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不能被替代
2013-12-31晚睡姐姐
晚睡姐姐
10月15日是著名作家王蒙的生日,2013年他正好年满80。为此人民出版社特推出《王蒙八十自述》,在书里,王蒙首次提到了他的“新夫人”——《光明日报》资深知名记者、“美丽秀雅的单三娅女士”。
王蒙对这位新夫人充满感激,“三娅的到来是对我的救助,不可能有更理想的结局了。”因为她把“怀念着也苦想着瑞芳、万念俱灰的我”从痛苦中拯救出来,“她是我的安慰,她是我的生机的复活。”
王蒙提到的瑞芳是他的原配夫人——崔瑞芳。身边人都习惯称她崔老师,她搞了一辈子的教育工作,为人温和善良,深受朋友、后辈们的爱戴。2012年3月去世的时候,很多文艺界的知名人士都来送行,“并不完全因为王蒙。来的是她几十年交往的朋友,各个方面的都有。大家都很爱她。”女作家张抗抗认为崔老师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崔瑞芳和王蒙相濡以沫60年,在文坛堪称一代佳话。当年王蒙被打成右派,发配到新疆伊犁的巴彦岱公社时,崔瑞芳义无反顾地随他而去,相伴16年。她曾用笔名出版了《我的丈夫王蒙》,在序言中说:“我们是世上最平常的一对。天塌地陷了,我们过着我们平常的日子。风风火火了,我们还是过着我们平常的日子。”
告别相伴60年的爱妻,王蒙悲痛欲绝,在灵柩前哭到几近瘫软。他的痛苦不仅在于失去了一个自己深爱的女人,还在于失掉了生活的拐棍,“我必须承认,瑞芳给了我太多的温暖与支撑,我习惯了,我只会,我也必须爱一个女人,守着一个女人,永远通连着一个这样的人。我完全没有可能独自生活下去。”
所以王蒙在80高龄又结婚了,新夫人就是前面提到的单三娅。单女士的到来激活了王蒙的生活热情,让他发出“生活万岁,青春万岁,爱情万岁”的感叹。
有人说王蒙再婚属于晚节不保,损害了一段完美爱情的结局。这大概属于女性视角。女性通常对妻子过世不久就再娶的男人抱有敌意,她们觉得王蒙去年还为一个女人而哭泣,今年就大赞“美丽秀雅的单三娅女士”很讽刺,男人的现实容易让女人心生悲凉。
即使像三毛那样特立独行的女子。
她在《大胡子与我》疑问中提到,有一次她问荷西:“如果有来世,你是不是还是娶我?”荷西很干脆地说:“绝不!”
“我又惊又气,顺手用力打了他一拳,他背后中枪,也气了,跳翻身来与我抓着手对打。”如此失望是因为三毛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总是已经预支了答案,她最想听到的是他爱怜地说,“希望生生世世做夫妻。”干脆的拒绝,无情的回答,一下子击碎了三毛的浪漫设计,也很伤自尊。“我恨得气结,被他如此当面拒绝,实在下不了台。”
荷西却说,“下辈子,就得活个全新的样子,我根本不相信来世。再说,真有下辈子,娶个一式一样的太太,不如不活也罢!”
最后三毛承认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这只是一种不愿意服输的逞强,嘴上再想得开,心里终究会受伤。
生活中,那些鳏夫再婚的速度总是比丧夫的女人再婚的速度快得多。某些年龄段——四五十岁,年富力强,有一定经济能力的男人,甚至还挺抢手,常常是刚办完丧事就有人来提亲。那边刚刚擦完眼泪,这边就带着笑去相亲,三五个月就娶进门,绝对不耽误时间。
男人都是顽强的现实主义者。而女人总是更恋旧,更长情。
我有个好朋友,二十几岁丈夫因病去世,这十几年一直一个人。经历过最初的悲痛期,她看起来完全痊愈了,看不到一点伤,但和我们聊天的时候提起他,她的语气就好像他还活着一样,这是更叫人不安的一种状态。她永不说告别,他就永远占着那个位置。我希望能有一个男人来好好爱她。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美,这是她应得的。幸福压倒一切,别人的看法,世俗的舆论,都不重要。
所以王蒙又有什么错呢。他和崔老师相伴60年,已经足够完美。她不在了,他依然需要活下去,她留下的那个空位,注定要有人填上去。
我妈在婚姻中含辛茹苦半生,她最好的补偿就是骄傲自己“拯救”了一个没有她活不下去的男人。她经常对我们说,“你爸要没我伺候,都得饿死。”多好笑的成就感。她还经常说,“等我死了,让他和别人过几天日子,他就知道我多好了。”言外之意,她的贤惠是宇宙头一份,等他开始受苦,他就会后悔自己曾经不知道珍惜她心疼她,就像她整天抱怨的那样。
每次听到这话,我都会无情地撕碎她的幻想:“少来了,没准那时候我爸天天伺候人家也不觉得累。”
亲爱的妈妈,我不是想让你伤心,而是要你懂得对自己好点。谁都可以被替代,别幻想着你对谁是唯一重要的。过好自己这一生,我们只有这一生。
当我们不在了,我们所爱的人会得到惩罚还是补偿,那都是我们再也不能知道的事情。我们唯一能够把握的就是尽量让自己幸福。
崔老师活着的时候,作家张贤亮曾羡慕地说,“王蒙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了”。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不止一个,如果运气够,可以再找到一个。我们不是因为对别人很重要而存在,我们是因为对自己更重要而存在。因为别人有可能会从我们的人生中剥落,而自我将永恒。
这也是个叫人伤怀的结论,但想到这一点,反倒更知道该如何去生活了。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