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恐怖主义肆虐非洲“不稳定之弧”

2013-12-29刘中民

世界知识 2013年22期

自北非阿拉伯国家突尼斯、埃及和利比亚陷入严重动荡,尤其是利比亚战争结束以来,非洲正在变成恐怖主义肆虐的重灾区。盘踞在阿尔及利亚的“基地”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分支与近年来崛起的索马里“青年党”、尼日利亚“博科圣地”等恐怖组织,利用北非阿拉伯国家动荡、利比亚战争、马里内战等地区性危机,大肆进行恐怖活动,并已经在北非、东非和西非形成鼎足之势。有分析认为,从东非之角的索马里,经北非马格里布地区和撒哈拉沙漠南缘的萨赫勒地区,直至大西洋沿岸的毛里塔尼亚和尼日利亚,正在日益形成一条恐怖主义异常活跃的“不稳定之弧”。

今年以来,除年初“基地”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分支制造的阿尔及利亚人质危机,以及不久前索马里“青年党”袭击肯尼亚内罗毕一家购物中心等重大恐怖袭击事件外,在转型阿拉伯国家埃及、突尼斯和利比亚,以及撒哈拉沙漠南北两侧非洲国家,恐怖袭击事件屡见不鲜。最近,伴随美国和肯尼亚加大对索马里“青年党”的清剿力度,以及美国特种部队在利比亚追捕制造1998年美国驻坦桑尼亚和肯尼亚大使馆爆炸案的“基地”组织头目,再度刺激了“不稳定之弧”上的恐怖势力和极端势力的反弹,以致发生利比亚总理扎伊丹一度被绑架的离奇事件。

非洲恐怖主义的枢纽

阿尔及利亚的“基地”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分支构成了非洲恐怖组织在资金、人员招募与培训、装备和信息等方面进行合作,以及传播“基地”组织极端主义意识形态的枢纽。马格里布分支是上世纪90年代阿尔及利亚陷入长期动荡的产物。1991年阿尔及利亚的“伊斯兰拯救阵线”在全国选举中取得胜利后,遭到军方的强力镇压,导致其极端派别组建了“伊斯兰武装集团”。1998年,“伊斯兰武装集团”分裂成“伊斯兰武装组织”、“萨拉菲宣教卫士组织”和“萨拉菲宣教与战斗组织”。2002年,“伊斯兰武装组织”被剿灭,其残余势力大部分加入了与“基地”组织关系十分密切的“萨拉菲宣教与战斗组织”。2003年9月11日,“萨拉菲宣教与战斗组织”宣布效忠“基地”组织。2006年9月,该组织与“基地”组织正式结盟,并于同年12月正式更名为“基地”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分支,逐步成为“基地”组织在马格里布地区的骨干力量。

北非动荡和利比亚战争后,马格里布分支利用卡扎菲政权垮台的契机积极扩张,加强了同利比亚“伊斯兰战斗团”、索马里“青年党”、马里的“西非统一和圣战运动”、尼日利亚“博科圣地”等伊斯兰激进组织的联系,建立了更加强大的“恐怖同盟”。近两三年来,该组织的扩张突出表现为几个方面:一是,积极利用利比亚战争获取武器、招募人员。据称,马格里布分支从利比亚获取了部分便携式防空导弹,并走私到马里等国家。二是,在萨赫勒地区建立和扩大训练营地,从事贩毒等犯罪活动以获取资金。三是,介入利比亚事务和马里内战等地区危机,威胁地区安全。卡扎菲政权倒台后,作为卡扎菲雇佣军的图阿格雷部族武装回到马里北部,与当地的伊斯兰武装合并,对抗马里政府,直接导致了2012年马里的军事政变。2013年1月16日,41名外国人在阿尔及利亚东部的一个天然气田遭到劫持,自称隶属于“基地”组织的“血色营”宣布对此事负责,并声称这是对法国出兵马里的报复。

非洲恐怖主义的东西两翼

索马里“青年党”成立于2006年8月,是一支奉行萨拉菲极端主义的反政府武装,它试图推翻索马里联邦过渡政府,最终建立一个包括整个索马里、肯尼亚东部、埃塞俄比亚欧加登地区和吉布提在内的“东非伊斯兰酋长国”。该组织于2012年正式加入“基地”组织,进而彻底完成了向恐怖组织的蜕变。索马里“青年党”拥有相对完善的组织机构,在资金、军事装备等方面建立了广泛的国际联系。“基地”组织、中东的伊斯兰组织、厄立特里亚政府、境外的索马里商人为“青年党”提供主要资金,也门的“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则为其提供大量武器装备。近年来,“青年党”在索马里境内和周边地区制造了一系列恐怖袭击事件 。

“博科圣地”于2002年成立于尼日利亚东北部靠近喀麦隆边境的边缘城市迈杜古里,其目标是推翻尼日利亚联邦政府,建立伊斯兰神权国家。在2009年以前,“博科圣地”的活动能力尚十分有限。2009年6月,“博科圣地”对尼日利亚北部包奇州的警察局等政府机构发动大规模袭击,引发尼日利亚联邦政府的严厉镇压,双方的冲突导致800多人死亡,包括创始人马哈茂德·优素福在内的多名“博科圣地”领导被击毙。在这一事件后,“博科圣地”逐渐转变为“非洲最残忍、最致命的恐怖主义组织”。例如,2011年圣诞节期间,“博科圣地”对尼日利亚北部的多处基督教堂发动炸弹袭击,造成40人死亡;2012年1月,“博科圣地”对尼日利亚北部最大城市卡诺市发动一连串恐怖袭击,造成至少80人死亡;2013年4月,“博科圣地”对尼日利亚军方展开报复行动,血洗东北部的巴马镇,导致55人死亡;2013年7月,“博科圣地”袭击尼日利亚东北部约贝州玛姆多村的一所寄宿中学,屠杀了30多名师生。

“博科圣地”深受“基地”组织意识形态的影响,已经成为“基地”组织在西非扩张的重要据点。“基地”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分支在为“博科圣地”提供资金支持的同时,还直接培训“博科圣地”组织的成员。

“不稳定之弧”的孵化器

北非陷入动荡两年多来,突尼斯、埃及、利比亚的政治与社会转型已进入深水区,宗教与世俗、民主与民生、改革与稳定等矛盾不断加剧,导致社会秩序十分脆弱,并陷入长期动荡,这一切均构成了有利于恐怖主义发展的肥沃土壤。而“基地”组织的战略调整尤其是意识形态调整和美国反恐战略日趋功利化,也对非洲恐怖主义泛滥产生重要影响。

宗教与世俗严重冲突和对抗

在突尼斯、埃及、利比亚相继发生政权更迭后,伊斯兰势力在这些国家的政治进程中迅速崛起。但是,伊斯兰力量的迅速崛起也激化了教俗矛盾,并在埃及引发了世俗反对派与军方联手推翻穆尔西政权的“二次革命”。

从历史的角度看,埃及政权对穆斯林兄弟会的数次强力镇压都曾促使极端派别与穆斯林兄弟会分离,进而走上恐怖主义道路。事实表明,此次也正是在埃及陷入严重动荡之际,“基地”组织发出严重恐怖威胁,令美国如临大敌,采取了关闭20多家驻伊斯兰国家使领馆的罕见举措。有美国学者指出:“埃及政变以及阿拉伯觉醒运动导致的混乱局面只会为这支激进分子大军(指“基地”组织)注入更多的好战分子。失败的革命和正走向失败的国家就像是圣战分子的孵化器,它们就像是孕育敌意和格格不入感的潘多拉盒子。”

在伊斯兰复兴运动党执政的突尼斯,宗教与世俗的矛盾同样尖锐。2013年2月,突尼斯反对党统一民主爱国党总书记肖克里·贝莱德遭暗杀身亡,7月世俗派反对党领导人穆罕默德·布拉米遇刺身亡,都引发了民众的抗议浪潮,严重影响了突尼斯的政治稳定。

地方和部落势力坐大

在埃及、利比亚等发生政权更迭的国家,由于政局持续动荡,以及处在重建中的国家政权脆弱、治理能力低下,长期存在的地方势力和部落势力借机不断扩大影响,不仅影响了所在国的民族和解和政治重建,同时也使地方和部落成为恐怖主义势力盘踞的中心。在埃及、尤其是西奈半岛的部落地区,2011年以来爆发了多起恐怖袭击。在利比亚,当前面临的较为突出的问题就是原来支持卡扎菲政权的部落力量,由于遭到排挤选择与“基地”组织等恐怖力量合流。

经济与民生问题严重恶化

民众对高失业率、高通胀率、两极分化严重、腐败肆虐等问题的强烈不满,构成了西亚北非国家陷入严重动荡的重要原因。但是,在已经发生政权更迭的国家,经济与民生问题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陷入了更加严重的危机,进而为恐怖主义的滋生和发展提供了肥沃的社会土壤。政治动荡与经济凋敝的恶性循环加剧了民众的失望情绪,并极易在陷入绝望后接受恐怖主义意识形态的蛊惑。恰如埃及学者侯赛因·卡米勒·巴哈丁所言:“在那些失去希望、被剥夺工作、备受痛苦和绝望煎熬的人中……恐怖主义仍将会在世界各地继续存在,而且,随着持续不断的经济萧条及其对政治、社会和心理造成的冲击,恐怖主义还会愈演愈烈。”

利比亚战争的后遗症

首先,卡扎菲政权瓦解后,利比亚的大批武器处于失控状态,成为利比亚及其周边国家最大的治安隐患之一。据西方媒体猜测,利比亚拥有超过3000枚肩扛式导弹,其中相当一部分因政权更迭而流失。

其次,利比亚战争的外溢效应引发地区局势动荡,恐怖组织借机介入地区热点问题。在卡扎菲政权垮台后,卡扎菲的大量雇佣军为谋求生存或者加入恐怖组织,进而为“基地”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分支等恐怖组织提供了人力资源;或者回归原来的国家,介入所在国的民族冲突等事务中,进而严重恶化了地区安全形势。

“基地”组织调整意识形态

国际社会尤其是西方一度认为,“阿拉伯之春”削弱了“基地”组织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的意识形态影响力,并对本·拉登等“基地”组织领导被击毙后的国际反恐形势表示乐观。但是,事实表明,伴随转型阿拉伯国家陷入严重困难和叙利亚危机久拖不决,“基地”组织已初步摆脱“阿拉伯之春”初期的被动局面,力图将“阿拉伯之春”的发展纳入自己的轨道。“基地”组织领袖扎瓦赫里通过论坛、视频网站、社交媒体、电子杂志等现代化手段积极输出极端意识形态,他不仅将“阿拉伯之春”视为实现“基地”组织目标的一部分,还对“阿拉伯之春”后通过选举建立的新政权予以强烈谴责,呼吁穆斯林民众建立实施伊斯兰教法的伊斯兰国家。此外,“基地”组织试图将阿拉伯国家的内部挑战与外部挑战联系起来,不断呼吁穆斯林民众在进行内部反独裁斗争的同时,要继续进行反对西方的“圣战”。

实践证明,意识形态的传播渗透能力构成了“基地”组织的核心影响力。而转型阿拉伯国家的现状则为“基地”组织意识形态的渗透提供了社会环境。有分析认为,“基地”组织的意识形态“过去主要存在于波斯湾和阿富汗。如今,它四处蔓延,西至西非,东到东南亚。在西方的反恐策略当中,有效打击该组织的意识形态是个薄弱环节”。

美国反恐战略日趋功利化

奥巴马执政以来,在中东进行战略收缩,其反恐战略也更趋功利化,未能改变反恐战略治标不治本的本质。中东变局发生以来,美国一度对恐怖主义将日趋衰落表示乐观,尤其是忽视了“基地”组织的反弹能力和意识形态的社会动员能力,而美国在“阿拉伯之春”过程中执行双重标准,也进一步加深了中东地区的反美主义浪潮。在反恐实践中,美国违反国际法,运用越境打击、无人机轰炸等“秘密战争”手段,造成了大量平民的伤亡,遭致了伊斯兰国家和穆斯林民众的强烈反对;而驻阿富汗美军虐杀平民、焚烧《古兰经》和美国导演拍摄亵渎伊斯兰先知的电影等事件都进一步加剧了穆斯林民众的反美、仇美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