带我们出去打打牙祭。大叔虽然收入不高,为人却慷慨,今天带几个学生,明天换上另一拨,请大家轮流出去吃饭。在Mr.廖的带领下,我尝到了名为“沙爹”的东南亚烤肉串、内容丰富的煲仔饭,有时还来几杯集体宿舍里明令禁止的啤酒。每次饭后都是Mr.廖自己掏腰包结账,我们抹抹嘴道声谢谢就走。现在想想颇为羞愧:虽然我们是穷学生,但做体力劳动的Mr.廖也并不富裕,却要三天两头请我们吃饭,我们当时竟然就这样蹭了很多免费餐,并且吃得心安理得。

Mr.廖请客虽多,却几乎每次都只请男生,很少请女生。对此,他一本正经地解释说:“请女生吃饭担心别人会议论,但你们要是有女朋友的话欢迎带上。”我心里暗想:你还真当自己20出头了,真是好笑。我坐在桌子旁,看Mr.廖开心地给我们划开喷香的煲仔饭,依次给我们盛上,自己并不吃,只顾喝酒,一边自吹自擂:“只有我知道这里才有好吃的煲仔饭,这附近就这家做得最好。”

每次请客都是在当地普通的食阁或小贩中心,价格并不贵,Mr.廖却凭着他在新加坡生活几十年的经验带我们尝了不少平民美食。相比较当时集体宿舍的大锅饭,也已然算是珍馐。后来,我也曾一个人去过那些餐馆追寻旧日的足迹,食物依旧美味,却再也没有当时的那种感觉了。

等我们搬出伊登楼进了大学,Mr.廖也去过学校看望我们。那次我们又跟着他坐公交车到学校外吃了一餐。但从那以后两地相隔,我们与Mr.廖渐渐地联系就少了。我也明白,他早就声明,只照顾我们这群外国学生到入学,以后还有下一级的学生需要他带着出门享用美食。

印象里Mr.廖总是一个人优哉游哉,导致我一直以为他是单身汉。后来听说有人在哪个地铁站遇到了他,说他家就在那附近,才知道他也有子女家庭。异国他乡,没有家并且永远怀着对家庭生活渴望的其实只是我们这些外国学生。

吃饭永远是中国人增进感情的方式。离开新加坡的时候曾想喊上几个朋友,请Mr.廖吃个便饭。昔日数餐之恩,也只能一饭相报,更多也仅是想表达一下心意。谁料到当时忙于出境事务,这计划竟然耽搁了,且再也没想起。

想想Mr.廖虽然没念过太多书,但他教会我们的善良却是很多念过书的人从来也没有学会的。这样的记忆总在每一个寒冷的时刻让我觉得温暖,像在冬日里回想起海边洒满阳光的沙滩。

图/廖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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