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地亚：欧盟扩大的巴尔干“试验田”？

尽管和自己的邻国匈牙利、斯洛文尼亚一样受到欧洲债务与经济危机的困扰，但最近一段时间，克罗地亚的民众与媒体对欧洲的热情却在迅速高涨，因为他们的国家即将于7月1日正式加入欧盟，成为其第28个成员国。而从欧盟的角度看，吸纳克罗地亚是向“火药桶”巴尔干半岛扩大的关键一步，也是欧洲一体化进程值得庆贺的一页。可以说加入欧盟将是实现繁荣昌盛的“克罗地亚梦”的核心目标，而吸纳克国也将是实现巴尔干和平稳定这一“欧洲梦”的一座里程碑。然而，梦想都能成真吗？

萨格勒布：入盟之路不平坦

克罗地亚加入欧盟的道路并不平坦。作为组成前南斯拉夫的六个共和国之一，克罗地亚在独立之后尽管政治、经济形势相对比较平稳，但也经历了一些与其他前南共和国有关的领土或族裔冲突。另一方面，欧盟的诞生与前南斯拉夫的解体几乎同步出现，并且欧盟于1995年成功地实施了冷战后的第一轮东扩，将奥地利、瑞典、芬兰三国纳入囊中。欧盟扩大意味着欧洲一体化进程的不断推进，进而意味着一体化所造就的和平、繁荣、稳定的“红利”将惠及越来越多的欧洲国家。因此对于独立后艰难转型的克罗地亚来说，“欧洲梦”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2001年，克罗地亚与欧盟达成了一项“稳定与加入协议”。该协议作为双方关系的基础，一方面将指导欧盟相关机构和成员国在财经和技术等领域向克罗地亚提供援助，另一方面将帮助克罗地亚在政治、经济等领域实现转型，以达到加入欧盟所需的标准。合作两年后，克罗地亚于2003年向欧盟正式提交了入盟申请，而后者则于2004年宣布克罗地亚成为入盟候选国。但就在此时，欧盟提出了一项先决条件：若要在2005年开启入盟谈判，则克罗地亚必须进一步改善国内少数民族地位并改革司法系统，尤其重要的是，萨格勒布当局必须表现出更大的诚意，与“前南地区国际刑事法庭”展开更加密切的合作，为该机构审讯战争疑犯提供便利。2005年10月，欧盟与克罗地亚的入盟谈判在延期了半年后终于启动。

然而好景不长，双方谈判于2008年底又陷入了僵局。这次问题出在克罗地亚与其邻国斯洛文尼亚的边界争议上面。虽曾为前南斯拉夫同胞，但斯洛文尼亚早于克罗地亚加入欧盟，根据欧盟基本规则，老成员国有权封杀候选国的入盟谈判。此外，欧盟的原则也不允许新成员国带着边界争议加入进来。不过，好在2009年斯洛文尼亚最终同意将边界和入盟问题拆开处理，这才使欧克双方的谈判得以继续进行。

2011年6月，双方谈判终于结束；12月，欧盟与克罗地亚签署了入盟条约。次年1月，克罗地亚全民公投以66%的赞成票通过了本国加入欧盟的决定，而议会也随即批准了入盟条约。不过，克罗地亚能否最终圆其“欧洲梦”还得依赖欧盟老成员国的一致同意，而能否在2013年7月1日如期加入更得看老成员各国议会的眼色。截至目前，绝大部分欧盟成员国都为克罗地亚开了绿灯。但是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又是斯洛文尼亚让克罗地亚捏了一把汗，两国在前南时期的银行债务问题上又发生了纠纷，而斯国议会还未批准克国的入盟条约。

布鲁塞尔：入盟标准不放松

尽管萨格勒布的入盟之路充满了波折，但布鲁塞尔（欧盟）认为，对克罗地亚的“苛求”是必须的。经历了战后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欧洲一体化创造了一个和平与繁荣的奇迹，这也赋予了欧盟高度的自信，认为自己所代表的一套源于西欧的政治、经济与社会模式既能够、也应该为前东欧集团国家的转变提供方向。在欧盟看来，向东扩大的成功保障乃至于欧洲一体化的未来，相当大程度上仰赖于严格的入盟标准。而这与欧盟向巴尔干地区扩大的战略需求不仅并不矛盾，而且相辅相成。上世纪90年代惨烈的巴尔干冲突使欧盟痛感该地区对于欧洲安全的重要性，而欧盟将采取“改造加吸收”的方式彻底消除巴尔干的“火源”，具体做法则是要求巴尔干国家首先实施欧盟倡导的改革，然后达到入盟标准，最后再被欧盟所接纳。

虽然克罗地亚独立后的状态与其他前南斯拉夫共和国相比算是好的，但是与欧盟设定的标准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1993年6月，欧盟在丹麦首都哥本哈根举行的峰会上制定了关于吸收新成员国的一系列标准，即“哥本哈根标准”。该标准内容十分广泛，要求申请入盟的候选国必须“建立起稳定的体制以确保民主原则和法治精神，尊重人权，尊重并保护少数民族权利。建立起能够有效运作的市场经济，并且具有能够应对欧盟内部经济中的市场力量和其他竞争压力的能力。拥有能够履行成员国义务的能力，包括遵守欧洲政治、经济与货币联盟设定的各项目标”，等等。在此情况下，克罗地亚必须进行广泛而深入的改革，稳定并巩固其转型后的政治与社会体制，以便向欧盟标准看齐。需要指出的是，鉴于巴尔干国家的特殊情况，欧盟特别强调克罗地亚一要切实保障国内少数民族如匈牙利族、塞尔维亚族人的利益，二要与海牙国际法庭密切合作，坚决追究与巴尔干冲突中战争罪行有关的人。

布鲁塞尔的要求之严格不仅表现在“哥本哈根标准”所规定的一般性原则上，它还体现在由许多国际条约或组织所制定的具体规范方面。例如，欧盟要求候选国在人权方面参照《欧洲人权公约》和欧洲委员会的标准；在贸易方面参照世贸组织的标准；在国内选举方面参照欧安组织的标准；在军事防务方面参照北约的标准；在财经方面参照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标准，等等。可以说，决定加入欧盟对于很多国家都意味着一次脱胎换骨的改变。尽管有学者指出入盟标准具有对主权国家强烈的“干预主义”性质，但是欧盟不以为然，因为在布鲁塞尔看来，欧洲一体化本就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宏伟事业，不要说克罗地亚，就连德、法、英等大国的许多主权都已经悉数“上交”！

西巴诸国：入盟前景不明朗

随着希腊、斯洛文尼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以及克罗地亚的相继加入，欧盟如今已经占据了巴尔干半岛四分之三的地盘，在这片曾经苦难的土地上仅剩下了塞尔维亚、波黑、马其顿等几个西巴尔干国家还徘徊在欧盟的门外。继克罗地亚之后，欧盟又把剩下的国家分成了两个梯队，第一梯队是候选国，包括塞尔维亚、黑山和马其顿（再加上土耳其和冰岛，此处不谈）；第二梯队是潜在候选国，包括波黑、阿尔巴尼亚以及颇具争议的科索沃。总的来看，剩下的国家在“达标”方面都比克罗地亚差不少，而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无论欧盟还是西巴诸国都不会轻言放弃“梦想”。

塞尔维亚是西巴诸国中最大者，也颇为欧盟所重视。不过不利条件在于，欧盟大多数成员国从西方的视角出发，认为塞尔维亚在前南斯拉夫解体的惨烈过程中应负主要责任，而且其曾经在科索沃战争中与西方的对抗也是“非法”之举。与此密切相关的是，除了西班牙等少数，欧盟大部分国家均认为科索沃应独立于塞尔维亚。所以，除了“哥本哈根标准”所要求的大规模改革之外，塞欧关系的首要挑战就是科索沃问题。好在双方都有改善关系的意愿：2012年3月，欧盟正式把塞尔维亚列入了候选国行列。但前路仍很漫长。小国黑山2006年与塞尔维亚“分手”后不久便被欧盟给予了候选国地位。其入盟之路相对比较顺利，欧黑双方于2012年6月正式开启了入盟谈判。不过在最终实现黑山的“欧洲梦”之前，布鲁塞尔还要求其进行更多的行政能力建设以及司法领域改革。马其顿早在2005年就被欧盟列为候选国，而且其政治、经济改革也受到了布鲁塞尔好评，不过影响该国入盟的主要问题在于：一是欧盟认为其司法系统腐败还没有得到有效遏制，阿尔巴尼亚少数民族的权利依然堪忧。二是希腊认为马其顿的国名不可接受，因其暗含着对希腊北部马其顿省的领土野心，所以必须改国名！可见，马其顿要跨过雅典这一关恐非易事。

至于波黑、阿尔巴尼亚等潜在候选国，它们还有更多的“功课”要做才能得到欧盟的认可。不过既然有像克罗地亚这样的成功先例，欧盟与西巴诸国就有理由在不断的“试验”中积累起越来越多的政治智慧，毕竟，所有的路都是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