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在心底的博物馆
2013-12-29赵阳
形形色色的博物馆,就像一间间没有教室的学堂,投影下影影绰绰的画面,讲述风起云涌的过往。
早在2010年CRI国际在线的访谈中,作家赵玫便吐露过她想写一本关于博物馆的书的愿景,总在行走、总在变化的她,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去看看当地的博物馆,希望以这样独特而不失优雅的方式记述她所走过的路途,交付她对世界各地博物馆的深情和曾经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大师的敬慕。时隔三年,一本凝聚了她二十多年旅途点滴的《博物馆书》在沉淀过后便以这样优雅的姿态为我们展开一场不曾深谙却悄然萦绕在她脑海多年的纸上文化之旅。
《博物馆书》采用中国古籍“裸脊”的设计方法,书脊上的图案组成“MUSEUM”的字样,和书的题目相互呼应,在细节处体现设计者的巧思。书的每一章节前的纸张是深棕色,上面勾勒出这个章节所介绍博物馆的地图。纸张背景和插图均为浅卡其色,微微泛黄,带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感。这样的背景配以介绍的文字,让人仿佛在作者的指引下,顺着地图游览世界各地。在如此优雅的装帧气氛中,开启一段纸上博物馆之旅,确实别有一番兴致。
凭借作者对文字的随心使用,我们跟随她走遍亚洲、欧洲、美洲;造访了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芬威院、罗德岛的“大房子”,路易斯安那州的“玫瑰庄园”;“会见”了肯尼迪、加德纳夫人、赫斯特、亨廷顿……在作者刻意打乱顺序的游踪之外,我看到的是自由流畅的表达。不以时间为限定,她尝试着让读者从任何时刻任何一页都可以走入她的记忆与情景。每一个章节都可以独于体系之外呈现,那些故事相互独立却又相互关联,看完之后能够让人得出惊人一致的印象,看到作者不着痕迹却又笔力千钧的描摹,也提供了我们一个与世界文学艺术对话的可能。每一个故事都笼罩着作者浓郁的情绪成分,她将自己对福克纳、杜拉斯、海明威、梵高等一众文学、艺术巨匠的解读通过文字的独特感觉与词汇的精妙搭配慢慢渗透出来,让人无法躲避。倘若想进入她的世界一窥究竟,便必须进入作品所营造的氛围,让情绪充分酝酿以面对博物馆内曾经上演的真切画面;那些奇特人生经历的哲思,那些独一无二的爱情背后,那些永不停息的激情与追问,那些风浪过后的平淡生活……博物馆陈列的不只是故人的器具与影像,更弥足珍贵的是曾经活跃于其中的大师们深邃的思想、崇高的精神、美丽的灵魂与超人的心智……我们在作者对博物馆的复述与描摹中,获得与先贤心灵最高程度的契合,而对历史的回望与反思过程中,亦有一种别样的深刻。
书中有一章是讲述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域外文学创作点滴的故事——《在孟买,她的名字叫加尔各答》。有别于其他章节中明确的时间、人物与地点,这一章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地点,因为整个孟买就是一个没有边际的、行走着的博物馆,陈列着杜拉斯文学创作的点点滴滴。作者喜欢杜拉斯是众所周知的,她从创作伊始便始终如一地热爱着那个终其一生以激情写作征服了世界的杜拉斯。作者在孟买的街道中体味杜拉斯想象中的加尔各答,竟也能像她那样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座城市的影像。我也曾粗略读过小说《爱》《劳尔之劫》《副领事》《恒河女人》以及《印度之歌》……那些似曾见过又似是而非的迷蒙影像:建筑分割出的长短街道、炎热的天气、恶浊的气味和四处爬满的苔藓……杜拉斯用笔自己描摹了一个印度,而作者追寻的便是“杜拉斯的印度”,这一切,本身便是一种错位。杜拉斯地理的偏误,在虚实之间交织了所有的故事,“以至于地理上的加尔各答都不再是加尔各答,唯有杜拉斯描述的加尔各答才是真是并且魅力四射的”,作者按着杜拉斯叠印在她脑海里的地图寻找,后来,当真踏上了印度的土地。
从奥克斯福小镇上的福克纳故居,到基韦斯特岛上海明威经常喝酒的“邋遢乔酒吧”;从霍桑故乡萨勒姆小镇“七面山墙的房子”,到华盛顿大屠杀纪念馆内的“丹尼尔小屋”……形形色色的博物馆,就像一间间没有教室的学堂,投影下影影绰绰的画面,讲述风起云涌的过往。那些名人那些掌故无论时空都与我们相去甚远,但在作者优雅的娓娓叙述下,仿佛所有悠远的历史与不朽的人物都从书卷中栩栩立起,让我们身临其境那些风起云涌的往昔,聆听那些异乎寻常的故事。每一行文字于作者而言都是故地重游,对我们而言,则是一个探寻那些失落名家风韵的契机,于是便也兴致盎然地跟随着她,从有形的建筑与无言的山河中,体味人物的命运与岁月的惊奇。