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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梦才有远方

2013-12-29

中学生天地(B版) 2013年11期

晚自修

流感的风声一过,晚自修又重新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满满的,仿佛正集结能量,一股战云密布的味道。我是很愿意上晚自修的,倘若完全随心由性,这个钟点我多半是不会在复习功课的。

8点半下课,和晴野一道回家。同往常一样,我们立在小十字路口吃那家的冰糖葫芦,聊着彼此曾经热爱的漫画、日剧、武侠小说……兴致高起来,完全不管冷风直往脖子里灌,糖汁也黏到手上去了。

明明在学校吃过晚饭了,回到家总还是饿,免不了又要胡吃海喝一气。记得以前问西泽,为什么一上高三他就发胖了,他说是吃夜宵吃的。我当时还经常讥笑他,但这会儿我也在餐桌前忙着,他知道了一准要报复回来的。

陌 筝

放学到家,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时才看见上面有陌筝的未接电话和短信。短信说:“我和妈妈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我一惊,赶忙打电话过去,想她此刻定是一个人伤心地在街上游荡,都要替她难过了。却全不是我想的样子,那头正冲着我大叫:“我要真离家出走了,连个朋友都抓不到,要你有个P用啊!……”我在心底好笑,一个有力气鬼吼的人没什么大事的,况且人家出走也走得忒舒服了,直接就把自己流放到了麦当劳里。

我去找陌筝,见她食欲奇佳,果然不是如何丧气的样子,只是有股执拗儿劲,说什么也不肯回家。我只好带她回来跟我挤一张床,让妈妈给陌筝的妈妈打电话,妈妈说早打过了,不然陌筝的妈妈还在满世界地找呢。陌筝听了,眼圈就红了。

陪陌筝去画室画画。画我是不懂的,只觉得她站在画板前的样子很神气。她说神气个啥,天天站着都要累死了,但也有好处,能瘦身。当下我羡慕得不行,觉得自己也该时常站一站的,可是身为一介懒人,怕是坚持不下去。

翻开陌筝的速写本,一页一页的笔酣墨饱,又整齐洁净。其中有一组联想练习,最先是一个圆,由此想到月亮,然后是飞船,然后是火箭,然后是飞机,从飞机想到机场的信号灯,再从信号灯想到十字路口的斑马线,然后是斑马,由斑马想到皮毛进而想到裘皮大衣,再想到高跟鞋,想到舞会和红酒,由红酒想到红色的礼花和节目的气球……一层一层想下去,一纸缤纷,实在有趣。

陌筝要明年3月考完专业课才回学校上课。她的功课底子不错,就算一段时间不碰书,问题也不大。我就要命了。高一忙着文学社,高二忙着乐队,功课烂到什么程度,自己心里都没底。我靠在画室的墙上,一时间觉得高三的生活极度煎熬,心中唯一的、不容动摇的法则就是高考。但另一方面,我又体验到一种坚韧的痛苦,无所畏惧,仿佛世上没有什么能够让我遭受不幸。

治愈系

天晴了,碎碎的金色一伸手就可以捞到。这样的大晴天,人最是坐不住,结果却只能待在教室里,看云看鸟看夕阳,看得月亮爬上来。

温习了一整天数学。定理,数据,推论,像是全明白,又老做不对,最后总是怔怔的,落得个无解。晴野安慰我说:“你好歹进入学习状态了。”我只有讪讪地笑,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晴野见不得我愁眉苦脸,送我一本治愈系的书,《修炼当下的力量》。书里面说:“时间当中不会有救赎,你无法在未来获得解脱……你只能在当下获得自由。”我竟有些不服气了,好像时间有意推卸责任,或者与我生疏了起来。世界是一个舞台,供我选择的角色有种种可能,甚至有可能是我无法想象的。如果说有什么坚定着我的信念,使我一步一步挣脱现实的束缚和禁锢,那就是生活的无限宽广。我相信,未来的未来,我会活得比行星还要自由。

初雪

今年的头场雪不经意间来了,下了整整一天。整个城市是如此宁静,每一点声响都死去了,寒风也静静地远去了,耳边只有雪舞时发出的细微的沙沙声,忽高忽低,此唱彼和,它们像是天地间唯一有力量的生物,迅速占领了屋顶、街道、台阶和小面馆门前的灯笼。

陌筝好兴致,楼下喊我同她玩雪。我应声下去,一出楼道就让风呛了一口。陌筝在一旁笑着,抖去肩上的雪片。雪还在不停地下,整个院子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静得像是遭了废弃。许多的石凳、台阶、冬青都给雪砌成一方方的白玉,一树树的梨花白,在风里抖抖擞擞,拂得一头一脸的冰凉。万物中只有雪在生长,像夏日的青草那般高大、茂盛,仿佛要把一切夷平。

我们无目的地走了几圈后停下来,用手堆堆拢拢,竟也渐渐地塑出个雪人儿样,心里一阵喜悦。我们大声唱着歌,唱《水手》,唱《海阔天空》,雪花扑到我们脸上,扑进我们的眼睛和嘴巴里,身上的雪弄湿袖口,脚底的雪渗进靴子,却一点不觉得冷。

想起去年和伙伴们在操场上打雪仗,抛抛掷掷,雪球碎在地上,像撞上礁石的浪花。脸冻红了,手冻僵了,我们的热闹却是一分也不削减。现在呢?在学校里怕是再没有这份心境了。即便再走同一条长长的积雪路,也总觉得不一样了。

面谈

清华大学招生办的两位老师到学校来,答应给我60分的高考优惠。

我在心里算了一下,即刻认了输。我说:“降60分我也考不上。”

他们问我知不知道当年给作家蒋某降60分录取的事,据说闹得沸沸扬扬,又说“人生难得几次搏,你就拼一下嘛。”

我说我学习不好,数学尤其差,拼死也进不了清华的。这样说着,内心也有些懊悔自己的少不更事。倘若一上高中就知道有今天这个机会,我还会玩得那么疯吗?

两位老师一脸笑意,对我一团糟的功课并未表现得如何惋惜,完全不似一些道貌岸然的教育工作者,端一张严肃的面孔,开口就是大道理,好像唯有分数才是大事,青春啊快乐啊能力啊这些皆是小道不足为。我始终觉得,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未必只有遵守规则的人才能赢得最好的生存。

他们同我闲聊了一会儿,由数学差谈起钱钟书,谈《围城》,谈我所不知的中国历史和文化,我听得心里惊动,原先的概念里,招生办要讲的话不该是这些啊!想到此番的来,未必有什么结果,但经历过一次不一样的面谈,也让我好一阵高兴。

“保送”“自主招生”“校长推荐”“高校联考”……它们是否真的弥补了高考选才机制的不足,其本质是生源竞争还是多元选才,这样的质疑声始终不曾停歇。特色学生又如何?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应试的评判标准,这就是现实规则。提前选拔的人才和高考胜出的人才有什么两样,周围又有哪个怪才被特招了去?比如校长推荐制,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种变相的掐尖,全天津有推荐资格的学校只有两所,获推荐的学生并不同于保送,只是降分录取而已。

晚上听晴野说,我们初中同班的某某被推荐北大了。他初三时拿过市里两个理科竞赛一等奖,中考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高中三年多次年级第一,我想,这样的尖子生就算不推荐也照样能考上北大的,优惠的几十分怕是根本用不上,多可惜。

我上初中的时候,妈妈在教育报上发过一篇文章,题目是《该给孩子怎样的一片天空》,有一段至今还记得:“从古时的科举到如今的应试,寒窗苦读成了贯穿历史的一条长线。当教学双方都承受着机械的重压时,我很难想象,这样的教育会有什么独特的创新,会怎样优化我们下一代的整体素质。看着许许多多同我女儿一样被禁锢在象牙塔里的孩子们,压抑自己的个性和色彩,亦步亦趋服服帖帖地跟在教学大纲的后面,我更多感到的是一种人微言轻的悲哀。”

常听同学抱怨说父母管得紧,压力大。更有甚者,前两天一个同学苍白着脸告诉我:“妈妈说,我要考不上大学,她就跳楼去。”听得我心惊肉跳,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家长,到底是谁不管谁的死活。

我一直庆幸生活在一个宽松的家庭,一切由得自己作主,然而现在反省起来,我是不是滥用了父母给我的权利。若是高二那一年父母多管管,我兴许就不会一下子松过头了。

艺术梦

周末假期,我和晴野一早赶到北京,疾疾穿过街头巷尾。北京之大真叫人有点消受不起,仿佛身边随时会涌现出一番天下大事。

搭上出租车,晴野坐在前面,与司机聊起二战史,讲他的各路英雄们。司机问我们去哪,他说“北影”,结果车停在北京电影制片厂门口,这才知道,北京电影学院的简称应该是“北电”。又往回开,沿着冬日里冻得发白的道路。在路口我看到一群黑色的鸟,静静的,像散落在天空中的叶子。

到北电的招生办索要了简章。简章做得极漂亮,红黑搭配的色调,很有文艺范儿。我们去主楼逛了一圈,里面的墙壁还有楼梯的扶手,全部涂着丰富的色彩,光艳照人,搞得我们心驰神往,赶紧发轮新誓,讨论起考进北电后的种种,于是眼前看到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便都像是和我们息息相关了。

接着去参观了中传和中戏,又都是好喜欢的地方,立刻“鱼和熊掌”起来。晴野说:“依我看呐,咱考传媒!传媒门口的烤蘑菇好吃。”我瞪瞪他,不开口,免得又要争辩不休了。

回去的城际列车上,我低头翻着一本报刊亭买的音乐杂志,刚好看见“久石让·宫崎骏动漫视听圣诞大型交响音乐会”的广告,当下兴起,直接上网订票。晴野在一旁叽咕道:“都高三了,还有这闲心。”我斩钉截铁地说:“就算高四,久石让也是要听的。”

张牧笛:90后天蝎座女生,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学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作品有《梦里有谁的梦》《如烟》《走走停停》《像南瓜,默默成长》《夏日终年》等。本文根据作者的高三日记整理而成,谨以此献给所有青春路上的男孩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